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進去小七的寢殿時,小七正靠坐在牀頭,手裡捧着一本書在看。
宮女看到皇上,慌忙想要行禮,皇上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退下,緩步走到小七的牀邊。
小七看書看得正入迷,一時間根本沒有發現異樣。
“小七,看什麼書呢,看得這麼入神。”皇上驀然開口,嚇了小七一跳,險些將手裡的書都給丟了出去。
回過神來,小七趕忙起身行禮:“小七給父皇請安……”
皇上擡手將他按回牀上,“行了,身子還虛着就別行禮了。”
“謝父皇。”小七一聽,頓時喜笑顏開的應了。
“你這小滑頭,平時鬼精靈的,這回怎麼就被人輕易給暗算了?平日裡叫你和師父好好學武,你偷懶,這會兒吃虧了吧。”皇上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難得的沒有用皇上的口吻訓斥,像是個普通人家的父親一般。
小七撇了撇嘴,說:“這次是兒臣大意了,吃了虧,下次必定不會這樣了。”
“怎麼,一次不夠,還想有下次啊?你這次被綁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目光沉了沉,問道。
“都過去了,父皇就別問了,不過您可得好好賞賜姐姐一番,要不是姐姐的荷包,這次兒臣可真要吃虧了。”小七討好的扯了扯皇上的袖子。
“那可真是多虧了祥瑞有先見之明,連荷包都給你備好了。”皇上狀似不經意的說着,眼神深處藏着疑惑和懷疑。
“姐姐說了,給我這個可以防身,我當時還推說我有侍衛跟着,不想要呢,可姐姐非要我帶着,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沒想到這次還真的派上用場了。”小七滿臉的慶幸。
皇上看着小七的臉色,又聽他說這荷包很早之前雲想容就給了,這才暫時壓下心裡的念頭,淡聲道:“祥瑞有心了。”又問:“你這看的是什麼書?這麼入神?”
“這啊……”小七揚了揚手上的書,笑道:“這是姐姐給兒臣帶來的,說是怕兒臣養身子的這幾日會悶,拿來給我解悶的,都是些過往歷史。”
“朕記得你最不喜歡看歷史書籍吧,老抱怨枯燥,無趣不是?”皇上揚了揚眉。問。
“是啊,以前不喜歡,但是現在喜歡了。姐姐給兒臣的這個,她有批註的,還給了兒臣一本野史,可以搭着看,有些很有趣的。”小七顯得有些興奮。
皇上看着小七張口閉口都是雲想容,略微眯了眯眼。
小七和雲想容,是不是走得太過親近了些?
不過看着小七明顯往好的方向轉變,連不愛看書的毛病都有了改善,皇上覺得,自己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坐着和小七說了一會兒話,又問了些小七被綁的細節,皇上這才道:“好了,你沒事兒朕就放心了,你好生歇着。朕就先走了。”
“兒臣恭送父皇。”小七趕忙道。
皇上走了之後,小七繼續拿着手裡的書看着。
而皇上回了御書房之後,便下令撤回離王府的御林軍,解除了離王的禁足。
小七平安迴歸,離王被解除禁足,一切似乎迴歸了平靜。
只有知情的幾個人知道,這場博弈之中的洶涌暗潮。
京城看似平靜了,但是捷報迭傳的邊境卻是叫人無比關注。
雲想容擔心雲卿的情況,怕他出事,而太子卻盼着蔣國公安插的手下能成事兒,將雲卿給殺了。
雙方都焦急的等待着前線傳消息來。
而京城離前線十萬八千里,就算是八百里加急的戰報,那也要等上個十天半個月的,這期間,註定了雙方都是煎熬的。
而這個時候,剛剛解除禁閉的離王反倒是最爲平靜的。
離王解除禁閉。霍琛去了離王府看離王。
“恭喜,自由了。”霍琛看着離王,淡聲道。
“我哪有什麼自由啊,不過是個棋子罷了,想用想棄,全看那位的心思,生死都在那位的手心裡攥着呢。”離王苦笑一聲,說道。
話雖這樣說,可是他的眼中卻那麼的不甘,煩悶,這種生死由着別人掌控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讓他前所未有的,想要將這種局面打破。
“此番破局,全仰仗你的功勞,我還沒與你說一聲多謝呢!”離王正色說着,站起身朝着霍琛作揖。“多謝了。”
霍琛趕忙拉着他,皺眉道:“都是兄弟,別來這些虛的。”
離王聞言也是一笑,道:“好,都是兄弟,咱們也就不必客套了,陪我喝兩杯,慶祝此劫過去,如何?”
霍琛頷首,離王讓人去取了酒來,和霍琛一人一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兩人喝得很剋制,還說了些正事。
“王爺如今有何打算?”霍琛淡聲問。
“太子讓本王吃了這麼大的悶虧,總不能讓他那麼自由自在的,總要給他找點事情做纔是。”離王嘴角的笑意變得冷然。
霍琛看着他這模樣,倒是沒有多說什麼,略微點頭。
離王怎麼做。得到什麼結果,這些霍琛都不感興趣,他相信離王自己能處理好的。
而離王也沒有和他多說這事兒的意思,兩人揭過這話,繼續喝酒。
沒過多久,霍琛便告辭離開了。
他來這裡,本來就是來確定離王過得好不好的,離王一切安好,也無所謂多做停留。
而接下去的日子裡,離王和太子掐上了,你算計我,我算計你,整個朝堂都被他們二人攪得風起雲涌,不少中間派的牆頭草也是被逼得暗暗叫苦,就怕這二位主子將戰火燒到他們的身上。
東宮。
太子這些日子陰晴不定的性子嚇壞了服侍的宮女太監們。
有太監拿着一封信,匆匆進了東宮。
“殿下,有您的信。”太監隔着門恭敬道。
“進來。”屋裡傳來太子的聲音,冷漠如冰,哪有半點外人面前那種溫潤的感覺啊。
太監推開門走了進去,屋裡一片狼藉,地上全是碎裂的花瓶瓷器,一不小心就能割了腳。
他小心翼翼的避開破碎的瓷器碎片,走到書桌前將信遞給太子。
“殿下,您請過目。”太監雙手將信奉上,低聲道。
太子接過信,打開看了,臉色頓時變了。
他猛然將手往桌子上一拍,冷喝道:“一羣廢物。當初……”
太子顯然怒不可遏,就在他要說出些什麼的時候,猛然想起還有太監在,他忍住話頭,冷聲道:“你出去吧。去叫木震統領過來。”
木震原本是皇后的心腹,皇后倒臺之後,就跟了太子。
“是。”太監應了一聲,恭敬的後退數步,這才離開了大殿。
他走了之後,太子再次拿起信來看了一遍,越看神色越冷,還有些……不安。
沒過一會兒,木震從外頭進來,剛剛靠近書桌,還沒有開口說話,太子猛然將手中的信用力甩在了木震的臉上。
“當初不是說事情都處理乾淨了麼?怎麼這會兒還會傳出這種事情?”太子冷冷的說。
信紙順着木震的臉滑落,木震面無表情的伸手接住,待看了信上的內容之後,也是不着痕跡的皺眉。
“此事殿下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木震問。
當初的事情他處理得乾乾淨淨,再加上過去這麼多年了,不應該被查出來纔是?
“本宮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你不必管,你就說此事你要如何解決?”太子怒道。
木震感受着太子的怒氣,心裡反倒有些失望。
他也知道這些日子太子和離王的交鋒很是白熱化,也知道這些天太子吃了不少的虧,但是成大事者,應當喜怒不形於色纔是。
原來這一點,太子做得很好,對誰都表現出溫潤的模樣,還博得了美名,只是近來,似乎越發的不堪了。
木震心裡輕嘆,面上卻不露分毫,畢竟如今他追隨太子。
“屬下這就去查。”木震道。
“不必,本宮親自去會一會離王,本宮倒要看看,他到底握着什麼,能有這般底氣。”太子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儼然已經平靜下來。
他看向木震,道:“你先下去,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等本宮的命令。”
“是,屬下明白。”木震應聲退下。
木震離開之後,太子也離開了東宮。
香滿客,地字號包間。
離王手裡端着茶杯,輕抿着,淡聲問:“消息傳過去了?”
“是,已經傳過去了,太子已經出了東宮,往香滿客來了。”心腹手下低聲迴應着。
旋即有些遲疑的問:“王爺真的要這麼做嗎?”
“本王做什麼,還需要你來指手畫腳嗎?”離王看向心腹,眼中帶着冷漠。
心腹渾身一顫,低頭道:“屬下不敢。那屬下先下去準備了。”
自從上次被皇上關了禁閉放出來之後。王爺變得越發的讓人捉摸不透了。
“下去吧。”離王淡漠道。
心腹下去之後,離王這才擡頭,眼神幽暗而陰沉。
只要能得到無上的權勢,能將太子狠狠的打壓下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是值得的。
反正母妃死了,他心愛的小顏死了,他早就沒有什麼好惦記的了。
這些年,他小心翼翼的,實在太憋屈了。
倒不如,拼死一搏!
估摸着太子到了香滿客的時候,離王起身走出包間的門,和迎面而來的太子撞了個正着。
“老四?真巧。既然碰上了,一起喝一杯如何?”離王行禮之後,太子當先開口。
離王皺着眉,似乎有些遲疑。“這……”
“行了,咱們兄弟也很少有機會遇上,一起喝一杯,誤不了你的事。”太子笑着開口,嗓音溫和,倒也不惹人討厭。
離王似乎極爲勉爲其難的點頭,跟在太子的身後走着,他略低着頭,嘴角卻流露出一抹冷笑來。
進了包間,兩人對面而坐,太子點了酒菜,和離王對飲着。
“老四如今越發受父皇器重了,恭喜。”太子淡笑道。
“太子過譽了,您是太子,皇上還是更倚重您的,交給我的只是一些雜事罷了。”離王平靜的應着。
太子勾了勾嘴角,看似在笑,眼神卻帶着冷漠,“老四謙虛了,若你手上的都是些雜事,那不如咱們手頭的事換換如何?”
說話的嗓音雖然不緊不慢,但是卻顯得很是譏嘲。
離王面色不變:“父皇親自吩咐的事情,臣弟不敢假手太子,多謝太子美意。”
太子淡漠一笑,也沒有糾纏這個話題,他本來也不是爲了說這個來的。
話音一轉,太子低嘆道:“要說起來,你我如今倒也有些同病相憐之處。你的母妃早亡,我的母后被廢,咱們都成了孤家寡人了。不過,當年要了你母妃的命的那場火,當真是意外麼?”
離王冷笑一聲。道:“是不是意外,太子最清楚不是嗎?”
太子頓時皺眉,“你什麼意思?”
“當年太子比我年長,知道的比我多不是麼?太子以爲我說的是什麼意思?”離王揚了揚眉,故意驚訝的說。
太子被一噎,一時間倒也沒有立刻接話。
而離王卻是將手中的杯子一放,道:“今日偶遇太子殿下,卻是差點忘記還要去看一個長者了。太子若是沒有什麼事,本王便先走了。”
太子挑了挑眉,道:“本宮倒不記得老四還有什麼長者。”
離王看了太子一眼,淡笑道:“是本王的奶孃,當年我母妃身邊伺候的,母妃走了之後,她也就離了宮,本王感念她曾經對本王悉心照料,便每過段時間就會去看看。”
太子恍然。說:“本宮記得幼年的時候曾經見過,是個很和藹的人。”太子的眼中流露出些許懷念之色。
“沒想到殿下竟和奶孃認識?”離王臉色驚訝,又道:“既然如此,殿下與我一道去看看如何?”
太子順勢而爲,道:“正好今日閒來無事,便隨你走一遭,當是散心了。”
兩人說着,站起身離開了香滿客。
離王帶着太子來到了南街的一個院子。
這個四合院不算大,但也不小,離王的奶孃就住在這裡。
離王敲了門,來開門的是個人和離王差不多大,約莫要年長些。
看到離王趕忙行禮:“草民見過離王殿下,這位是?”
那人的目光看向太子。
“孟海,這位是太子殿下。”離王說。
“草民見過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孟海嚇了一跳,趕忙跪在地上,恭敬的行禮。
離王會來,他不驚訝。畢竟他的母親是離王的奶孃,這麼多年,離王一直有來看她。
但是太子也來,就讓他奇怪了。他可不記得母親還和太子有牽扯啊。
不管孟海的滿心驚訝,離王淡聲道:“你去忙吧,我和太子殿下去看看奶孃。”
孟海應了,眼睜睜的看着兩人進了屋裡,卻依舊沒有想明白,自家母親,什麼時候和太子扯上關係了。
離王和太子進了屋。
屋裡有個約莫五十來歲的老人正在打掃屋子。
“奶孃,我來看你了。”離王笑着招呼。
老人回過頭來,看着離王一笑,道:“殿下來啦,您快坐,老奴給您倒茶。”
“奶孃,先不忙,你還是先見過太子殿下吧。”離王說着,讓開身子。
老人頓時一驚,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草民見過太子殿下。”
“無需多禮,起來吧。”太子淡淡的頷首,和離王一起入座。
太子不着痕跡的打量屋裡的陳設,顯得很是普通,還好奶孃明顯是個愛乾淨的,屋裡擦得纖塵不染,總算沒讓太子直接轉身走人。
奶孃給二人上了茶,太子自然對這茶水不感興趣,碰都沒有碰,倒是離王對奶孃很是關切。
“奶孃,您最近身子還好麼?上次我令人送給您的補品都吃了嗎?”離王打量着奶孃的臉色。輕聲問道。
奶孃感激的說:“殿下還記得老奴便是老奴的福分了,您不用總是往老奴的府裡送東西的,老奴一大家子人,這日子過得去就行了。”
“那怎麼成,奶孃從小就帶着我,雖然母妃走了之後,您出了宮,成了家,但是您在我心裡的位置是不變的,錢財之類的,乃是身外之物,您就別瞎操心了。”離王低低道。
一旁的太子面色平靜的看着兩人說話,眼中全是困惑。
他來可不是爲了看離王和一個老太婆上演母慈子孝的戲碼的,他最主要的,還是要知道,當年的事情。眼前這個老婆子知道多少。
太子尋了個機會接話。
道:“當年離王的母妃死於那場大火,着實令父皇很是痛心,您當時能逃過一命,也算是幸運了。本宮記得,當時整個宮殿的人好像都被燒死了吧。”
這個話題一出,屋內頓時一靜。
太子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說的話不合時宜,尷尬的輕咳了一聲。
奶孃勉強一笑,道:“當時也是老奴運氣好吧,正巧帶着殿下出了門,誰想到宮殿忽然就走了水,一個人都沒有活下來,若是老奴當時在殿裡,老奴就是拼死也要救娘娘出來,娘娘她人那麼好,怎麼就……”
奶孃說着,無比的哽咽。
一旁的離王對着太子冷聲道:“太子殿下,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無需再提。”
太子無聲冷笑,沒有再開口說下去。
離王目光轉向奶孃,低聲安撫道:“奶孃,您別難過了,都過去了。”
太子在一旁看着,心裡隱約覺得,或許這個奶孃什麼都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或許不是她。
之後,奶孃一家留了離王和太子用膳。
離王每次都會留下來用膳,自然沒有推辭,太子和他一起來的,也不好先走,只能留了下來。
席間,離王與往常一般。與奶孃一家一起用膳,還不時的拿公筷給奶孃夾菜,倒是奶孃一家和太子顯得有些不自在。
太子是因爲在外面,粗茶淡飯,地方簡陋,讓錦衣玉食的他吃不慣,而奶孃一家,則是因爲太子的存在感到不自在。
畢竟離王時常有來,他們也都熟悉了,所以能放鬆些。而太子是一國儲君,不論他身上的威勢,光是太子的名頭,對普通老百姓來說就已經足夠瘮人了。
一頓飯除了離王詭異的吃得歡快,對太子和奶孃一家來說,用得很是煎熬。
好在用完膳之後,離王就和太子離開了。
今天試探的目的沒有達到。太子心有不甘,但是他已經和離王來見過他的奶孃了,這時卻是不好再說什麼了。
正想和離王告辭,與他分道揚鑣,卻在這個時候,聽離王說道:“奶孃家粗茶淡飯的,太子殿下方纔沒有用好吧?若不嫌棄,臣弟在香滿客重新擺一桌請太子殿下用過如何?”
太子看向離王,順勢下坡,道:“那還真是要讓你破費了。”
“請太子殿下吃頓飯的錢,臣弟還是有的。請!”離王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重新回了香滿客的包間裡。
離王給太子點了一桌菜,自己也交了酒來,在一旁作陪。
“最近老四很得父皇喜愛,不過,做人還是要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明白自己該有的位置,方纔能夠保得平安。”太子意有所指的說。
“太子說笑了,臣弟不過是做自己該做的分內之事而已,旁的事情,臣弟不敢逾越。”離王平靜道。
“若真是如此,那本宮自然放心,本宮是怕你手下的人太多,怕你不小心被人給騙了,那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太子淡聲道。
“多謝殿下憂心。殿下才更應該謹慎纔是,畢竟殿下乃是一國儲君,不管說話還是做事,都對旁人來說,有着舉足輕重的意義。”離王毫不猶豫的接口。
太子眯了眯眼,淡沒有開口。
而離王也沒有多做糾纏。
之後,兩人分開,各自回府的回府,回宮的回宮。
對太子來說。這是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他爲了探聽離王的虛實,跟着他去見了奶孃,僅此而已。
但是對於離王來說,這卻是他針對太子的一場博弈,如果他贏了,好處顯而易見,如果輸了……壞處也很是明顯。
是夜,太子正準備歇息,東宮卻來了一羣的內侍,爲首的正是德公公。
太子聽到德公公親自來了,趕忙從裡間出來。
“德公公深夜前來,不知所爲何事?”太子困惑的問,心裡有些不安。
德公公是皇上的心腹內侍,是大內太監總管,許多的時候。他的話都代表着皇上的意思,太子自然上心了。
“皇上要見太子殿下,特令咱家來傳,太子隨咱家走一趟吧?”德公公含笑開口。
嗓音不冷不熱,笑容也很是客氣,讓太子挑不出絲毫的毛病來。
“公公請。”太子道。
一行人朝着御書房而去。
“公公可知,父皇這麼晚召本宮過去,有何要事?”在去御書房的路上,太子旁敲側擊的問德公公。
“皇上只吩咐老奴請殿下過去,至於什麼事情,老奴卻是不知。”德公公客氣的說。
“德公公乃是父皇身邊最親近的人,您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吧,還請告知一二,本宮必定承您此番的情誼,日後定會尋找機會報答的。”太子湊到德公公的耳邊,低聲道。
德公公不爲所動。客氣道:“殿下客氣了,不過咱家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您到了御書房,皇上會與您說的。”
見德公公油鹽不進,太子不着痕跡的蹙眉,心裡的不安更濃了。
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懷着滿心的忐忑,太子到了御書房。
剛進門,就看到了裡頭跪着的離王的背影。
離王跪在這裡,又叫了他來,皇上這是想做什麼?
太子的心不安的狂跳着,面上卻是沉靜的上前行禮,“兒臣見過父皇,萬歲萬萬歲。”
單膝跪地,太子趁着行禮的時候悄悄瞄了眼一旁的離王,呼吸頓時亂了一下。心裡更是咯噔一跳。
因爲他看到離王的額頭已經磕爛了,上頭的鮮血都快凝固了,再掃一眼他面前的地上,正好有個地方顏色更深。
離王這是做了什麼?竟讓父皇發了怒嗎?要不然怎麼會這麼狼狽?
太子心裡想着,就感覺到一本奏摺砸在自己的身上,緊跟着傳來皇上震怒的聲音。
“你哥孽障,你可知錯?”皇上的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似的,森寒刺骨。
太子頓時一懵,不是離王犯了錯麼?怎麼問他知錯麼?
太子下意識的道:“不知兒臣犯了何錯?”他看向皇上,滿眼的不解。
然而他這發自內心的不解在皇上看來就是狡辯,是演戲,怒火更濃。
這太子,如今真是越發的無法無天了,和離王在朝堂上的爭鬥他可以不管,這是每個要成爲皇上的皇子都要必須經歷的奪嫡之戰。
可是太子最近做的事情實在是太讓他寒心了。
別的不說,單說前幾日綁架小七的事情。就讓他未曾放下,今日更加離譜了,殺了個普通的老婦不說,竟然還做出這幅模樣來,是要給誰看他的無辜?
離王感受到皇上的怒氣,猛然再度用力叩首,剛剛有些凝固的傷口頓時迸裂,再度流出血來,血順着流到了他的眼中。
離王擡頭看向皇上,滿眼悲涼:“請父皇恩准兒臣前往封地,做個閒散王爺,終身不再入京城。”
太子聽到這話,心裡先是一喜,旋即又覺得有些不對。
“你又沒做錯事情,你去什麼封地。”皇上從桌子後走到兩人面前,指着太子怒斥。“孽障,你說,這事兒你要怎麼給老四一個交代。”
太子心裡更加不解,“兒臣何錯之有?爲何要給離王一個交代。”太子隱約覺得離王肯定揹着自己做了什麼。
“父皇,太子既然覺得自己無錯,那便請父皇將兒臣派到封地去,兒臣還想多活幾年,求父皇恩准。”
皇上一聽頓時更怒,擡腳直接一腳踹在太子的心口,將他踹得倒在了地上。
“你這個逆子,做了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還不承認,你與老四在朝堂之上不管如何爭鬥,那是你們各自的本事,私下裡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也不覺得不齒嗎?”
太子撫着心口忍着疼撐起身體,他此刻完全明白了,肯定是離王給他下了套了。
怒視着離王,太子冷聲道:“你做了什麼事情栽贓我?”
離王不看他,對着皇上連連叩首,額頭上的傷口更深,鮮血更加肆意。
“父皇,十幾年前,兒臣的母妃死於一場無緣無故的大火,今日,兒臣的奶孃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家中,兒臣這些年所作所爲,不過是爲了自保,爲了能在父皇面前效忠,但太子既然不能容我,還請父皇允我前去封地,也好安安穩穩的度過下半輩子,免得哪日睡下之後死於非命。再也起不來了。”
離王大聲說着,聲音崩潰而哽咽,聽得人心酸不已。
然而聽在太子的眼中,卻只覺得心寒。
“老四,你少血口噴人,本宮確實和你去見過你奶孃,可是壓根就沒有對她動手,本宮殺一個離了宮的老太婆做什麼?”太子猛然站起身,指着離王怒喝。
“奶孃是當年唯一活下來的宮中老人,這些年我一直問她當年大火的真相,可她就是不說,她肯定早就知道她如果說了,就會招致殺身之禍。是我害了她。”離王紅着眼看向皇上,眼中全是祈求。
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了,如今就等皇上的決斷了。
“老四你血口噴人。分明是你殺了人嫁禍給我的,你……”太子只覺得頭皮發麻,前所未有的恐懼着。
“這是孟海在現場找到的,請父皇過目。”離王也不和太子爭辯,直接從懷裡取出一塊腰牌,遞給皇上。
皇上接過,正是太子東宮侍衛的腰牌。
猛然將腰牌砸在太子的身上,“孽子,你還有何解釋?”
太子看着從自己身上砸落的腰牌,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父皇,這不是兒臣做的,您相信兒臣啊父皇……”
太子此刻簡直是百口莫辯,死死的瞪着離王,恨不得吃了他。
皇上看到他這副死不悔改的模樣,氣得鬚髮皆立,上前想做什麼,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整個人直直的往地板上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