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入席後,便正式開席了。
如今皇子各自成年,彼此間爭鬥不休,哪怕太子已立,也依舊止不住紛爭。涉及奪嫡之戰,衆大臣也會關注哪個皇子的實力強,進而評估該靠向哪邊。
比如此刻,總多大臣便紛紛朝着四皇子那裡去了。敬酒的,恭維的話,讓旁座的二皇子聽了個清楚。
“離王殿下大德,帶領衆太醫士兵賑災,救百姓於水火,實乃大功。”有人湊上去誇獎道。
離王淡笑,一雙桃花眼美得有些過分:“韓大人過獎了,我不過做了我的本分之事罷了。”
“離王過謙了,普通人真不敢去疫區賑災,要是有個萬一……”那人說着,見大家都看着他,頓時尷尬的停下話頭。
這不是擺明了說大家貪生怕死嗎。
他臉色悄悄變了變,笑道:“瞧我這笨嘴,說的什麼話,我自罰一杯,自罰一杯。”
他無比尷尬的說着。自罰了一杯。
畢竟是大喜的日子,衆人也不可能揪着他的錯處不放,便也沒有繼續盯着他。他也識趣,悄悄的離開了。
四皇子這裡人滿爲患,倒是二皇子翔王殿下那裡略顯清冷,正端着酒盞自飲自酌,目光不時看向這邊時,帶着寒涼。
在末席的周牧看到這樣的場景,心裡不由得擔心。
原本朝中真正得勢的也就太子和翔王,早些時候,太子被皇上派去體察民情,已然數月未歸,這幾個月,是翔王勢力蓬勃發展的時刻。
至於四皇子離王,雖然有能力,但是爲人放蕩不羈,加上一張臉長得太過妖豔,根本不像是一個能夠身居高位的人,加上皇上對他素來冷淡,也不怎麼重用。一直都遊走在權力中心的邊緣。
這次的大疫,生生將他給捧到了人前。
可是,他這麼大出風頭,便壓了翔王的風頭了。
周牧可是跟了二皇子翔王的。如今這場景,明顯對翔王不利,他心裡自然忐忑又倍感壓力了。
端着酒杯正想去翔王那裡敬酒,側臉間卻看到雲想容正拿着酒盞。自飲自酌,姿態灑脫而從容,身上的氣度竟自在得不輸男兒。
然而周牧卻猛然沉了臉色,將手中的被子往桌上一放,沉着臉看向雲想容,低低的呵斥道:“你喝這麼多做什麼?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周牧的夫人是個沒規矩的麼!”
雲想容心情不好。
因爲霍琛的逼迫,也因爲他的心意,讓她有種極度焦躁的感覺。
放下酒杯,雲想容沒了帶笑敷衍的力道,淡淡道:“若夫君覺得我丟人,大可不必帶我來。再者說,旁人的夫人都能飲酒,我飲酒便不行了麼?”
沒想到她會在這種情景下反駁自己,周牧登時愣住。
旋即一股威嚴被挑釁的惱火在心裡燃燒。
他抓住雲想容放在桌下的手,目光透着只有雲想容看得懂的寒意:“雲想容,你若是敢再這裡給我鬧出醜事來。可別怪我不顧夫妻情面。!”
雲想容感覺得到霍琛的目光一直焦灼在這邊,略微蹙眉,終究沒和周牧繼續爭執,淡聲道:“知道了。”
周牧聞言放開她,面色已經恢復如常,正巧旁邊的官員和他說話,他笑着轉過身。
接下去雲想容沒有喝酒,倒是離王那邊,有了新的變化。
只見翔王端着酒杯走到離王跟前,笑道:“四弟真是好運,趕上這次大疫,一飛沖天了。恭喜四弟了。”
翔王倒是直接,看似恭喜,卻是諷刺。
原本在離王邊上的大臣頓時噤聲,一個個悄悄移開步子。
兩個皇子正面對上了,他們還是明哲保身,免得戰火燒到自己的身上吧。
離王面色不變,笑道:“多謝二哥,要不是二哥將這個機會讓給我,我哪有出頭的機會啊。”
他桃花眼微挑,倒是魅惑蒼生了,只是也氣得翔王額頭青筋直跳。
這是在諷刺他當時貪生怕死呢!
兩人又掐了幾句,上首的皇上啪嗒一聲將酒杯放在旁邊的茶几上。
明明很輕的動作,幾乎沒有聲響。但是所有人卻都在瞬間安靜了下來。
別看大家聊得開心,可實際那都是分了心神注意皇上的一舉一動,所以皇上一有動作,大家都知道了。
會場安靜下來之後。皇上淡淡的開口:“離王、鎮南王聽旨。”
皇上的話音落下,離王和霍琛同時出列,跪地接旨。
“此次大疫,四皇子離王和鎮南王霍琛。兩人治疫有功,特賞黃金萬兩,白銀二十萬,錦布千匹,玉如意一對,血玉一雙。”
“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兩人同時謝恩。
下面的總多大臣見封賞雖然豐厚,卻都只是些金銀布匹,一個個心裡打鼓,不明白皇上此舉何意,是要重用兩人還是另有心思。
要知道,離王一直不得重用,而霍琛更是個徒有封號,領着俸祿卻沒有實權的王爺,皇上此舉,實在耐人尋味。
“免禮,起身吧。”皇上說着,又道:“你們所說的那個獻了方子的醫館東家,不是也來了,叫她上來。”
兩人目光看向雲想容。
雲想容從容起身,眉眼溫婉清淡。
她邊上的周牧頓時嚇了一跳,以爲她喝醉了,趕忙伸手去拉她的袖子,要她坐下。
然而云想容卻早有所料的避開了他的手,緩步上前。
“臣婦周雲氏,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雲想容跪在地上,叩首行禮。
“你的事老四和霍琛都和我說了,你是個奇女子。雲丞相有個好女兒。”皇上語帶讚賞。
“雲丞相不但在政事上見底獨到,連教孩子也是個中翹楚,實在難得。”皇上轉向下首首位,笑道。
雲丞相同樣吃驚。他壓根不知道此事。不過知道之後,此刻心裡卻只剩下了驕傲。那是他的女兒。
趕忙起身笑道:“皇上謬讚了,能得皇上賞識是小女的福氣。”
此刻周牧僵坐在原地,目光死死的盯在雲想容的身上。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場大疫裡所用的方子竟然是雲想容這裡出的。
虧他當初打探到孫生醫館之事時,還興奮的向她炫耀,她當時是用什麼心情看自己的?當自己傻子嗎?有方子不給他,不爲他謀功名,竟便宜了旁人,她還是他的妻嗎?
若不是此刻在皇宮,上首還有皇上皇后坐着,周邊還有這麼多的大臣,周牧恨不得直接殺了雲想容算了。
此刻的周牧只能極力壓抑自己的怒氣。
更爲吃驚的是蔣青。
她本拿着酒杯喝酒,看到雲想容出列的時候她還呆了下,聽到她就是這次大疫方子的提供者,手上的酒杯沒有拿穩,啪嗒一下掉在了身上,暈溼了她的衣服卻不自知。
怎麼可能是她,怎麼能是她。
這一刻,蔣青目光充血,恨不得將雲想容給吞了。
皇上身邊的皇后同樣吃驚,這事兒她一直不知道,驟然知道,手也是略微晃了晃。
但她到底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並沒有表現得多麼失態。
衆人的心思各不相同,但讚歎卻是相同的。
“周侍讀年紀輕輕便已經位居從四品,又有這麼好的夫人,假以時日,朕希望在御書房與你共同議事!”皇上目光移到周牧身上,淡淡的嗓音似乎帶着鼓勵。
周牧渾身一個哆嗦,額上頓時冒起冷汗,也不知道他方纔看着雲想容的目光皇上看見沒有。
他不敢耽擱,趕忙站起身來謝恩。
察覺到衆人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帶着羨慕,他心裡這纔好受了些。
雖然不是他自己得了功勞,但好歹也分了一份榮光。
這一刻的周牧,脊背似乎都挺直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