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昭儀猶豫片刻,瞳仁之中眸光一閃,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吞吐地問道:“出......什麼大事兒了?”
徐公公別有深意地睨着杜昭儀的鳳眸,冷冷一笑,“娘娘,奴才不敢多嘴,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或許,花蕊娘娘所言是真,這二皇子果真是杜昭儀親自殺害,欲意嫁禍給花蕊娘娘的。
八角亭內,杜雲沐不捨撒手,緊緊地摟着慶兒。若要說他對慶兒的愛有多深,並不因爲他是杜昭儀的孩子而有半分增減。此時此刻慶兒的死,讓他想到了自己兒時的悽慘。他與慶兒的命運是多麼的相同,都是權利爭奪中的犧牲品。那時的他,尚可裝瘋賣傻得以矇混過關。而慶兒,就連反擊的權利都沒有,不過是個襁褓中的孩子。
慶兒越來越冷,抱在杜雲沐的懷中漸漸僵硬,他最後一眼難捨難分地俯視着他,眼中很快噙滿了淚。
二月,冬末初春的季節裡,冷風絲絲入骨,細如一把把小篆刀,一旦鑽進人們的身體,就有種刀槍過體的寒意。杜雲沐將慶兒緩緩放回搖椅中,滿眼失望地望向慕容筱雲。
跪地的雲兒已是滿臉淚水,以一抹內疚的眼神向他望來。
緩了良久,他才平鋪直敘地說道:“你先起來......地上涼......”
雲兒擦乾淚水,哀求道:“雲沐,原諒我沒有及時向你稟報。若是我阻止此事,二皇子就不會如此喪命。”
此時此刻,楚後與杜昭儀同時步入八角亭的臺階,一東一西,皆是朝亭內望來。
楚後一席錦衣華服,款款邁步間儀態端莊,寒風拍打在她嬌美的臉上,看上去多了一絲絲的滄桑美。一看便知,她同樣是一個忍辱負重,內心悽苦的不易女子。她根本不知亭內發生了何時,見皇帝一臉陰霾,俊郎的眸子中竟然蒙着一層悽楚的淚水。她趕緊地邁上臺階,半跪着身子施禮道:“臣妾見過皇上。”
杜雲沐無暇顧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沉沉地道:“朕叫你先起來。”吐出這幾個字的時候,那語氣異樣冰涼。
登時,讓雲兒由之一顫,緩緩起身,垂着頭朝楚後施了一禮,“臣妾見過皇后娘娘。”
不知怎的,楚後似是聞着了火藥的味道。她滿眼驕地朝慕容筱雲望去,上下打量了一翻,眸光似是密不透風的蠶絲一樣將雲兒包裹。
楚後在心中冷哼,真是有好戲看了,卻裝作識得大體地輕笑道:“妹妹,免禮。”
徐公公領着杜昭儀邁上臺階,緩緩走到皇帝跟前,卑聲稟報道:“皇上,昭儀娘娘來了。”身後的兩個太監緊跟,婉魚與另兩個宮女緊隨其後,趕緊小心翼翼地向皇上與各位主子行禮。
杜昭儀慌亂的目光不敢與皇帝對視,假裝笑容滿面地說道:“皇上也來了?臣妾本是恭請兩位姐姐來觀賞這幾株雪蓮的,據說雪蓮有美容養顏的功效,所以想送兩株給兩位姐姐。”正說着,就徐徐邁步走向搖椅中的皇兒,
依舊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喃喃念道:“皇兒睡了一個早上了,母后來看你醒了沒有。”
杜雲沐隱忍着,目光兇猛地瞥見昭儀向前邁了兩步,一聲怒喊,“夠了,不必裝了。”
聞言,杜昭儀全身冷顫,瑟瑟發抖。她深吸着冰涼的空氣,胸腔處一陣劇烈起伏。
氣氛異常緊張,各宮的奴才縮卷在自己主子的身後,皆是噤若寒蠶。
楚後始終睨着一雙鳳眸,目光平靜地看着這場充滿疑惑的好戲。她將視線輕輕移向皇帝,見其龍顏大怒,雙眸閃着猩紅之光,似是一頭髮怒發威的猛虎,不由地讓所有的奴才都由之瑟瑟發抖。她別有深意的目光輕掃過皇帝,一一打量了一眼昭儀與花蕊,各自都另有情況,讓她越來越興趣盎然。
“皇上,何必這麼大火氣,有什麼事好好跟妹妹說。”
杜雲沐回首,兩眼憤怒地朝楚後望來,揚聲罵道:“你給朕閉嘴。”他又何嘗不知這楚後的心機,不見其有任何動靜,就是爲了坐看河蚌相爭,等待漁翁之利。楚後的這副嘴臉,讓他厭惡至極。
楚後心中氣急敗壞,皇上當着奴才的面這麼不給她面子,她簡直是兩眼發紅,卻隱忍着不敢發作。
杜雲沐急忙回頭,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杜雲君,你不必再裝了。慶兒已經死了,你何必還要演戲?”
杜昭儀不敢轉身,亦不敢再走向皇兒,僵在原地思前想後,最終哇的一下大哭出聲,猛地撲到皇兒的搖椅前,哀聲地喊道:“慶兒......慶兒......”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任由杜昭儀悲聲哭喊,她一邊哭着,一邊思索着該如何對策。忽而掛着滿眼的淚水撲到皇帝跟前,仰望着已經滿面沉靜、雙眸冰冷的皇帝,哀求道:“皇上,你一定要給臣妾做主呀,不知是哪個jian人害死了臣妾的皇兒。剛剛臣妾和宮女們轉身準備瓜果的時候,皇兒還活着呢。”
杜雲沐扇着眼簾冷漠地睨視了一眼杜昭儀,沉聲問道:“慶兒是怎麼死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杜昭儀仰望着皇帝,無辜地搖了搖頭,滿目陰雨,“臣妾不知!一定是有人嫉妒臣妾,所以殺死了慶兒......不,是花蕊,她殺了慶兒,她的兒子就可以做太子了。皇上,一定是花蕊,慶兒死了對她最有利。”
杜雲沐一腳蹬開杜昭儀,轉眸憤怒地睨着亭內樑柱,道:“一派胡言。花蕊,你告訴朕,慶兒是怎麼死的。”
雲兒看了看杜昭儀,看了看皇上,半跪下身依言回稟,“皇上,二皇子是杜昭儀親手殺死的。她在臣妾趕往景陽宮的前一刻將二皇子窒息而亡,然後撤退了所有的奴才,等臣妾一來,欲想將這罪名加害給臣妾。而後,故意晚一刻鐘請來皇后娘娘,就是要讓皇后娘娘見證臣妾的罪行。”
杜雲沐屏住呼吸,聲音異常的冰冷,“可有證據。”
雲兒垂了頭,正聲道:“有,景陽宮的宮女
婉魚、竹香與冬梅可爲臣妾做證。”
等雲兒語畢,婉魚、竹香、冬梅三個宮女登時跪在地上,不約而同地回稟道:“皇上,奴婢願爲花蕊娘娘作證。”
杜雲沐朝三個宮女一目望去,“婉魚,擡起頭來,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事情都告訴朕,若有半句假話,株連九族。”
婉魚緩緩擡頭,卻不敢目視天子,垂着雙簾卑聲回稟道:“回皇上話,昭儀娘娘早先就想陷害花蕊夫人。多次不得,才狠心殺死了二皇子,並欲想把這罪名嫁禍給花蕊夫人。這個局是昭儀娘娘精心設計的,她讓奴婢各自通知了皇后與花蕊夫人來景陽宮賞花,告知皇后的時辰卻晚了一刻鐘。娘娘殺死二皇子後,把所有的奴才都撇退了,等花蕊夫人一來,就中計了。”
竹香與冬梅同時跪頭道:“皇上,婉魚姐姐句句實言。”
杜雲沐睨着婉魚,繼續問道:“那你告訴朕,花蕊是如何得知這些情況的?”
雲兒依舊半跪着身子,沒有聽到杜雲沐喊她起身,腳都痠麻無力了,如實回稟道:“皇上,是臣妾怕遭人陷害,想方設法的查到了婉魚的身世,以她雙親爲挾,bi她把景陽宮的情報告知臣妾的。”
婉魚立即解釋道:“不,是奴婢心甘情願揭發昭儀娘娘的。昭儀娘娘曾經害花蕊夫人毀容,還勾結刺客在承乾宮刺殺皇上,也是想陷害給花蕊夫人。爲了瞞天過海,昭儀娘娘潛進天牢將慕容子鴻殺人滅口。”
杜雲沐一句一語地聽着,已是怒火攻心,卻隱忍着不發作,滿目風起雲涌地斜視着跪地的杜昭儀。
婉魚繼續說道:“皇上,昭儀娘娘說要讓您和花蕊夫人反目成仇,她纔可以有機可乘,蒙獲皇上垂愛。奴婢所說,句句實言,若有半句假話,寧願遭受凌遲處死。”
一旁的楚後終於又找到了刺激感,滿目興趣盎然地視見這八角亭內的每一個人,卻一言不發,靜待好戲上演。
杜昭儀緩緩起身,指着跪地的婉魚,狠狠地罵道:“你這個jian人,枉費本宮對你這麼好,你竟然出賣本宮。”
婉魚理直氣壯地望着滿臉扭曲的杜昭儀,冷哼道:“不是奴婢出賣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就算是奴婢今日爲你隱瞞,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終有一日,你會遭到報應的。再說,娘娘你若是對奴婢好,又怎麼會用穿腸蠱毒來控制奴婢,害奴婢月月遭受非人的折磨。任何在你手下的奴才,都不過是苟延殘喘地過活,出賣你那也是必然的。”
杜昭儀三兩步邁到婉魚身前,彎下腰狠狠一巴掌拍在婉魚的粉頰上,“狗奴才,竟然出賣本宮。”
婉魚的嘴角立即涌出血絲,憤怒地斜視着杜昭儀朗聲笑道:“哈哈......哈哈......你用盡心思地設計別人,到頭到你又得到了什麼,兒子死了,自己又落得如此下場。事到如今,還不知反悔,反倒將怒氣發泄在奴才的身上,真是不可救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