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夏錦榮也差不多醉了七八分了:“晚上你們就在我這睡,明天早上送你們回江城,這個心意我懂的。樓上的房間收拾好的,可以到樓上睡。”
建國叔讚道:“沒見過像夏老闆這麼客氣的人。”
我扶着建國叔站起來,模模糊糊地聽到了從幽深處傳來的哭聲,如泣如訴,斷斷續續地傳來。
夏錦榮猛地一驚醒,大喊了兩句,兩個墨鏡男從外面跑進來,手裡面提着兩把斧頭過來。咚地一聲把我和建國叔撞在牆上面,建國叔眼神示意我不要亂動。
夏錦榮罵道,我去你姥姥的,老子好心好意招待你們喝酒,結果還是有哭聲,你不是說可以讓老頭子別哭嗎?夏錦榮生前不怕老頭子夏耕田,死後還是不怕,只是這哭聲讓他心煩不已。
我聽着哭聲,心中也是奇怪,鬼的哭聲雖然和人的不一樣,但是女鬼和男鬼哭聲肯定不一樣的。
陽間一般喜歡哭泣的是女人,這是女人獨特表達的方式。男人們一般都是流血不流淚的,就是頭可斷也輕易不會哭泣,這種如泣如訴的哭聲根本不是一隻男鬼應有的哭聲。
應該是一隻女鬼。
建國叔裡面說到,夏老闆,這哭聲等過了明天就好了,就跟吃藥一樣,療效還沒有到。
夏錦榮脖子上的金鍊子晃動,發起飆來:“一人砍一隻手,把這隻小狗殺了,明天燉狗肉火鍋過早。”
建國叔看着我,說現在只能靠你了,蕭大師,你是抓鬼的專家,能聽出來是什麼鬼在哭嗎?
我心中也沒底,但夏錦榮聽了鬼的哭聲,居然一點都不害怕,着實奇怪得很,認爲是他老頭子的哭聲,一個屋子裡面住,不是老頭子,就是夏錦榮的老孃。
我見墨鏡男要砍我來,唸了兩句,墨鏡男肚子裡面的蟲子攪在一起,倒在地上,叫苦連天。
我整個人一變,聲音變得粗獷叫道:“爾等畜生居然敢對我無力。夏錦榮,哭的不是你父親,是你的老孃。你個不孝的東西,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不孝的事情。讓你老孃夜夜哭泣,讓你老頭子不得安寧。”
夏錦榮見到底的兩個保鏢弓着身子,腦門子流了汗水:“我……我娘她在哭……不應該,這麼多年。我可勁燒錢過去,逢年過節更是加倍的。”
我啪地一聲,猛地跺腳。小賤也應聲叫了一聲。
夏錦榮瑟瑟發抖,扶住桌子上,雙腿也發軟,就差點給我跪下來。
“夏錦榮。今天晚上你就跪在你老頭子靈位面前,待我查清楚令堂爲何哭泣。今日我師兄十三重原本已經做好,只因你毫無孝心沒有跪在你父親夏耕田面前。”我罵道。
夏錦榮實在是受不了,撲通地跪在地上。
我耳邊幽幽寒風吹來,陰風習習,順着門望過去,好像只見一個小腳女人的影子。
我也是一抖。小腳女人的鞋子和襪子那都是治鬼的好方子。
這種老太太一個精得很,當初在白水村我就被做臭豆腐的老太太給坐地起價,二十塊錢賣給我半罐老泔水。
要是真的是一隻老太太,半夜哭泣,肯定是遇到極爲委屈的事情,如果不答應她的要求或者幫她把事情辦了,她肯定是不會安生的。
偉大哲學家某某曾經說過,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種人就是女人,比女人更可怕的是七八十歲彪悍的老女人,站在街口可以罵一天而且從來不重複,罵完之後還是中氣十足,回家之後還要把老頭子折磨一頓。
遇到這種極品的老女鬼,只能謝天謝地,祈禱她的要求不要太過分。
建國叔拍拍夏錦榮的肩膀,說夏老闆,你也別擔心,在你老頭子面前下跪的時候,不要看相框裡面,鏡框裡面眼珠子可能會轉動的。
上樓去的時候,夏錦榮臉上似乎輕鬆了不少,有點奸計得逞的感覺。
又一股寒風吹來。
夏錦榮走到夏耕田的靈位前,跪了下來。
相框裡面的夏耕田眼珠子轉動。
夏錦榮哎呀叫了一聲:“爹啊。孩子不孝。應該把慧芳和孩子帶來給你下跪的。孩子不是在城裡面讀書,最近還在要月考了,抽不出空來嘛!”說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有聲有色。
我心中好笑:“夏老闆,我帶着小狗四處走一下,你多磕頭。”
夏錦榮搗頭如蒜:“大師,救我啊。救我啊。”
我踢了一腳小賤,小賤跑得很快,追到了一樓的廚房裡面。
在廚房裡面哐哐的聲音,我順着門縫看過去,只見桌子上米飯動了兩下,又沒動了,案板上面的一條豬腿也在動。
我蹲下來從胯下看過去。只見案板面前站着個小腳老太太,邊吃邊嘀咕道:“夏耕田個死鬼。兒子給你吃這麼好的東西,都不分給我一點。老太我自己不會來吃啊。你個老王八蛋,天天欺負我。我偏要跟隔壁老王一起跳舞,你能把我怎麼樣?你有兒子給你燒來的俊俏丫頭,還不許我出去玩一玩嗎?”
聽了半天,看了半天,我算是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小腳老太太身上穿着一件老式青色衣服,頭上壓着一個頭巾,一雙三寸金蓮的小鞋子也是青色的,褲子也是青色,手臂上面還提着一個包。
吃了一會,又把豬肉放下來了,還是原封不動。這種人間貢品,鬼魂來了,都是把食物的精華給吃了,所以有時候祭拜食物回煮的時候,一般都是多放鹽多方佐料,不然味道會很一般。
小腳的青衣老太太吃完了豬腿,將一旁的飲料拿了出來,倒了兩口,解掉了油膩,拍拍肚子,自言自語道:“我再去哭會,讓兒子知道老頭子欺負我。”
瞧着標籤,罵道:“咋是雷碧!”我心想奶奶啊,您都跟隔壁老王好上了,難怪人家耕田大爺要對付你了,要是在你們那個時代,都要浸豬籠騎木驢的。
難不成你們下面也受了人間的影響,風氣開放,小腳女人跳舞勾搭隔壁老王,這種事情也允許了?
我聽了小腳青衣老太的話,頓時覺得時代在進步,人民生活日益提高,陰間的觀念也在革新。
小腳青衣老太嗚咽兩聲,又是如泣如訴死哭起來。
該是小賤登臺的時候了,小賤黑乎乎的身子,一對眼珠子在黑暗之中特別明顯,上前叫了兩聲,我進了廚房的門,順手就把門給關上了。
靠近了老太太,我纔看清楚了老太太,臉上的皺紋還算不是很多,擦了兒子燒過去的香奈兒香水,手上提着的包是愛馬仕的包,配着這一身青衣衣服特別奇怪。
洋不洋土不土,找不到言語來形容。尤其是腳上的三寸金蓮。
小腳青衣老太的眉心處還長着一粒美人痣,推測年輕時候的樣子,應該是十里八寨的一枝花,難怪隔壁老王會戀上她的。
“老奶奶,大半夜別哭了,影響隔壁睡覺。”我忍住笑聲說道。
小腳青衣老太太看了一眼我:“帥哥啊。你和吳彥祖很像啊!不過你臉上多了一道傷疤,滄桑不少,不過我也換。”
誇我像吳彥祖這樣的人,已經可以繞地球三圈了。
我鎮定自若地說道:“老奶奶,你這半夜吃飽也喝飽,該回去睡覺,你兒子聽到你的哭,都要殺人了。”
雖然說給夏耕田過生日被孩子們接回家來玩一玩,但是玩夠就應該回陰宅的,總不能老是呆在家裡面,逢年過節回來看看就是了,打斷活着人的生活總不對了。
小腳青衣老太很不高興:“我不想回去,每天回去就跟老鬼吵架。我要跟老王一起過,你幫我墳給移了,讓我和老王過。不然,我堅決不回去。老太要是不想走,你想一萬種辦法都送不走我!哼。”
說完這句話,這老太眼神之中滿是高傲。是美人的特有的驕傲。當年憑着一雙小腳,迷倒萬千癡男幾百正太。
遷墳。我丫當時差點就要哭了。
且不說我能幫你遷墳。
夏錦榮打死也不會同意,把父母的墳給開了,然後把老孃的棺材擡出來,然後和隔壁老王合葬。夏錦榮除非腦袋被驢踢了,或者進水了,纔會答應,這種概率太小。
就算是夏錦榮同意了,那麼隔壁老王的兒子會答應嗎?人家好好地爹,平白無故就要挖開,然後放一個棺材在旁邊,落誰的頭上都不會答應,除非是掉糞坑裡面被喝了屎尿,纔會答應,這種概率太小。
就算隔壁老王兒子答應了,老王的老婆會答應嗎?自己好好地一個家庭,平白無故地多了一個女人,任憑誰也不會答應,除非是吃王八下的蛋吃多了,把自己變傻了,纔會答應。
就算前面的人都答應了。
但是夏家和王家怎麼辦?指不定夏家還有七八個兄弟,二十幾個叔公叔伯。王家也有三十幾個侄女婿一類,到時候操作起來,指不定是要幹大架的。鬧到政府去,還不得給我安排一個搞迷信活動的帽子,怎麼想都覺得不合適。
小腳青衣老太追求自己幸福,我是應該可以鼓勵。
但給我出的難題實在是太難。
從概率上面來看,一件事情每個環節成功概率相乘就是這件事情成功的概率,所以這件事情根本是不會成功的。
想清楚了這一重之後。
我笑道:“老奶奶,你是跟晚輩開玩笑吧。你再不回去,就別怪晚輩動粗了。”
我把玉尺拿了出來。老太太將愛馬仕的包緊了緊,這個包在手,在一羣老鬼面前,就是有身份的象徵。
“小年輕啊。我跟你說,老太,我呢,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幫我把事情辦成之後,我就走。要是辦不成,老太,我呢,也有些朋友。她們當然是跟我玩得好的。當然我不會跟她們說,你欺負我的。老太,我呢,是一個好心人。但萬一她們知道了,天天找你,在你耳邊哭,我呢,也是沒有辦法的。我還認識個跑江湖瞎眼老頭,最擅長的就是說書,一口氣可以連說八個小時,你要是喜歡《封神》《三國》《水滸》《說岳》,可以讓他跟你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