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容的忽然昏厥叫楚兒慌了神,趕忙叫了人來幫着把雲想容給扶到牀上,又讓人去告訴了周牧,請了大夫給雲想容診治。
“大夫,我夫人的病情如何?”周牧站在牀邊,看着老大夫收了手站起身來,趕忙問道。
他方纔在醉紅樓買醉,玩得正開心,卻被府中下人趕來告知了雲想容暈倒的事情,匆匆趕了回來,此刻滿身的脂粉味。
老大夫明顯不喜的皺了皺眉,走到一旁桌子上寫單子,一邊道:“尊夫人是憂思過度,未曾好好休養加之身子骨本就不好,傷了心神,這纔會突然暈厥。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要靠養。只要能好好調養,自然好得快些。”
“原來如此。”周牧皺着眉點頭,又朝着大夫靠近兩步,問:“那要如何調養才能叫她儘快恢復呢?”
“平日裡注意讓夫人不要操勞,少費些精力,再食補一番……”老大夫說到這裡,又擡頭看了眼周牧,眼神似乎帶着冷意。
周牧不知道感到詫異,仔細看時卻已經沒有了方纔那股涼意。
就聽老大夫繼續道:“若是相公能少去些煙花柳巷之地,相信夫人也不會得這個病。”
這話一出,周牧呆愣在原地。屋子裡的婢女和小廝紛紛低下頭去,忍着笑不敢看他。
老大夫這話極重,這是說周牧經常去那種地方,讓雲想容心生鬱結,纔會憂思過度。
周牧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綠,好笑得緊。
他憋着口氣正想說話,老大夫去將單子往他手上一遞,道:“按照這個單子抓藥,需得連服七日,七日之後最好再叫大夫看一下,然後再考慮要不要停藥。”
“多謝大夫,我這就……”周牧憋着氣道謝,話沒說完,便被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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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金。”只見大夫伸出手遞到他的面前,竟直接要起了診金。
周牧盯着那手,心裡總感覺有些不對。那老大夫看他這幅模樣,猛的抽回手,道:“算了,你回頭叫丫鬟送來便是。”
“孫大夫稍等。”周牧沒想出哪裡不對來,覺得自己多心了,便喚了小四給了老大夫銀兩。送了他出門。
孫大夫上了馬車離開,卻不是去哪家醫館,而是去了雲衣閣。
雲衣閣還未開張,也就扶風和幾個信得過的手下在忙。
見孫大夫進屋,扶風趕忙迎了上去,“夫人沒事吧。”
孫大夫一進門便開始扯臉上的鬍子,然後用臉盆裡的水淨了面,露出自己本來的容貌。
是孫逸。
“沒事。養幾天就好了。”孫逸搖了搖頭,說。
他本身的身份已經死了,至少他如今已經不能回貧民區那邊的孫生醫館了,畢竟那邊樑員外的地界,他一露面便會暴露出他假死之事,他自己倒是無所謂,萬一牽扯出雲想容來,可就不美了。
左右雲衣閣也沒有開張,地方夠寬敞,不差他這個吃閒飯的,便在這邊住下了。
今日楚兒匆匆進門,說是雲想容昏迷不醒,他這才喬裝打扮一番,前去救治。
“那就好。”扶風聞言鬆了口氣。
雲想容對他有恩,他自然不希望雲想容有事,同樣的,孫逸也是如此,兩人因爲有云想容這同一個恩人,倒也還算挺投緣的,相處得不錯。
雲想容這一病就是半個月。
前幾日周牧公事繁忙,加上小四說她恢復得還不錯,便也心安。
等他想去探望雲想容的時候,卻被小四告知,大夫說雲想容需要靜養,是真正的靜養,謝絕所有來客,除了大夫定時到府裡診脈確定恢復情況,旁人誰也不見。
周牧一聽,便打消了上門探望的念頭。
左右人在宅子裡,也跑不了。
今年從開春便一直雨水極少,農民農作物已然種下,但卻沒有水灌溉,本想着總會下雨。但是卻天公不作美,持續豔陽連天,別說雨了,連帶着護城河和京城周邊和河道都水面下降,飲用水更是捉襟見肘。
如今別說乾淨的泉水,就連不能喝的河水都極爲搶手,導致本就低水位的河水竟有了乾涸的趨勢。
百姓怨聲道載,就是爲官爲富者也極爲的不好過。
不說旁的。就說新鮮的水果蔬菜,沒有雨水,農民便栽種不出來,沒了供給,天天吃些乾貨和煙燻的肉,也叫這些位高權重的人吃盡了苦頭。
一個個臉色蠟黃不說,滿口生瘡,說話都帶着股惡臭氣。
官員富商尚且如此。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一個個面黃肌瘦,雙眼無神,甚至還有些人因此得了病。
這樣的情況震動了朝野,皇上也很是擔憂,便命相關各部準備求雨事宜,所以周牧忙翻了,壓根沒有心情去糾纏雲想容靜養,不見人的事情。
在外頭苦不堪言的時候,雲想容卻在自己的院子裡過着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對這年的大旱,她早就有所準備,不但叫扶風備足了蔬果和淨水,連冰塊和防疫的藥材都準備好了,所以不管外頭如何的苦,雲想容這裡卻沒有受到分毫的影響。
此刻,雲想容便斜斜的歪在美人椅上躺着,邊上的盆子裡放着冰鎮過的葡萄,一邊看着書,一邊往嘴裡塞葡萄。
“少夫人,您真是太厲害了,就像是未卜先知似的,竟然早早料到了今年會大旱,準備了這麼多的東西。聽說外頭的人都喝不上一口乾淨的水,也沒有蔬果吃,好些人都病了。”楚兒坐在邊上,低低的說着。
這些日子,雲想容雖然足不出戶,但是楚兒卻是每天都要走動的,外頭的消息都靠她打聽得來。
雲想容聞言頓時一怔,已經開始有人病了嗎?
久旱成疾,前世裡這場大旱也引發一場疫病肆虐,死傷無數。今世,又要重演了嗎?
雲想容將書往邊上一放,坐正身子問道:“災情很嚴重了嗎?”
“嗯。”楚兒點了點頭,她知道雲想容關注這些,仔細想了想自己聽到的,這才道:“現在地裡的作物都已經乾死了,河水和飲用水都在減少,河面急劇下降,不但百姓們怨聲道載,就是官員也都一個個很是上火,如今皇上已經在準備祈雨之事做準備,時間就在兩天後。”
“知道了。今晚扶風他們送東西來的時候,你告訴他,我吩咐他做的事情,五天之內要辦好。”雲想容皺眉道。
雲想容記得,前世祈雨失敗,百姓陷入恐慌之下,躁動之下發生了哄搶草根樹皮之事,而後本就體虛的百姓紛紛染病,不過五日的工夫,大疫爆發。回憶着前世的事情,雲想容越發覺得時間緊迫。
兩日之後,皇帝展開令人期待的祈雨祭祀,衆人頂着烈日期待的等待着儀式走完全程,然而,結局註定叫人失望。
一滴雨都沒有下。
在所有人的失望之下,衆人各自歸家,而後開始不斷有人往南遷徙,又有人哄搶草根樹皮樹葉等帶着綠意之物,然而這種情況帶來的後果便是,許多人一病不起,而且這病,會傳染。
城西早些時候開起了一家孫生醫館的醫館,裡頭的大夫很年輕,但是性子卻是極爲古怪,又是對人和風滿面,有時卻又譏嘲冷言。
這簡直就是斷自己的財路。
在這種大旱之下,人人自危,心裡都苦,對這古怪的醫館更是敬而遠之。
當疫病來了,許多人都往城裡好的醫館而去,這座古怪的醫館卻無人問津。
“孫大夫,咱們這一個病人也沒有,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幫工嘆息着開口。
孫逸隨手翻着醫書,淡然道:“很快就會有的。”
等城裡那些大夫確診了病症是一種會傳染的疫病,那些貪生怕死的貴人便會將那些窮苦百姓趕出城,屆時每個方位的醫館都會人滿爲患。
而他這裡早有準備。到時必定會有人蜂擁過來,不怕沒病人,只怕忙不過來!
說到這裡,他不由得想到雲想容。對她的料事如神,簡直打心眼裡佩服。
就在他略微有些走神的時候,有人擡着一個面黃肌瘦,口吐白沫的人衝進了醫館。
“大夫,大夫。快救人啊,他快不行了。”有人着急忙慌的喊。
孫逸放下手中的醫書,快步上前診脈,然後便是一系列的救治。
接下去幾日,果然如同孫逸最初對那個幫工說的一樣,每天都有病人,甚至他們忙都忙不過來。
哪怕是雲想容,也都藉機喬莊打扮成男子。和楚兒一道在醫館裡幫忙。
大疫來得讓人措手不及,外城每個醫館都擠滿了人,城郊更是如此,然而,並不是每個醫館都能將病人給醫治好的,大多都只能小範圍的控制,有時控制不當還會死人,唯獨只有城西老槐樹邊上的那家孫生醫館當真是藥到病除。
這讓所有人聞風而動,紛紛到孫生醫館求醫。
孫生醫館幾乎被擠爆!
御書房裡,皇帝動了怒。
“不是說朕親臨求雨便能感動上蒼嗎?如今祈雨了,雨呢?雨沒祈來,倒是弄出了一場大疫,你們說,這事兒該如何處理?”皇帝大聲斥責着。
底下衆大臣紛紛低着頭,不敢開口。
皇帝吼了一嗓子,覺得口渴,端水來喝,進口的水有些味道,讓他頓時皺眉。
這天災鬧得,不僅百姓名不聊生,就是他這個皇上也沒好到哪裡去,喝的水還是帶了味道的!
衆大臣不敢在這個時候觸他的眉頭,眼觀鼻鼻觀心。
“平時一個個進言不是挺厲害了,怎麼到了用人的時候,都啞巴了。”皇帝見沒人說話,更怒。
“父皇,當務之急是要控制疫情,以防擴散。兒臣聽聞城西有家醫館已經能夠治好病人,若是能夠得到此醫館的方子,必定能夠將疫情控制住。至於大旱之事,只要控制住災情,再找到能讓百姓安心飲用的水源,必定能夠緩解災民的情緒。”司徒炎站了出來,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
“四殿下此言在理。”頓時一大片的附和聲。
其實城西的消息在場的多數人都知道,只是這大疫會傳染,誰也不敢保證消息就是真的,城西的醫館就真能將疫情治好,他們位高權重,自然惜命得很,不願開口也是正常。
“竟有此事!”皇帝略微驚訝,又道:“既然如此,便太醫院抽調太醫出城幫忙賑災,控制疫病,抽調一隊士兵組成賑災隊伍,以免宵小有機可趁。這事兒誰願意負責?”
又是一陣安靜,御書房沒有一個人吱聲。
皇帝心中失望,目光平靜的掃過所有人,最後落在司徒炎的身上。
司徒炎站在正中間,身姿筆挺,過於美麗的臉上沒有半點平素輕浮調笑的表情,淡聲道:“兒臣請命願往。”
皇帝看着司徒炎,好一會兒才淡聲道:“好,朕便封你爲賑災特使,稍後去國庫撥一百萬兩白銀作爲賑災之用。這把尚方寶劍賜你,可先斬後奏。”
底下衆大臣紛紛倒吸口涼氣。卻都低頭不語。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司徒炎趕忙跪下身子,擡起雙手接過劍來。
散朝之後,大臣各自離開,而司徒炎出了皇宮沒一會兒,則上了霍琛的馬車。
“走吧,咱們去城西的醫館先看看。”司徒炎對着霍琛說了一句。
霍琛淡淡的嗯了一聲,心裡想的卻是雲想容。
早些日子他手邊事多。忙不過來,正巧她在養病,便將韓密招了回來,如今也不知道她情況如何。
到了城西孫生醫館,看着裡裡外外人來人往的,哪怕是司徒炎和霍琛早有所聞,也忍不住一呆。
若不是知道,還真以爲是菜市場呢!
非但如此。還有還有不少人在外頭搭了棚子,索性住在這兒,以便及時得到救治。
“讓讓,讓讓,有病人來了。”有人高聲喊着,兩人側身避開。
屋裡立刻有人迎了出來,個子修長卻略顯嬌小,一張臉黑黑的,倒是一雙眼流光溢彩,好看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