男子組的決賽比女子組要早上一天, 陳結生奪冠雖然已是意料之中,但是此時此刻大大小小的國際報社和網絡傳媒也都紛紛將他推上了頭條。這對於剛剛二十一歲的他來說彷彿是到了人生的巔峰,再也無人能夠跟得上他的腳步飛馳在那光潔如玉的冰面之上。
媒體的鏡頭終於不再時刻對着白涵, 而是瘋了一樣地撲倒陳結生的身邊。白涵自然是爲他高興, 卻已不適合再出現愛人和一個公衆場合。
凌晨一點, 她也未睡, 說不清是因爲即將登場的興奮, 還是自己終又一次不爭氣的緊張,甚至不自覺的,就連自己的雙腿都跟着抖了起來, 長時間的勞累使得她的叫上似有復發之勢。舅舅和舅媽也有些緊張自己的問題,雖然面上不爲所動, 實則也是暗中調整了她的作息時間, 私下的臨場訓練少了大半, 心理疏導倒是越發的多了。
“唉,真是沒用。”
她站起身來, 取過了藥片就順着杯水喝了下去。她緩緩地在沙發上面做了下來呼了幾口長氣。正巧此時傳來了微信的提示音,她打開看看,竟是一段他發過來的視頻。
白涵輕輕地將它點開,隨後瞬間僵在了當場。寬闊的冰面遠比她在冰場裡的粗糙。卻圍着一圈又一圈浪漫的蠟燭。冰上的女子好像有些醉醺醺的,穿着那雙一看就不是十分合腳的冰鞋。
沒有任何音樂的背景, 但她卻能夠在心裡感受到那熟悉的旋律。沒有過多的技巧, 跳躍。可她卻偏偏就如同這夜間的精靈。冰刀落在冰面之上打下漂亮的冰花, 所過之處無意不是一陣疾風。
十餘年了, 反反覆覆看了那麼多關於自己在冰上的錄像, 她還從未見過有那一段如這段這般特別。它更像是一段月下的舞蹈,陶醉, 憂傷,卻又滿懷希望,彷彿每一個揮手都是故事,遠不似尋常的那般生硬。
這真的是她,這當真是她?
“涵涵,還沒睡嗎?”
“什麼時候錄的?”白涵飛速地打字迴應,“你怎麼偷偷摸摸的幹了這樣的事情。”
“生日那天,你喝多了,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對方應道,“明天就要比賽了吧。”
“嗯。”白涵順便發了一個表情,“電視上面會有我的轉播,到時候你記得看我。”
“好。”緩緩地回了那一個字,白涵卻是等了又等,“比賽結束,你會很快回來的是麼?”
“當然。”白涵禁不住笑出了聲來,“有你等我,我還在這裡磨蹭什麼,只現在恨不得飛回你身邊去纔好。”
“不緊張了?”
“誰說我緊張了。”白涵反問,“明天,你就等着我再冰面之上大放異彩,驚豔四座吧。”
“我相信你。”
“信我就對了!”頓了一頓,白涵又發,“對了,等我比完了賽,來機場接我吧。”
許久沒有聽到迴音,白涵有些無奈地將手機甩到了地毯上面,前前後後點開屏幕又重新摁滅。直到自己實在困的不行,才閉上了眼。
那一晚上,她夢到了很多,很多……
—————
女子組總決賽的那天,觀衆席裡坐滿了人,清一色的五星紅旗與中國紅掛幾乎鋪滿了加拿大的這座小城。白涵的出現對於數以萬計的花滑迷可謂是無法言說的驚喜。男子組的比賽結束,他們的氣勢卻是絲毫未見。齊刷刷地坐在了冰場的觀衆席上。
從那天早上起,凡是國內的媒體與報道,幾乎全都在白涵的身後貼上了小小的無形紅旗。一時間營銷號、黑粉與死忠粉們也都停下了這一年來攻擊的陣仗。不管從前信得過的還是信不過的,此刻幾乎全都爲她默默祈禱。與此同時,曾經用來洗刷她當年“幽會大夫”冤屈但是沒有激起任何水花的文章也被頂到了熱搜前列。
真相全被揭開,輿論的導向說變就變。可是現在的衆人更關心的自然是賽場上的如火如荼。
陳結生有生之年第一次坐在了這樣盛大的觀衆席上,程苓如約回來,她坐到了白靖宇的身邊。
“她回來了,真好。”
“是啊,從今以後,怕是再無人能擋住她的異彩了吧。”白靖宇輕輕嘆道。
“看剛剛她上午的那段短節目的表現,奪冠應是大有可能。”
“只要她想,就能做到。”白靖宇咬牙。
能夠能來今時今日,對他而言已是足夠,是否奪冠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十七點了,距離結束就只剩下二十分鐘……
場上的衆人思科全都屏住了呼吸。
最後一名俄羅斯的選手退場,那接下來……
熟悉的旋律響起,衆人皆知,那是是貝多芬的《月光》。
“啊!”臺下的人一陣歡呼。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最後一段自由滑
“最後登場的這位,我想應該是全場的人最關心的焦點了吧!”解說員的聲音介紹到這幾乎禁不住顫抖了起來,“白涵,一個不到十歲就在花滑界裡出人頭地的天之驕女!一個這些年裡幾乎拿了近三十塊國際獎牌的童星少女。她沒有退役!時隔兩年,她重新回來,站在冰上,穿的是自己最愛的那雙玉面冰鞋。這可,我想全中國人民的心都跟着一起揪了起來。”
“看,哥哥,那就是白涵,曾經的花滑女王,也是咱們永遠的花滑女王。”
“我見到了,那個穿藍衣服的就是她呀!”
“母親,你說我將來好好努力,能不能成爲像白涵姐姐一樣優秀的人呢?”
“結生,是白涵!”
“加油,加油!”電視機前的,網絡直播前的,在場的,心中幾乎都是這共同的幾個字。
最後一步了,加油,加油……
冰上的她清亮溫柔如同月光。神情如燕,過而無痕。
冰上之人閉上眼睛,一圈又一圈地在這光滑的冰面之上旋轉,像月光,像月光。
似有晚風颳來,燭光搖曳,皎潔的月光之下,她喝醉了酒。伴着這夜晚冷冷的月,她欲歸去,欲歸去。欲尋美酒,欲尋愛人。
眼角似有一滴清淚滑過。刀光劍影無情,輿論無情,世人無情如同一道道牆生生阻隔在了姑娘的變遷,可她終究等來了一雙寬大的手,終於等來了那有力的肩。
“後外點兵三週跳!”
“三週加兩週半……”
“成功落地!”
“啪啪啪啪”掌聲如同雷鳴般的接連不覺。
聽不見,也看不着。她找到他了,他來接她回家了啊,家中有溫暖的燭,有酒,有飯。
可是人呢,剛剛來接她回去的人呢?怎麼不見了。
咦,你擺渡了我,可你又往何處去了?
人呢,人呢?
棣辛,你在哪裡?
“最後的一串聯合旋轉……”
音樂聲音戛然而止,她猛然一停,場下一陣安靜,悄而無言。幾秒種後,衆人淒厲,掌聲雷動。
“堪稱經典的表演,白涵,這個從五歲起便接觸到了芭蕾雨冰刀的顧寧終於等來了最榮耀的一刻,那成爲了月夜之下最完美的天鵝!她鎖定了金牌,鎖定了冠軍!”
“好,太好了!”
腳踝處的尖痠疼痛使得她未來得及向着當場的衆人優雅的行禮便跪坐在了地上。觀衆席上飛來的閒話和大白幾乎要將她團團圍住。
累,很累。
疼,好疼。
可她究竟爲何會這般痛苦。她曾多少次做夢都在幻想這樣的場景,又爲什麼會在此刻這般的難過。
“孩子,做的很好,你快起來。”
舅舅不知何時也換上了冰鞋衝到了白涵的身邊,一把大手將她扶起。白涵流淚痛哭,死死地抱住了舅舅的身子。
“好丫頭,你竟然都會自己改變曲子了。早知道就不費那麼大的心思替你排練了。”
“舅舅……”
臺下的歡呼伴着鮮紅的國旗,遲遲都沒有停歇。長達整整兩年的等待終於在這最後的一刻有了結果。
“阿孃,你哭什麼?”
“傻孩子,我這是替你涵涵姐姐開心啊!”
“這真的就是那天到我們家裡來的涵涵姐嗎?”
“是啊是啊。”大娘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着,“這一切是她自己爲自己掙來的禮物。可這禮物,到底是來的太晚了啊。好在,上天公平,該來的都它遲早會來。”
是啊,等來了,她終於等來了啊。
阿苓,你說過的,只爲當下,不忘初心;
還有哥哥,你爲了這一天怕是也已經付出了不知多少了吧。
小妹妹,大娘,小月小潭……
對了,棣辛,你曾說過,他們其實一直都在等我回來,原來,他們是真的在等我!
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鋪上了這金色體育館的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