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馱着東方孝宇與慕容筱雲的青驄寶馬終於緩下了咯噔咯噔的蹄步,無論馬背上的鞭子再重,依舊提不起行速。
東方孝宇也疲了,揮出去的鞭力越來越弱。
慕容筱雲搶了他的鞭子,使出吃奶的勁兒拍在馬背上。那馬竟然一撅馬蹄子,硬生生地停在泥土滿布的小道上,一仰馬頭,從鼻子裡悶哼哼地噴了幾聲。
東方孝宇安慰說:“算了,馬也累了。後面沒有追兵,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息一下。”
慕容筱雲急着再往寶馬後背狠狠地抽一鞭子,焦急地皺着眉頭,“可是,萬一他們追上來怎麼辦?”
東方孝宇勒了勒馬繮,徒手輕撫着馬的後背,終於將情緒躁動的青驄寶馬安撫下來,緩緩說:“有云君和十幾名暗夜精英擋着,他們不會那麼快追上來的。”
一提到杜雲君,慕容筱雲就自欺欺人地自問自答道:“雲君會逃出來的,對嗎?一定會逃出來的。”
東方孝宇輕輕駕馬上前,望着無邊無盡的夜色。
黑暗之中,隱約可見起伏的山戀。
他們終於是離坐落在平原之中的陸國皇城越來越遠了。
沃野無邊的夜色裡,死亡的氣息氳氤開來,還充斥濃濃的血腥味。
東方孝宇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雲君她吉人自有天相。”
這條小徑是圍繞着徑河一直延伸的。走到盡頭
,就是徑河與另一鄰國的邊境之地。後有追兵,東方孝宇不可能通過徑河直接到達自己的駐軍所在地,只能沿着這徑河小道,繞到臨國,再返回自己的地盤。然而,等他死裡逃生地返回北國邊境的駐軍地時,又是誰在領軍作戰?
慕容筱雲喃喃念道:“吉人自有天相?”
她回過頭仰望着東方孝宇。
那一瞬間,東方孝宇猝不及防地收起自己雙眸中的潰敗與喪氣,掩飾着輕笑,“雲兒累了吧?我們去那座小山頭看看,有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慕容筱雲自是知道,東方孝宇不是聖人,在面對敗軍加失去最親的杜雲謙與杜雲君的時候,他的心裡一定很難過。他所說的“吉人自有天相”,也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然而,人活着,往往是需要信念支持下去的。如果你深信,那麼命運或許真的就能改變。她堅定地揚起笑容,精神烔烔地仰望着已將自己的潰敗與喪氣瞬間掩蓋的東方孝宇,堅定道:“宇,雲君一定能活着逃出來的。她是長命百歲的命。還有,二哥他肯定只是跟你賭氣的。也許,他現在正在揮軍作戰,正一一殲滅着敵人。他怎麼可能真的撇下你不管呢,你們可是同胞兄弟。”
但願一切如此吧。正如慕容筱雲所說,雲君會活着逃出來,杜雲謙也會率領大軍奮力抵敵。東方孝宇擠出一個笑臉,說:“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從十三年前的那場火海中,惠
妃殺了他的母后,以及讓他服下毒水的時候起,他就走到了絕境。都說絕處縫生,只有自己堅信自己能捱過這看似危險的絕境,一步一步穩穩地走下去,才能看到生的希望。
他不要放棄,摟緊慕容筱雲催馬上前。
途經半山腰處,二人偶遇一山洞,洞似天然,洞口懸掛着尖銳如狼牙的吊石,石上染青碧,藤蘿野草雜生,是一絕好的避難之所。
慕容筱雲眸光一亮,喜上眉梢,不禁驚呼,“宇,我們暫時在這裡休息片刻吧。”
然而東方孝宇一眼望向這處絕佳的避難山洞卻微微搖頭,輕輕蹙了蹙眉,嘆道:“雲兒你看見了嗎?地上都是新泥,這匹馬載着我們一路上山,後頭落了一長串清晰可見的蹄印。如果我們毫無戒備就入洞休息,等依哈趕上了,就將我們死死圍住了。”
慕容筱雲轉念一想,確有道理,蹙眉問,“那我們接着趕路,不是一樣會讓他們沿着馬蹄印追上我們嗎?”
東方孝宇默不作聲,靜靜思量,緩了片刻輕聲說:“雲兒,你先下馬。”
慕容筱雲不解,卻還是在東方孝宇的摻撫下下了馬,隨後仰頭看着他。他不動聲色,面色沉靜,一雙燦若有神的眸子專注地睨着路旁的雜草叢生。不過須臾,就見他從馬背上跳下來,矯健有力,絲毫看不出他的腿受過重傷。
慕容筱雲趕緊迎上去,“宇,你的腿還在流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