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刻,杜雲沐的駕輿停在型部之外,人未落地官員們紛紛跪拜如儀。
十日來,天子在承乾宮遇了刺客,仍未破案。刑部的官員受天子與太后所懾伏,壓力重大,每日加班加點,終始成空。所以,這傍晚時刻,各官員們依舊未回各自的府邸。不知刑部的消息未何這般靈通,皇帝並未張揚自己要來刑部,卻見這些官員早早地就跪在地上迎接聖駕。
刑部辦公之地,就設在承天門城牆之外,處皇宮與天、地牢之間。
杜雲沐面色沉靜地望着這羣官員,沉聲說道:“都起來,張大人,隨我去一趟天牢。”
刑部侍郎張大人緩緩起身,一直垂着頭,小心翼翼地揣摩着聖意,“皇上,天色漸晚,怕半路上歹人再有什麼埋伏,還是明日天亮再審人犯吧。”
杜雲沐的面色忽而一滯,緩了半拍出聲,急得張大人冒了一臉的冷汗,“朕若在你的地盤上遇了刺客,你覺得你這個刑部侍郎還有必要當嗎?起駕,隨朕去天牢,朕要親自審問。”
刑部辦公之地與天牢尚距一段距離,滷薄之隊排成盾甲陣勢,前守後衛地護着天子的安危。紅彤彤的晚霞之下,九重華蓋,旌旗飄繞。
駕輿上的天子一臉沉寂,心中煩悶,百事擾心。清王八百里加急,江南水災不但沒有得到治理,反而愈來愈嚴重。書信之中,清王還特地稟明,江南一帶有非受龍、虎、麒麟玳瑁令所管制的暗夜精英出入活動。這夥人同樣是出自暗夜組織,卻又與天子管制的暗夜組織脫離了關係,查不到這些人的任何編制。清王在書信中甚至說明,這江南的水災本可以提前治理,卻遭到了這羣人的破壞。
駕輿一路顛簸,華蓋傘下的流蘇穗子左搖右晃,霞光透過縫隙映在天子的臉上,顯得格**沉。隨同的刑部侍郎張大人是小心翼翼地侍候在側,見天子如此表情,自知今日必須小心謹慎,否則保不了官位,還保不了身家性命。他看了一眼天子,再望向兩側越來越暗沉的巷子,生怕黑暗的深處忽地鑽出刺客來,鬆開手掌時,手心裡是捏了一把的冷汗。
駕輿停在天牢的階梯之下,四處看守的兵卒已經高舉起了火把。牢獄兩側的大鼎之內,熊熊燃燒着旺盛的火苗,映在天子的臉上,更像是一抹怒氣。
張大人垂首扶着天子下了駕輿,忽聽天子說道:“承乾宮的奴才審得怎樣了?”
“回皇上話,承乾宮的奴才都一口否決,像是預先就受人封過口一樣。都是年紀輕輕的奴才,經由嚴刑拷打,到死都不肯承認是刺客的同黨。”張大人依言回稟,卻聽天子急忙反問,“到死都不肯承認,誰被拷打死了?”
一聽到是承乾宮的奴才死了,天子的心頓時一緊張。這些奴才之中,不管有沒有人背叛雲兒,至少都是雲兒視作朋友親人的人。若是這些奴才死了,雲兒該有多傷心?
“年紀最小的宮女順兒與太監小奴子,沒打他們幾下,就已經斷氣了。真是奇了怪了,這承乾宮的奴才們都跟鐵做的一樣,怎麼打都不願承認。皇上,這裡面一定有端倪,容微臣想個萬全之策,一定會讓他們招供的。”
聽張大人如此一說,天子更加氣怒,冷聲問道:“這十餘ri你們刑部日夜巡審,就只是打死了兩個奴才?”
張大人頓時瑟瑟發抖,急忙回稟道:“皇上,案情已經有眉目了,奴才很快就會破案的。”
天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已對這個刑部侍郎十分不滿,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道:“若是朕早於你查出此案的來龍去脈,那你這個刑部侍郎就別再當了。”
張大人愣了一下,忽聽天子怒道:“還不快帶路。”
天色漸晚,一條流動的火把由駕輿處緩緩遊向臺階高處。天牢重兵把守,五步一兵,百步一崗,見天子蹤影,皆是半跪行禮。天子腳步匆匆,一直走到關押慕容子鴻的牢獄處時,臉色都是十分凝重的,看似有着沉重的心事,讓跟在身後的刑部官員與侍衛們紛紛不解。
慕容子鴻單獨關押在一處空曠的牢獄之中,四處都是鐵壁銅牆,沒有一個窗牖口,火把明晃晃地環在銅牆四處,照得牢獄內紅彤彤的反射光芒。
天子遠遠地視見慕容子鴻朝他投來了一束鄙夷的目光。油光與血漬在慕容子鴻的臉上泛着反光,十分光亮,他看起來竟然是那麼的精神。從他身上各處的傷勢不難看出,這十日來他已經經受了刑部的各種拷打。果真是硬漢一條,寧死也不願交待出同黨。
刑部侍郎張大人滿眼憤恨地睨着慕容子鴻,冷聲責問道:“慕容子鴻,你好歹也是名將之後,這般不識好歹,行刺皇上,真是丟盡了慕容家的顏面。你可知道,行刺聖上犯了何罪?”
慕容子鴻並不作回答,傲慢地昂頭挺胸。
張大人冷了場,嚇唬道:“行刺聖上,那是要判梟首示衆之罪的,難道你就不怕嗎?”
天子在一旁默不作聲,心想這些朝中官員都是沒用的飯桶,沒幾個有真本事的。都由着他們這般審案,能審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慕容子鴻狂妄地一聲大笑,“張大人,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當初可是我父親的生死之交。父親對北國忠心耿耿,你見北國崩潰如山倒,迫不急待地就倒向這狗皇帝這邊了。像你這樣見風使舵的狗官,日後會有什麼好下場?”
張大人頓時話語一滯,憤怒地瞪着慕容子鴻,“你......”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用多說,天子自然知道朝中的官員都幾斤幾兩,沉聲說道:“慕容子鴻,你既是慕容家的人,就不怕現今府上的人由你而受到牽連嗎?更甚至,連後宮的雪貴妃和雲兒都會因你受到牽連。你若是招供出同黨,朕可饒他們不死。”
誰知慕容子鴻笑得更狂,“狗皇帝,你少拿雲兒來威脅我,人各有命。雲兒真是瞎了眼,死心踏地的跟了你。你若是不愛她,就放她離開。”
天子毫不在意地笑着,臉頰邊的笑容如輕風浮過,讓人琢磨不透其用心。他的聲音那般篤定、那般有力地響起,“慕容子鴻,你以爲你不招供出同黨,朕就不知道是誰所爲嗎?當年的魑魅根本就沒有死,他一定是你們的頭目。江南的水災,也與魑魅有關。”
慕容子鴻止住了笑聲,手腳都由着鐵鏈子綁在一起,一掙扎就錚錚作響,“算你聰明,你只猜出了其一,卻永遠也不知道真正害你的人,就是你身邊最親最親的人。”
天子爽朗一笑,疑問道:“你當真不願交待出同黨?”
慕容子鴻別過頭不作迴應,又聽天子笑道:“反正遲早都會被朕查得水落石出。你若是不交待,頂多是讓雲兒多在冷宮中呆些日子罷了。朕給你三日的時間,若是再不如實交待,就依刑法賜你梟首示衆之罪。並且,讓花蕊夫人永世深居冷宮。”他也不過是利用慕
容子鴻在意雲兒的心理,故意嚇唬他。這些日子,他確實是十分繁忙,冷落的雲兒。可是,這冷宮斷然不會是留給雲兒的。
今時今日,天子如此篤定地肯定自己的想法,卻不知天有不測之風雲,那個他最疼、最愛、由他捧在手心的雲兒,終究是逃不過後宮女人的宿命。
天子走後不久,一襲黑衣打扮的女人潛近天牢,漸漸走近後,慕容子鴻才發現,原來是杜昭儀。
ωwш ⊕TTKΛN ⊕¢ 〇
杜昭儀臉上的血色不好,蒼白之中並無紅潤,行步也十分緩慢。她漸漸走近被綁在木架上的慕容子鴻後,別有深意地笑了,“想離開這裡嗎?”
慕容子鴻別過頭去,不再看她,冷哼道:“你來幹什麼?你不是剖腹自盡了嗎,怎麼還有氣兒私闖天牢。”
杜昭儀幽幽地笑了,妖嬈的笑意深深地藏在她那雙讓人懾魂的丹鳳眼中,“本宮是什麼人,從小歷經撕殺,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本宮的合作伙伴關押在天牢之中,再怎樣,本宮也會來探視的。怎麼樣,需要本宮救你出去嗎?”
慕容子鴻依舊是冷冷哼道:“哼......你放心,我雖然很討厭你這種卑鄙小人,可是不管怎樣都不會出賣你的。我殺不了這狗皇帝,總會有人能取他的狗頭的。用不着你假意惺惺。”
牢獄外的獄卒已經中了她的迷魂香,她大可肆無忌憚地大笑出聲,“呵呵.....本宮還真是來假意惺惺的。你以爲本宮向你告密,真的是希望你能殺了本宮的皇帝哥哥嗎?你真是空有一身的功夫,卻是一介莽夫。本宮這麼做無非是要你陷害花蕊。你可知道,承乾宮的奴才們都關押在了這座天牢之中,母后十分懷疑花蕊。就算是皇上相信她,她也不會化開和母后之間的誤會。在這深宮當中,光有皇上的寵愛是不夠的。皇帝哥哥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孝子,花蕊和母后的關係不好,他也難做人。本宮倒是要看看,皇帝哥哥到底能護着她多久。一次?兩次?”
從杜昭儀眼中閃過的是一陣輕慢地笑意,嘲諷道:“次數多了,他們的感情就出現裂縫。皇帝哥哥始終是天子,而非是她慕容筱雲一個人的丈夫。本宮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他一朝貴爲天子,本宮就有機會置慕容筱雲於死地。”
慕容子鴻的目光尖銳地紮在杜昭儀的身上,恨不得將其碎撕萬斷,咬牙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供出來嗎?”
杜昭儀胸有成竹地笑了,開在腮邊的笑容如同鬼魅的地獄之花。她檀口起吐道:“本宮就知道皇帝哥哥會拿慕容筱雲的安危來威脅你,所以本宮早就做好了準備。”說罷,她從懷中掏出一疊白色的絲絹,揭開早就準備好的酒壺,緩緩笑道:“你知道怎樣可以殺人於玩形,又讓人無從查起嗎?”
慕容子鴻的眸光瞬間風起雲涌,驚呼道:“你想殺人滅口?”
【作者題外話】:小7呀,可以小小的透露一下,雲兒最後米跟雲沐在一起,但是那個人跟雲沐有密不可分的關聯。那種密不可分,我暫時保密一下哈。
某夏,虐的情節還在後頭呢,要虐雲謙了,快。
蘭兒說,會不會跟甄環一樣,小施表示,不喜歡那麼純粹的宮鬥文。醉紅妝裡更多的是感情,不是宮鬥。
某親,偶曾經確切地看見過你幫我在書評區解釋,真的很感謝,真的!不提爲什麼不更新,那是因爲說多了,大家會煩。這週末有爆更,已經和編輯溝通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