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
惠心殿。
惠妃一身雍容華服,妝嗚薄鬢,輕垂髮髻,飾以搖步金簪,滿眼璀璨的笑容,似是星空中最美最亮的星子。
可是,她再美,也美不過帝王從蕭國帶回來的女子――東方孝宇的生身母親,容妃。
太后壽辰之後,將會迎來又一大喜,容妃的封后大典。
惠妃終於如願以償了,計設將容妃殺害,並向皇帝親口要下火海中大難不死的東方孝宇。她半闔着眼,半綣在坐塌之上,眼角的睫羽就那麼輕輕地、輕輕地扇下來。
雨在秋風的夜裡悄然而落,輕輕訴說着向遠的哀愁。
惠妃望了望外面黑色如織的夜,面容忽然一滯,“容妃已死,你就是本宮之子。七皇子莫怕,本宮自會待你如己出,絕不阻礙你受封太子之爵。只是,七皇子有沒有那個命,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殿堂之下的東方孝宇身子一顫,噤若寒蟬。一種仇恨濃烈地充滿在他的心裡,渲染得連空氣也似是凍結了。他別有深意的眼裡有淚,卻倒流了回去,“母后,孝宇自會視你如生母,必定孝命於你。”
惠妃淺笑道:“好,雙兒,給七皇子服下這道符和這碗符水,以表七皇子的忠心。”
年僅六歲的東方孝宇,一夜喪母,又落入仇人之手,他不能掙扎,望着手中端着白瓷甕的丫環步步bi近。
他眼裡的精光一閃,烏黑漆亮的眸子裡霎時風起雲涌,隨又立即恢復如常。
但見那名喚作雙兒的丫環,掌心一翻,就騰空變出一道畫着赤紅異圖的符來。燃至半盡,就見她將符扔向白瓷甕中。那道府,竟然神奇地消失不見了。
東方孝宇雙眸沉沉地望着那白瓷甕,幽深莫測的目光下,那心中最軟的地方已經猝不及防地漫過一陣慌亂。
可他,還是鎮定地接過
白瓷甕,一飲而盡。
坐塌上的惠妃別有深意地笑道:“我倒要看看,皇上若是見到七皇子日益癲狂,還會迫切地封你爲太子嗎?”
東方孝宇暫無異感,只是瞧見惠妃喚來自己的兒子在塌前,得意地笑了,“孝思,娘精心爲你奪下這天下,你可千萬要給娘爭下這口氣,好好在你父皇面前表現。”
深夜,月簾櫳,影迷濛。
東方孝宇從睡夢中疼痛地醒來,發現自己周身的血管爆漲,尤如有異物在裡頭串動,又尤如血蟻在一點一點地吞噬他的生命,連他的骨頭都要一寸寸地被啃咬乾淨。
這種痛,刻骨如凌遲,深刻如刀絞,直至天亮,他痛得眩暈了過去。
猶記惠妃的那句話,她要他日益癲狂。
那麼,那道符和符水,一定會讓他失去心智的。
東方孝宇不甘,自己就如此被惠妃擺佈,再見惠妃的時候,他假裝瘋癲,滿頭凌亂,癡笑不停。
如此,惠妃果真以爲符水起效,卻仍有懷疑,“沒想到符效如此之快,阿爹不是說慢則三月,快則一月嗎?”
聞言,東方孝宇的胸腔倏地一跳。
爲了能瞞天過海,他忍辱負重,竟當着惠妃的面服下澆花所用的花肥。而那花肥,都是異臭之物,能讓人聞着就噁心地避而遠之。
惠妃,終究是信了。
從此,東方孝宇便走上裝瘋賣傻之路。
爲了能解了這符水的蠱毒,東方孝宇不得不借宮外的哥哥,杜雲若之勢。
蕭國滅亡後,容妃自東方孝宇懷在腹中,便與他講起國仇家恨,更是從他有記憶起就藉機出宮,面見他尚在人間,長他七歲的哥哥,杜雲若。
那條由杏園直通宮外的密道,容妃挖造了兩年。兩年的時間,杜雲若被託付在一個叫作暗夜的殺手組織裡。
容妃甚至不知道,自己九歲的兒子,到底是死是活。
上天憐憫,杜雲若終在殘忍的殺手組織中存活了下來,並且成爲出色的人物。
也許,容妃,乃至東方孝宇能如此苟活下來,都是源自內心強大的仇恨吧。
當夜,夜深人靜,東方孝宇偷偷溜出惠心殿,逃至北國皇帝精心爲容妃建造的、已被火海燒成廢墟的杏園,從地道而去,尋得了杜雲若。
杜雲諾十三歲了,在六歲的東方孝宇面前已然年長如成人,白衣勝雪,寬袍水袖,棱角分明,隱忍孤絕。
東方孝宇告訴了杜雲若,自己被惠妃下了毒。
可是,杜雲若不能帶着東方孝宇逃亡,他必須和弟弟裡應外和,才能報了血海深仇。
同樣勢力單薄的杜雲若,眼裡的點點零星散落,咬牙道:“弟弟,你要活着,所以必須嘗膽臥薪。”
杜雲若把東方孝宇介紹進了他所在的殺手組織,進入該殺手組織,首先必須在廝殺中得以存活,纔有資格繼續進行培訓,纔有資格得到首領幫他解毒的一次機會。
暗夜首領名喚魑魅。
相傳,魑魅乃山中精怪,魔力無窮,能作崇害人,甚至有毀滅天地的力量。暗夜首領自稱魑魅,勢必有着掠奪天下的野心。
黑夜裡,秋風迴旋輕嘯。
魑魅一身黑袍,頭戴銀亮如雪的面具,幽深莫測的雙眸冷如冰霜,直直地bi視着東方孝宇,表情猙獰,冷峻而肅殺“本王爲何要救你?”
東方孝宇愕然擡頭,心有忌憚,卻在大哥緊握着他的小手之時,故作鎮定,“我乃皇室中人,必定可以效命於大王,幫你打探到你所想要的消息。”
連杜雲若,都爲東方孝宇捏了一把冷汗。
魑魅所覺無用的人,都會死在他掌下,他暗暗地望着東方孝宇,良久,良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