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頡第二天一大早便醒了過來,在另一間房裡發現了睡得死沉的肖青。
他撓了下頭猜到,大概是昨日自己喝醉了後讓肖青給送回來的。
想到此他也不叫醒那個睡得流清涎的男人,轉身爲他拉上門,自己則往馬廄那兒走去,想要趕回驛城。
剛出了寖院,陳管家就迎上來向他湊近了稟道:“府外有位商公子求見主子,已等了許久了。”
穆頡一聽見那個‘商’字便怔了怔,陳管家以爲他並不認識正要派人去遣了,卻看見自己家主子疾步往大門處奔去。
穆頡沒料到商遠緒會來瞧他,心急着見面,一路飛奔。等終於看到那個背對着自已,一身清藍長袍的削瘦背影反倒是邁不開步了。
商遠緒聽見腳步聲緩緩回頭,見着是他便扯開一個安靜的笑,喚道:“將軍,遠緒來打擾了。”
年曦就站在她的身後,看着那個被稱做是將軍的男人一臉怔忡的望着自己的公子,已見冰寒的秋風掃過全身,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一聲不大不小的噴嚏讓穆頡回過神來,趕忙迎上幾步,伸出手看着似是想要拉商遠緒的手,卻又不知怎麼的停住了。最後也只是做了個請的動作,欣喜道:“快到裡面去,外面冷着呢。”
跟着公子進了將軍府,年曦沒見過這樣的高官貴人,心裡雖然有些膽怯,卻還是強撐着面子狀似大方的跟在公子和西臣的身後。
一路上,看着那個總是怔怔然瞧着公子的大將軍,她總忍不住懷疑他的身份。
他們冰炎有這樣像是得了離魂症的將軍嗎?
她還在觀望着,一聲清悅卻讓她忍不住皺眉的聲音高高揚起傳進耳朵裡。
“喲,瞧瞧這是誰?穆將軍的府第還是第一次有外客進來呢。”
她悄悄地往聲音來處望去,只見着一個藍衣玉帶的年輕公子在這大冷天搖着扇從院門處晃了出來,帶笑的眼睛往上勾着。明明是好看極了的男人,她卻不知爲什麼覺得討厭,於是白了白眼,在心裡罵了句臭狐狸。
西臣瞧見她的表情,不動聲色的擋在她的面前。
這孩子一點不懂遮掩,總有天會給公子惹來麻煩。
年曦望着他的背影,笑嘻嘻的拉住了他的袖擺。西臣正注意着肖青與商遠緒,沒空理會,便任她這樣繼續拉着。
在瞧見肖青的那一瞬間,商遠緒眼睛飛快的眯了下,只那一瞬間又立刻換上一副淡然的笑。
穆頡不敢轉頭去瞧商遠緒是什麼表情,心裡着急,上前拉了肖青的手臂往大門處推去。
肖青瞪着眼看這見色忘友的男人,一臉不敢置信的低聲叫道:“喂,穆頡,用不用得着這樣趕人啊!”
穆頡哪管其他,一心只念着商遠緒千萬別勾起那晚的記憶,粗手粗腳的把肖青推出大門後,他幫他理理身上的衣裳,拍拍他的肩抱歉道:“對不住了,兄弟。你先回你的相府,穆頡改天登門謝罪。”
肖青瞪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看着一臉歉意的穆頡回頭進了將軍府,還當着他的面把那兩扇大門‘咣’的一聲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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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得眼都綠了,握着扇柄的手青筋暴露,在大街上重重的揮開扇,冷哼道:“兄弟?哼!”
一拍扇,他喚過將軍府外的專轎,不客氣的躥進去下令回相府。
又一次,爲了那個商遠緒,他被穆頡丟下了。
他氣憤極了,對商遠緒更是恨之入骨。一雙上挑的鳳眼恨恨然的瞪着,心道:
這樑子,我肖青跟你商遠緒結定了!
這邊,商遠緒被穆城請進主廳,喝着溫脾的茶水,水汽薰上臉,讓她的一雙墨瞳光華更甚。
西臣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年曦則悄悄打量着這將軍府的擺設,一雙眼骨溜溜的轉動不已。
等喝夠了茶水,商遠緒便輕輕的把茶盅放回到桌面,藍瓷的盅杯與烏木桌面相碰時發出輕輕的響聲,把穆頡的神智喚了回來。
“遠緒……”他開了口,卻又不知要說如何。
商遠緒一笑,側頭問他:“只不過一日不見,將軍便生疏了。”
她一來上都便先找到他的府第,當然不是來敘舊的。
想起自己的心思,她的眼黯了半分,臉上卻還是盈盈的笑,樂道:“初來將軍府上,怎麼不帶遠緒好好瞧瞧?”
穆頡原本安靜的坐在一旁,聽她一口一句的叫着將軍心裡便一直不是滋味,可礙着有旁人在他也不好多說。現在聽她這樣要求了,便撓了撓頭,舉手邀請道:“是我的錯。這邊走吧,我帶你……”
他突然頓住口,臉上突然有些尷尬。
他長年住在兵馬大營,這將軍府建成到現在他也少有落腳於此的時候。即便是回來了,也多是住在自己寢院的時候居多,讓他領路帶人閒逛……還真不是個好主意。
“老陳!”他走到主廳門外叫着,陳管家立刻跟上前,垂首聽令,“你在前面帶路,我要陪遠緒好好在府裡逛逛。”
陳管家雖然奇怪,卻沒有異議地應着:“是。”
商遠緒不知一句無意之言會引來這事兒,輕笑了兩聲,睜大着眼對着回過頭來的穆頡戲謔道:“遠緒不過是想和將軍好好聊聊,但瞧將軍這架式,恐怕要等下回了。”
她起了身,拍拍衣襬對着西臣年曦說:“那咱們下回再來打擾將軍,今兒個就先回……”
她還沒說完,穆頡便利落地把陳管家推到門後邊拿門擋住,製造他從未出現過的假象,自己則笑着一張俊臉道:“我剛好沒事。陪遠緒好好走走。”
他笑得很是真誠,讓商遠緒堅定的心也忍不住搖了搖。
這個似乎真是一心對她的男人,卻要被她拈來做棋……
年曦在一旁偷瞧着他們二人,看公子一臉複雜的微微笑意,又瞧瞧那個將軍眼裡實在的歡喜,忍不住往她師父西臣那兒瞧去。
西臣仍是冷淡至極的表情,視線停留在那個將軍的身上,雖然很平靜,可年曦卻覺得這其間暗潮洶涌澎湃得不得了。
她苦惱的想,如果今晚偷偷向師父問公子的身份不知道會不會被罰蹲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