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乾清宮,杜雲沐一肚子憋屈着火氣。
徐培釗自知天子今日心情不佳,故而大氣不敢出一下,天子說東他不再敢往西。
書房中,天子沉靜地坐在髹金漆雲龍紋寶座上,後頭的七扇雲龍紋屏風煞是威嚴,不禁讓服侍的奴才們個個懾伏。這個天色了,徐公公本該提醒天子入寢歇息,以免勞累了身子,卻因天子滿臉的沉靜而不敢出聲,垂了頭安安靜靜地伺侯在一旁。
天子看也不看衆人一眼,一邊翻着摺子,一邊冷冷說道:“你們都退下。”
徐公公望向衆太監宮女使了一個眼色,朝天子告退後灰溜溜地退出去,誰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杜雲沐倒拿着手中的摺子,一目一行地掃過,看似認真閱讀着奏摺,心思卻早已飄向了承乾宮。然而,他卻去不得承乾宮,去一次,雲兒就多一次危險。
真是讓他想不到,連他身邊最親最親的雲君也會算計雲兒。
那麼,這個皇宮中還有誰是值得他信任的?
婉魚跟在他身後,他不是不知,只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罷了。待婉魚確切地看清他確實是在書房處理公務又返回景陽宮後,他這才招來暗中的暗夜精英,不禁皺眉,“去查一查,這個宮女是什麼來頭。”
那一身黑色鎧甲的精英想也不用想地說道:“回皇上,跟蹤你的宮女是昭儀娘娘曾在暗夜裡的一名忠實手下。屬下早已經查清了,昭儀娘娘已經將她從編制裡以犧牲爲由而除去,安cha在了承乾宮中。不知爲何,前些日子花蕊夫人又將這名宮女送給了昭儀娘娘。”
杜雲沐輕輕挑了挑眉,心中思索着,難道雲兒早知道這宮女是雲君的細作,所以才又把她送回到雲君的身邊?
雲兒啊雲兒,遇上了麻煩你又爲何不告訴我?都怪我,沒能好好保護你,竟讓你最親近的姐妹設計了你。
想到此,杜雲沐就覺得十分愧對了慕容筱雲,急忙小聲吩咐道:“去給朕取套太監服來,別讓人查覺了。”
一身黑色鎧甲的精英什麼也不問,只管點頭應道:“屬下遵命。”
換上太監服,杜雲沐悄悄地出了乾清宮,神不知,鬼不覺。只是一身的太監服穿着並不合身,緊繃得很。
一路上,他儘量避開尋夜的侍衛,一路前往承乾宮。思索前後,暗夜裡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忠於雲君的,那麼他的身邊一定安cha了不少雲君的眼線。
可是是爲什麼,連雲君這般善良的人都會算計身邊最親近的姐妹。
他還該去相信誰?
難道,他越是寵愛雲兒,就越是在害她嗎?
難道,他日後想要陪一陪雲兒,都必須這樣偷偷摸摸的打扮成太監,避開所有的眼線耳目纔可以嗎?
他可是帝王呀,想要疼自己心愛的女人都這麼難嗎?
杜昭儀,楚後,上官英士,太后,還有慕容筱雪,這之中有沒有一個人值得他信任?
正走在窄巷裡頭,就見前方的牆頭上映下一排巡邏侍衛的身影。杜雲沐一個躍身,輕輕飛上琉璃屋檐上,避開巡邏的侍衛無聲無痕地踏在片片琉璃瓦上,飛身而去。儘管他輕功了得,可是誰又知道這後宮之中有多少暗夜精英是雲太后與杜雲君的眼線呢?
見巷子裡沒有了人影,他還是又返回地面,小心翼翼地步行而去。
承乾宮遠遠地立在他的眼前,宮燈稀疏,寂靜無聲。宮門是緊閉的,他不想吵着了裡面
的人,所以躍牆而入,輕輕地落在了宮殿前丹陛上的梨樹下。
一股清香的果實味道撲鼻而來,杜雲沐深吸了一口,不由覺得心情舒爽。
每次來到承乾宮,他總會倍覺輕鬆,不由鬆開眉間緊銷的眉,輕輕地笑了。雲兒若是知道他深夜穿着太監服悄悄地來看她,她一定會很開心吧?
正想着,腳下的步伐不由地跟着輕快了許多,然而邁步過去,卻見宮殿外頭沒有一個奴才值夜。杜雲沐不由皺眉,這承乾宮的奴才都是幹什麼吃的?
輕淺的步伐聲緩緩傳到正靠在立柱上唯一值夜的小虎子耳裡,他不由一陣驚醒,警覺地望向宮燈遠處的人影,睏意立馬煙消雲散。
杜雲沐身上那一身並不合適的緊繃太監服,看上去失了他帝王的人中龍瑞氣勢,反而顯得鬼鬼祟祟,讓小虎子一眼瞧去還以爲是賊人。
小虎子不由縮到立柱後頭,等杜雲沐走近,一拳朝這鬼祟之人霹去。
誰料小虎子眼中的鬼祟之人卻是個十分警覺的人,頭也不回穩穩地捏住小虎子霹來的拳頭,緊到要將其捏碎在他的手掌之中。
小虎子一驚,揚聲喊道:“來人呀,抓刺客,抓刺客......”
杜雲沐不想驚了承乾宮的其他人,於是隨手一彈就點了小虎子的啞穴,卻見承乾宮的所有人都已經迅速地跑了出來,個個慌張無比,硬是以爲真的來了刺客。
待那承乾宮的總管許小勝走近一看,臉色立馬煞白一片,跪在地上驚慌道:“奴才叩見皇上,迎架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所有人都愣了,看着這個身着太監服的男人傻了眼,見許公公跪了地,也就跟着撲通一聲跪下去,“奴才叩見皇上。”
杜雲沐失望地望着衆奴才,卻因他們都是承乾宮的人,緩了緩聲問道:“怎麼只有一個太監值夜,而且還在打瞌睡。若真是遇上了刺客,你們如何保護雲兒的安全?”
衆人面面相覷,不敢回話。
杜雲沐掃視衆人一眼,想了想這大概也是雲兒寵的。雲兒向來寵愛這邦奴才,視如自己的兄弟姐妹,也就罷了,不再爲難衆人,想了想說:“都起來吧,該幹嘛幹嘛去。雲兒可已經睡了?”
許公公依言回稟道:“回皇上話,娘娘已經睡下好些時候了,奴才這就去通報。”
杜雲沐輕聲說:“罷了,不要通報了。朕自己進去,你們都退下吧。”
衆人望着邁步走近正殿的天子,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不敢再回去睡覺。許公公這才吩咐說:“按照宮中的規矩來,小順子小虎子,還有姑蘇佳人,你們三個今晚隨着我守夜到天明。”
其餘人仍舊心有餘悸,不敢散開,都盯着主事的許公公。許公公望向衆人,“沒聽皇上說該幹嘛幹嘛去嗎?除了守夜的,都回去,別聲張了,吵着了皇上與娘娘就寢,去......”
由正殿走進寢殿,杜雲沐望向滿宮的燈火,鳳牀上絞綃寶羅帳輕輕飄垂,帳內隱隱約約,看不清模樣。他以爲雲兒睡得正沉,邁着輕淺的步子走近掀開一看,被褥整整齊齊的疊在一起,空無一人。
雲兒不在寢室睡覺,能在哪裡呢?
他環望四周,依舊空無一人,心跟着緊張紊亂。
雲兒該不是因爲傷心,躲在某處委屈地哭泣吧?
杜雲沐不由加急腳下的步伐,朝寢殿各處尋去,轉了好大一圈,掀開了一簾又一簾的金葉子簾箔,卻依舊見不着
雲兒的身影。
走到通往後花園的那扇門時,門大大敞開着,風輕輕地撩着簾箔,撞出一聲一聲輕淺的聲音,引領着杜雲沐通往後花園一步步邁去。
可就在邁出門檻沒幾步之遠的時候,杜雲沐卻望向兩個熟悉的身影站立在池邊。
幽深的初夏之夜,月朗雲疏,涼風輕送。清王杜雲謙與花蕊夫人二人並肩站在池邊,一人垂着頭,一人輕撫着頎長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似乎在說着什麼,卻隱隱約約聽不清晰。
慕容筱雲急忙擦淨腮邊眼角的淚水,望向杜雲謙,安慰一笑,“謝謝二哥,我不哭了。我只是高興能遇上二哥。若是我們能成爲親兄妹,那該多好呀。”
杜雲謙心裡是鈍痛的,卻強裝着笑意滿眼柔和地望着天真的慕容筱雲,輕笑道:“傻妹子,親不親又有何妨。二哥已經把你當成親妹子了,又何必拘於這血緣關係?只是,在這深宮之中,二哥想見你一面也是難事。也不能經常潛入這承乾宮,若是被人發現了,還會連累於你。二哥不在的日子,你可要開心一些,二哥才能放心。”
慕容筱雲不由地嘆了一聲氣,怨道:“是呀,若是有旁人在,我們還得拘於宮中禮數。要是生在尋常人家就好了。我也怕連累二哥,所以若是日後在皇宮裡遇上了,還得稱你爲清王。二哥,清王府的人都把你照顧得妥貼吧?有沒有知心的身邊人?”
“答雲放心好了,二哥身邊自然是有心腹的。”
慕容筱雲滿意地笑了,“那就好。真開心,在我最鬱悶的時候,二哥陪我這麼說會話呀,我這心情就豁然開朗了。”
杜雲謙心滿意足地回望向她,看着她的笑姿,心裡立即覺得十分舒暢,“只可惜,二哥不能天天來陪你。可是二哥可以保證,等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都會出現的。”
慕容筱雲不由地挑了挑眉,“二哥,你有這麼神嗎?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你都能知道?”
“這叫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她喃喃念道,不由地想到了杜雲沐。她和杜雲沐能做到心有靈犀嗎?想了想,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杜雲沐這個人時好時壞,她真的猜不透他的心,又何談心有靈犀呢?
“好吧,爲了我們的心有靈犀,我們擊掌吧。”慕容筱雲伸出雙手,拍過去迎上杜雲謙的雙掌,笑道:“二哥,你一定要過得比筱雲快樂。我們約定,彼此都要快樂,無論逆境順境。”
杜雲謙忍不住颳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二哥知道,你就是一株頑強的野草,無論風霜雨雪都打不垮你。你能看得開,二哥就放心了。”
一幕一幕,看在遠處的天子眼裡,簡直就是一把又一把的火燃燒在他心裡。他緩緩走近,近到只在他們身後了還沒有被發現,他那森冷的聲音威嚴無比地傳向二人的耳朵裡,“你撇開宮中的奴才,就是爲了在後花園和他私會的嗎?”
慕容筱雲驀然一驚,轉過頭時撞上滿目刺痛與憤怒的天子,頓時慌張起來,急忙解釋道:“雲沐,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二哥他......”
【作者題外話】:是下午呀,是下午更三章呀,小施米有失信,多委屈的。
今天更一萬二字,欠的三萬六就差三萬四了,會補回來的。
親們,我不願失信大家,十分不願,別冤枉我好嗎?
我又不是全職寫作,時而請個假可以吧,請假後會補回來的。
好委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