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向她伸出手?誰又將她拉進懷中?又是誰緊緊的護着她,給她寬敞安心的擁抱?
雙手似乎就在胸前,那種疼像要進到骨骼裡一般,全身上下多少都有些痠痛不適。
除了那年醉後遇襲,她還沒受過這麼重的傷。
翻了個身,她想要在手中抓住什麼,卻只是喃喃的叫了一聲:“娘。”
意識尚在混沌搖曳中,眼皮也是沉沉的,恍惚中卻感覺有一雙手摸向自己的額頭,溫柔而乾燥的舒服着。
她下意識的向那個溫暖靠去,臉頰貼在那個溫暖光滑的東西上,兩隻手也牢牢的抓住了什麼,她很滿意這樣的狀態,於是安心的再次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的時候,商遠緒只看見頭頂枝葉繁茂而且還近在眼前的樹冠。她眨了眨眼,看清了那不過是人搭出的一個頂。
頭好疼,她伸手撫住額時卻嘶的一口吸氣,手掌一放下來她便瞧見被層層白巾包裹住的手。
對啊,她伸手擋住了那個瘦男人的攻擊,多虧後來穆頡的趕到,不然她……
她的眼突然一振,心口也跳了下。
穆頡!
對,他們一起掉進了川水中的!
商遠緒低着頭看打量着自己的傷勢,除了一些小擦傷居然再沒個大的傷口。
恍惚中,似乎是……穆頡護住了她。
她的表情複雜的動了動眼,往四周瞧去時才發現他根本不在這裡。
突然心裡有些慌,她咬着牙站起來,往外走,這才發現自己不過只是在林間搭起的一個小棚裡。
而穆頡,仍不見蹤影。
商遠緒自我安慰道:“大至是採水去了。”
正想着,一道水流的聲音卻乍響在耳邊。她心一跳,希望弄出這個聲響的人便是穆頡。
這個念頭剛想完,她便愣住。
她爲什麼希望他活着?他是敵方大將,若就此死了,冰炎失去這樣一個率軍的能人猛士,自然對她北周是大福。
她咬了咬下脣,一邊往水流處走,一邊在心裡衝自己解釋。
他多少算是救了她的命,她擔心他自然正常,國事政局都等到逃脫困境後再做打算。
她身上疼,只能慢慢的走,多少年沒受過的傷如今全湊一堆倒讓原本就不嬌氣的她有些受不了。
她拂開擋住路的樹枝,一片光明刺得她眯了眯眼。
等她適應了那些光,整個人卻愣住,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幅美男出浴圖。
穆頡聽見動靜警覺的回身,卻只在綠樹叢中看見她一襲白色裡衣的站立着。
長髮如瀑,順直的垂在身前,微訝了臉,像個落到人間不小心被他發現的仙子。
穆頡有些怔然,往前動了動,卻發現自己尚在水中,不着寸縷。
俊臉突然就紅成火焰,滋的一聲在水中冒起一陣煙霧。
他結結巴巴的吼道:“你,你轉過身去。”
商遠緒原本有些不自在的,可見那個男人比自己還在害羞的樣子她倒是害羞不起來了。
原來男子被人見了身子也會像小貓一樣的躲起來。
她突然心情大好,不理會他的大吼大叫故意往川水邊走去。
一塊平石上曬着一些敞開的衣服,她帶着笑拿起來,已經幹了。她扭頭看看那個將身子全浸在水中,只留着一顆頭在水面上瞪着自己的男人,突然興了打趣的興致。
“穆將軍,遠緒多虧有你相助才得保性命。爲表誠心,不如讓小弟代勞替你寬衣吧。”
她微笑着看水中那個表情更是羞惱的男人,一聲止不住的歡笑便從口中噴涌而出,驚起飛鳥衆衆。
笑意未盡,笑聲卻嘎然而止。
商遠緒被他點了穴,卻也不惱,眼中盡是笑意盈盈。
等他取過自己手中的衣裳,手忙腳亂的在自己身後穿好了,這才解開了她的穴。
“抱歉。”他紅着臉說。
商遠緒回過身看着已經穿戴整齊的他,奇道:“將軍可真是君子。”
穆頡一怔,似乎想到了什麼,原本恢復正常的臉色又紅了起來,否認道:“我不是君子。”
商遠緒也不在這上邊多作口舌,擡頭望了眼川水之上的陡壁,想起他們從那兒墜下的事。
“說起來,將軍怎麼會被那殺手給撞下來?我以爲,將軍已經擺平他了。”
穆頡有些惱,卻還是解釋道:“你受了傷怕支撐不了多久,我原打算制住他先將你救上來再說,卻不料……”
他的神情有些懊惱,商遠緒心下明白,又問道:“將軍追過來時,可有看到西臣?”
他搖搖頭,說:“我趕過來時,西臣兄弟還有幾人圍住,我料想他不會有事便先抽身追你過來。”他擡眼看着她,一臉的慶幸,又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她看他神色,知道他並非作假,知道西臣沒事,一直懸着的心也算是定了下來。
如今要想的,便是怎麼去冰炎。
她側頭看看身旁的男人,心道:怕也只有和他一塊上路了。
西臣不在,許多事她也不方便。唯今稍能相信的也只有這個冰炎男人。
他對她,似乎真存了一絲愛慕的心思。
想起他護她的種種,商遠緒的心軟了軟,開口問:“將軍的傷勢可好?”
穆頡歡喜的扯開嘴,笑容像陽光一樣的溫暖:“只是些劍傷,無大礙的。”
商遠緒輕輕點了點頭,又問:“我的外衣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