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大殿,白玉案桌上黑漆描金的香幾內緩緩地散發着縷縷香樟香氣。
白煙升騰,如夢如幻。
天子一席明黃緞袍正身坐在髹金的九龍紋椅上。
透過那嫋嫋升騰的輕煙,他高貴而又疏離的身影裡滲着一股子莫大的淒冷。玉冠當頭,刀栽成鬢,眉若冰霜,乍一看讓人不由懾伏,其實這隱忍的面容之下藏着太多太多的苦悶。
周槽的奴才拿着若大的骨扇輕輕地給天子送着涼風。天氣酷暑,爲了給天子降暑,奴才們在瓷器裡盛着冰塊,扇扇的同時涼風相送,天子這才覺得舒了心。若是外熱內燥,這羣奴才們指不定要受到牽連。
主子永遠是主子,會讓這些奴才們費盡心思地去侍候他,討好他。
可杜雲沐卻沒有滴點的喜悅,掛在臉上的凝重神情讓殿堂下的宮女太監們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雲兒離開皇宮已經整整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來,他做了許多的事情,暗中密謀對付明王之策,派可信的暗夜精英殺害了夏國的狗皇帝。如此一來,明王便不能勾結夏國出兵蕭國邊境。
這大大的減輕了杜雲沐的壓力。
然而,他仍舊沒有想到辦法來對付明王。重兵遠在邊關,皇城內的十萬御林軍都受明王所調配。就算是他手下的一千多名暗夜精英可以一敵百,也鬥不過明王。畢竟,這一千多名暗夜精英中還有許多明王的親信。
他不怕明王奪了他的皇位,他怕的是魑魅從中作梗,讓他們兄妹拼博出的江山再次落入他人之手。
杜雲沐緩緩靠在髹金九龍紋椅上,閉上雙目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這時,殿堂下的太監與宮女聽聞着這一聲沉長嘆息,簡直是噤若寒蟬。各自面面相覷,卻不聲張,靜待天子發作。
然而天子這一閉目,似乎是睡着了,再也沒有爲難這羣奴才。
睡夢很淺,很淺。
然而僅僅不過是打了一個盹的時間,杜雲沐再一次夢見了讓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梨花樹下,白色的花瓣影影卓卓地隨風蹁躚。
雲兒就站在他的身邊揚聲歌唱......
那一靨一笑,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歌聲也是斷斷續續的。
到現在才明白蝴蝶永遠飛不過滄海
什麼海嘯什麼風浪
只不過宇宙小小塵埃
也許你還不懂
青山和綠水的廝守
等到細水不再流
或許才能一起看潮起潮落
......
雲兒的歌聲婉如鶯囀,在杜雲沐的耳際瀰漫。
梨花樹下的風越來越大,花瓣鋪天蓋地落下,漸漸模糊了雲兒蹁躚的身影。
杜雲沐在夢裡不停地追逐,雲兒的身影卻越來越遠,最後化成了一縷光影,隨風消逝。
他一聲驚呼,“雲兒......不要離開......不要走......”
髹金九龍紋椅上的天子滿頭大汗,徐公公已經喚了他好幾聲了,只見他時不時地搖着頭,皺緊了刀栽似的劍眉,似乎很痛苦。
徐公公有要事相稟,不得不輕輕地搖了搖天子。
天子噩然驚醒,一聲驚呼,“雲兒......”
他睜開眼的時候,滿殿的金碧輝煌徹底地讓他驚醒。
徐公公佝僂着腰稟報道:“皇上,使臣送來一份急奏,請皇上過目。”
杜雲沐摸了滿頭的冷汗,深吸了一口夾雜着冰塊的清涼空氣,心中卻十分惱火,破口罵道:“給朕滾出去。”
徐公公手中呈着一份奏摺,依舊佝僂着腰,小心翼翼地稟報道:“皇上,這是一份急奏......”
杜雲沐揚手掀翻了白玉案桌上的琺琅瓷器與黑玉硯盤,冷冷吼道:“給朕滾出去,都滾出去。”他再次臂手一揮,將桌面上的物器一一摔落在殿下的金磚上,登時鏗鏘作響,許多瓷器已經摔得稀碎。
宮女和太監連忙跪身收拾,天子卻再一次臂手一掃。
白玉案桌上的物品一一砸下來,砸得這些太監宮女們一陣生疼,卻硬咬着牙繼續收拾滿地的狼籍。
杜雲沐一聲怒吼,“給朕滾出去,滾......”
徐公公揮了揮手,“走,都快走,出去,出去......”一點也不敢再惹怒正惱火的天子。
衆人落慌而逃,留下一肚子火氣的杜雲沐倒在龍椅上。
杜雲沐深吸了一口氣,漸漸回憶起那短暫的迷夢裡雲兒模糊的身影和她的歌聲。
也許你還不懂
青山和綠水的廝守
等到細水不再流
或許才能一起看潮起潮落
......
原來,他從來沒有懂過雲兒。
可是,雲兒又似乎是真正的懂他?她不是說要執手到老的嗎?
可是現在,她究竟在哪裡?
杜雲沐靠着龍椅靜靜冥思了良久,直到渴了才輕輕喊了一聲,“來人。”
徐公公屁顛屁顛地跟過來,輕聲問道:“皇上,您有什麼吩咐。”他隻字不敢提急奏的事。
杜雲沐悶聲說了兩個字,“朕渴。”
徐公公立馬吩咐道:“來人,給皇上上茶。”
一會的功夫,一個宮女便急急忙忙地端着茶水上前,除公公接過來拭了拭茶盞的溫度,剛好適中,這才遞給天子,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請用茶。”
杜雲沐接過茶,心中的火氣已經平息了許多,揭開茶蓋輕輕啜了一口。
茶似乎燙了,他不由地皺了皺眉。
懂得察言觀色的徐公公急忙又問,“皇上,茶是不是不合適,奴才這就去換。”剛迎上去準備接下天子手中的茶盞,天子卻皺眉說道:“不必了。”
杜雲沐一口將茶飲盡,似乎也將他心中的火氣燒滅了,這才沉聲問道:“徐公公,方纔你說什麼急奏?”
徐公公垂首回稟道:“回皇上話,是使臣的急奏,說是夏國的皇帝死於非命,各領國都派使節前去問候。使臣已經定好了日子起程,也定好了送去的葬禮,只須皇上過目,使臣便要上路趕去夏國悼哀。若是晚了,就顯得咱們蕭國不懂禮節了。”
杜雲沐輕輕挑了挑眉,眼角處掠過一絲冷笑。看來姑蘇暮年已經成功殺了夏國皇帝,雖然這阻止不了明王造反,但是可以暫時破了他的計劃,“呈上來,讓朕過目。”
徐公公畢恭畢敬地呈上奏摺,杜雲沐翻開一看,本想拿起玉管加上批註,卻發現桌上的文房四寶已經被他摔得不見了蹤影,於是沉聲說道:“拿筆來。”
不一會宮人拿着狼毫玉管呈到天子身前,已經將墨汁硯磨成現。
杜雲沐剛勁有力地在奏摺上批示,“准奏,另加三千兩黃金、三千匹良布、三千頭牛羊作爲葬禮。”
他的心終於是沉了下來,如此一來就可以好好的喘一口氣了。
然而,明王早已蠢蠢欲動。
【作者題外話】:晚上十點半再次更新。
我會盡力用自己空下來的時間加油碼字的。
這書不會再拖情節了,差不多再有幾萬了就完結,所以二十號之前是可以的。不是我粗枝大葉的寫,而是情節已到此。
我不會草草收尾的,結局都會給大家交待清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