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遠緒從篷間探出頭,正看到烤着魚肉的穆頡。
他只着了裡衣,見她起來便衝她一笑:“魚快好了,漱口的水就在地上,弄好了就過來吃吧。”
商遠緒睜着眼,還殘留着夢中的恍惚。
等好容易醒轉過來,她低頭拿起地上竹節中的清水,飲入口中洗洗漱漱。
穆頡烤魚的手法確實是好,外焦裡嫩,由於沒鹽,他還尋了些蜂蜜澆在魚上,吃起來香甜可口,甚是勾人食慾。
商遠緒對這個男人可是一天比一天的刮目相看,連吃掉兩條魚之後,她才起身去川水邊淨手。
一陣收拾後,商遠緒和穆頡便動身往驛站走。
一路上,穆頡都少言寡語,商遠緒也沒放心上,只等着到驛館瞧瞧有沒西臣的消息。
等終於趕到驛站,商遠緒一打聽,卻並沒有西臣的任何消息,心下便是一沉。
西臣做事一向謹慎,找不到她他自然會在她必經的驛館驛站留下消息。可如今並沒有……
她回過頭望了一眼穆頡,穆頡想到:“也許他下了崖去找我們。”
她皺了皺眉角,也只能做此解釋了。
她讓驛館的人幫她弄來長巾與換洗衣服,說是她受了傷,需要包紮。
兩人進到館中,各自清洗了身子,商遠緒費力的將裹上新的長巾,又小心的把換下的悄悄燒掉。做好一切後這纔出了房間與穆頡會合。
“穆將軍有何打算?”她問他。
穆頡有些奇怪這話,倒也認真的回答:“先在這兒呆一天,明日再往西出發。或許,今晚西臣兄弟便會找來。”
商遠緒飲了口茶,慢慢的眨了下眼。
穆頡事事以她爲先,同行至此,處處體貼入微,事情也考慮得周詳細緻。
他待她太好,好到能影響了她的判斷。
她假裝無意的將視線滑過他的眉眼,最後落在他的脣上。
記憶裡的那次碰撞,溫熱而柔軟的觸感……
手不自覺的往上擡到脣邊,輕輕的撫上自己的脣。
是她的夢嗎?
那聲纏綿悱惻的‘絮兒’,也是夢嗎?
“公子!”
一聲驚喜的呼喊傳進她的腦中,她往聲音處尋去,西臣平靜下努力壓抑喜悅與釋然讓她也不由自主的笑起來,打趣道:“你迷路也迷得太遠了點。”
西臣見她平安,心中稍安,便難得的展顏而笑。商遠緒望着他側頭咦了聲,他聽見便又立刻收了起來。
商遠緒大聲一笑,樂道:“誒,做什麼收起來呀。今日我才發現,原來西臣笑起來也是一個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呢。”
聽她這樣一說,西臣臉上一赧,微微移開視線。一旁的穆頡雖然也淡笑着,視線在劃過西臣一眼後便若有所思的落在商遠緒的臉上。
商遠緒找着了西臣,心中一鬆便覺得餓,於是拍了拍手,叫來驛館的人準備酒菜。
拉拉雜雜的點了一桌菜,種目繁多得讓穆頡忍不住側目。商遠緒回他一笑,解釋道:“此去冰炎約莫得有近月的路程,商遠緒雖然能耐勞忍苦,卻也是個能吃十分好不嘗八分妙的人。等真上了路,驛館間只會越來越疏,將軍也多吃些,受苦的日子還在後面。”
穆頡點點頭,在菜上桌時,將一盤麻婆豆腐移到了商遠緒面前。
西臣看了他一眼,他卻絲毫不覺有何不對,只顧挑着銀筷往口中扒飯。
商遠緒盯着那盤麻婆豆腐,嘴角含笑,眼睛卻越發清明起來。
爲什麼他會以爲自己喜歡吃這東西?她想知道,是誰讓他以爲她喜歡麻婆豆腐?
她向那隻盤子伸出筷,夾了一塊軟嫩的豆腐放到碗中。
沒關係,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去挖透這個男人的想法。
她小口的嚼着豆腐,被上面的散椒麻辣得口舌僵硬,臉上卻神色如常。
西臣看她難受,又不知她到底要如何,只能自己多夾了豆腐,讓她不至於過分失態。
一頓飯,兩人吃得甚是辛苦。
等好不容易捱過了,商遠緒趕快回了屋,張着嘴想要噴火。
“孃的,那麼麻辣的東西西臣你怎麼還能吃下那麼多?”她被辣得難受,連粗口也迸了出來,就着水壺口便大口的灌着水,忍了許久的眼淚不住的往外涌着。
西臣看狀啞然,在她喝完第二壺涼水後,他便遞去一塊臉巾,好讓她擦去嘴邊溢出的水漬。
“公子,穆將軍……似乎有些奇怪。”他忍不住的說。
商遠緒深深的吸了口氣,稍緩了口中的麻辣之感後,才擠着眼淚哼了聲:“是很奇怪。”
西臣喜辣,她卻不喜,她爲他點的麻婆豆腐卻讓穆頡以爲是她的心中所愛。
她想起也許是離塵,可一想到那人,卻又在心中立即否定。
離塵從不記得她的喜好,即使是要透露信息給穆頡也不會胡亂說是她喜辣。
這味極重的川蜀菜色,她甚少沾筷,僅有的幾次經驗也都以她抱着水壺狂飲而終。可今日,她不想打草驚蛇,只能像他以爲的那樣吃了半盤的麻婆豆腐。讓自己的胃變成了紅椒火爐。
西臣看着她因爲辣而顯得比平日紅潤的臉,怔怔的有些失神。
商遠緒口中不適,連帶着腦筋也有些使喚不開,越想越亂,最後氣惱的翻倒在牀上,恨恨的瞪着帳頂。
“西臣大概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她翻過身,閉着眼努力的入睡。
西臣見狀,便輕聲答了一句‘是’,合門出去。
商遠緒在他走後又睜開眼,許久才聽得她重重的一道冷哼。
穆頡,商遠緒必將你的秘密盡數掏出,不留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