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到官府,親眼瞧着他被仗責了三十棍,直到他屁股上都濺出血跡,商遠緒纔出了官府門找到年曦西臣一塊回了客棧。
結果,好好的一次晚膳,被那個登徒子攪得只能回客棧吃冰炎難吃的麪食。
商遠緒幽幽的嘆了口氣,有點不甘。
在進那個儲安樓前,小曦的表情讓她覺得不舒服,那些摻着羞辱、難堪與恐懼的表情。想想,年曦以前是個在市井以偷盜爲生的小孩,儲安樓那種達官貴人富家子弟去的地方自然會成爲下手的好地點。不過,依今天所見種種,阻止這類偷盜只怕也在他們的服務之中,年曦她……可能被捉過不止一次。所以一聽要上那裡,便害怕被人認出而掃了他們的興致,大概,也是怕他們露出鄙視的眼神看她吧。
商遠緒扭頭看了看年曦還有些鬱郁的表情。
她明白的,對於心裡想望着的美好,許多人都會因爲曾經得到而更害怕失去。
可越是這樣,就越會阻礙人的前進,也就越是難以邁出步伐去爭取更美好的東西。
既然是要呆在她身邊的人,她不能讓年曦再持有這種卑怯的可憐心思。所以她明知會勾起她的痛也要帶她去那個可能有着她可怕與不堪回憶的地方。
她要讓她明白,她現在已不同往日,那些已經成爲過去的傷心事,再怎麼痛也應該放下。
人只要還活着,就應該繼續往前。
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表情變得有些恍惚……
這些話是對年曦,還是在對自己說?
“公子?”
西臣的叫聲讓她回過神,回頭一望才發現她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雙手緊握的站立在客棧門口。
“誒,餓暈頭了。”她笑笑,拍了拍年曦的頭,說道,“年曦呀,你這還在發育的小身板,再怎麼也得多吃點。”
年曦甩了甩頭,發現這個看起來一會兒高貴威嚴一會兒又賴皮玩劣的公子最近似乎總愛摸摸捏捏她。
“我不是小孩了!”她忘掉剛纔的不快樂,一臉不滿意的大叫。
商遠緒只當她是小孩子的義氣之爭,隨口問道:“喲,是嘛?那告訴公子,你今年幾歲了?”
她本意是在調侃,西臣也聽出來了,於是露出一個淡笑。
年曦看着西臣也跟着湊熱鬧,更是不甘,整個人都快要蹦起來,大聲宣告着:“我快十五了,下個月就滿!”
她吼聲未落,商遠緒和西臣同時感受到如西風過境的清寒之氣,愣愣的呆在客棧外瞪着那個明明還不及一般十一二歲小孩高的年曦。
商遠緒先回過神,第一件事便是碰了碰身後的西臣,慶幸道:“還好當初你沒和曦兒住一屋,毀了人名節你可要負起責任來了。”
她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又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年曦,看得年曦直踱腳。
除了那雙眼睛稱得上大,年曦的一切都是小小巧巧的,怎麼看都不像是十五歲的女子,怪不得她會看走眼了。
自我安慰完,她伸手又拍了拍年曦的頭,嘆道:“可憐的孩子,生得倒是水靈,可怎麼就長不高呢?”
她搖着頭一臉惜色,西臣看着年曦氣得通紅的臉,心想,若她不是她的公子,只怕是要衝上去拼命了。
其實年曦只是生得嬌小,只不過商遠緒原本就較尋常女子來得高挑,自己也算是男子中長得高的人,相較之下嬌小的年曦看上去就矮了不少。
他又瞧了瞧年曦,想起她已快十五的事,嘆道。
以後得保持距離,不能再讓她像以前一樣纏在他身上了。
商遠緒扯着年曦的髮帶拉着她進了客棧,西臣隨後也跟了進去,跨進大門前卻突然停了下來,一雙鷹目飛快的掃過行人寥寥的長街。
剛纔似乎有人……
他皺起眉,剛想把四周盤查一遍,卻聽見商遠緒在客棧裡大叫着他。
他回頭看了看她笑逐顏開的臉,恍了恍神,忍不住收回了腳。
也許,只是他太敏感。
客棧老闆見三人回來,便立起了打烊的板子,過了些時候便讓小二把門徹上了。
門板要合上最後一塊的時候,有人伸手給檔住了,小二拿着厚重的門一個不穩便往後倒去。那手卻輕易的爲他扶好了門板,連他帶人順當的放好在門邊。
穆頡趕着過來,也不顧客棧老闆的詫異與小二的驚魂未定,問了商遠緒的住處便徑直登上二樓。
商遠緒正戲弄着年曦,西臣安靜的在一旁看着兩人胡鬧,而穆頡就這樣直直的闖了進來,突兀的出現在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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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上商遠緒挑起的眼,深吸了口氣,平靜的說道:“有消息了。”
只是,不知這消息對她而言,是好是壞……
商遠緒幾乎是在同時從圓凳上站起,放在桌上的手帶了些微微的抖意。
她知道,穆頡帶來的消息必定是準確的,可以判定她下半生的準確消息。
“如何?”她忍不住嚥了口唾沫,覺得腿有些發軟。
穆頡望了望西臣,知道他是商遠緒的心腹,所以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一臉驚訝的年曦身上。
他的謹慎小心讓商遠緒覺得有絲恐慌,覺得接下來會聽見的消息也染上了絲黯沉的陰影。
“曦兒,回房間休息吧。”她努力讓自己擠出一個平靜的笑。
年曦瞧出房間裡的不尋常氣氛,明白的點點頭,快速的離去了。
“說吧。”商遠緒力持鎮定,可聲音裡卻明顯的帶着顫。
“北周,易主了。”穆頡說道,在商遠緒剛皺起眉的時候又繼續開口,“商府除商家大公子外全被監禁在商家大宅,到現在,除了知道他是被宮人帶進皇殿,再沒有其他的消息。”
他小心的觀察着她的表情,徒勞地想從她的表情動作裡瞧出她下一步的打算,不願她爲了家人做出危險的舉動。
他當然不以爲她會哭,她那些倔強又聰明的人……只是,多少也會難過的吧……
商遠緒卻只是僵立着皺起了眉,眼中有無數的表情閃過,可就在他一眨眼的時候,她又平靜下來了,又成了那個平日裡雲淡風清的商遠緒。
直到最後一絲光亮從窗戶處消失,那個一直尾隨三人到客棧這裡的男人才從隔街的那堵牆裡跳了出來,不帶感情的眼睛直直的望了客棧一會兒,一閃身便消失在已漸黑暗的夜裡。
這個光明與黑暗交接的灰白時候,原本還能選擇的將來在這人完成任務而轉身離開時全都落定了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