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氣憤地罵道,一羣不孝的兒女,全部拉去槍斃了。
“你看出了一些名堂沒有?”鍾離在殯儀館工作,怪事是見了不少,倒也很鎮定地看着我。
煤氣中毒而死,那就不可能活過來了。
“我再看看……”我眉頭緊鎖,還是看過去。
“看能是鬼上身了?”我思索了一會說出了我的答案。
“還真有這檔子事情……”鍾離聽了這話,有些坐不住了。戒色連忙問道:“現在有什麼辦法嗎?”
“我進去跟他談一下。”我和和尚說了兩句。關於鬼上身,在藍月山谷,豬耳鬼告訴過我一切解決的辦法。
鬼魂怨氣一類上身,但老太太中毒而死,加上肢體老化,已經沒有活力,這個殺傷力已經打了很大的折扣。
子女和遺體告別後,鍾離給老太太化妝,如果時間拖得太久,肯定會露餡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話聲一落,我把小賤留在門外,推門就進來了,裡面的怨氣不是很濃重,但我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老太太眼珠子轉動地看着我,坐在牀上,一雙長滿皺紋的手放在膝蓋上面,從手可以看出,老太太一輩子操勞,沒享過一天福。
老太太的眼珠子還在轉動,不像是發生屍變,而且殯儀館這種地方,基本上發生屍變的可能不大,因爲太乾淨了,也不符合發生屍變的原因。
眼珠子在轉動,說明一個原因,那就是有什麼東西上身了。
她的臉有一半已經畫好妝容,給人一種水分很充足的感覺;另外一半還是長滿了老年斑的臉,已經水分流失乾煸。白色的頭髮也梳得乾乾淨淨的,一件老式黑色襖子很合身也很好看。
鍾離的手法和技藝看來真的不錯。
“你……”我開口問道,“你爲什麼還要留在世上……生死輪迴,你還有什麼眷念嗎?”
“我……不能死。我還有兒子要養活,我還有兒子要養活……我不能死。”老太太張口說道。
“我知道。”我咬咬嘴脣道。
附身在老太太身上的鬼魂,可能是一個令人尊敬的爸爸。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兒子。
“你知道個屁。我一天辛辛苦苦地幹活,就是爲了我兒子有個好的成長環境。”老太太接着說道。
我注意到老太太住在牀上的時候,小腳是八字張開的。
一般多年開車的老司機,容易形成了這種八字腳,屬於職業習慣。
“我理解。”我點頭道。
“你理解個屁。我一個人包了個車開出租。結果被一羣吃飽撐着的飆車富二代給撞得粉碎……”老太太嘴巴冒冒地動着,還能看到嘴裡面唯一不多的幾顆牙齒。
果然是一個司機。
準確地說,是一個開出租車的司機,今天晚上開夜班,被飆車的傻比給撞得粉碎。
一般鬼魂在脫離肢體之後,還會還殘存善良的觀念。三魂七魄還可以連在一起,但是時間一久,如果一旦智魄散掉,就會變成惡鬼的。尤其是七天的回魂惡鬼,往往都是兇殘得很。
我必須眼疾手快,把鬼魂給趕出來,還可憐的老太太一個安身。
“可以商談賠償金,然後把狗日給抓起來。冥府都有安排的。你還是安心地走吧。”我收起惻隱之心,大聲地叫道。
老太太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忽然爆發了一眼,原本老弱的身子跳動開來,威力不小。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老太太乾癟的手一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不是剛剛說的好好的嗎?”我終於忍不住要罵他了。
幸好死後長出來的指甲被鍾離剪掉了,不然這一下只怕就要刺穿了我的氣管,立馬完蛋了。
我伸手巴在乾癟的手上面,看來我還是太容易被欺負了,每個殭屍和惡鬼都上來掐住了我的脖子,最可惡是那些要跟我親嘴的怪物。
出租車司機越來越強的求生,原本善的一面很快就會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惡念,力量越來越大。
我意識還沒亂,伸手將帶着的玉尺拿了出來,原本撞在的黃金羅盤也落到地面上。 щщщ_ttKan_c ○
黃金羅盤上面似乎發出一道祥光一樣,我將玉屍握住,也跟着頂在老太太的小腹的部分,準確地說實在肚臍的位置。
老太太的身子落在地面上,我騰出手,將一張鎮紙符貼在老太的眉心處,將另外一張貼在胸前,按下去發現已經乾癟。
乾癟的****,也曾經飽滿,它的乳汁餵養了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
老太太身子抽搐了兩下,最後一動不動了。
“進來,快化妝。馬上讓老太太的兒女們,一個個單獨進來再和遺體告別……”我說道。
老太太的出租車司機暫時被壓制住了。
鍾離將化妝包拿出來,因爲給老人化妝多是講求慈祥的味道,沒有太複雜的步驟,一邊臉已經畫好了,另外一邊臉畫起來也不是很慢。
鍾離神情凝重,從眼角緩緩地流出了眼淚。
我怕出租車司機再翻出浪花,一邊催促鍾離加快速度。
十分鐘不到,就畫好了,白布蓋在了身子上面,折了一道,露出了一個腦袋。我將玉尺收起來,示意戒色幫忙,和鍾離一起就推着牀往靈堂而去。
“最後,家屬一個個進來和老太太做最後的告別。”鍾離聲音極力控制地沒有啜泣起來。
我不由心想,情感太豐富的人,其實不太適合幹這一行,鍾離就不適合這一行。
衆人不解,都不太願意,單獨告別就要面對一個死人,一個冰冷老人,沒有呼吸。
“不是已經告別過了了嗎?爲什麼還要來一次。”有個女兒說出話了,之前在關於老人贍養問題上,有過不愉快的經歷。
“她是你們的母親、奶奶、外婆、丈母孃、婆婆、姑姑。是你們的親人,馬上就要推進去燒了。難不成,你們,最後一次單獨送送老人家都不能嗎?”戒色忽然很生氣地說道。
絕對是很生氣很生氣的那種樣子。
最後大兒子進去了,跪在地上痛哭,似乎想起多年前泥巴屋裡面,好不容易一家人有了一條魚,母親笑道,你們多吃魚肉,娘不愛吃魚。哭得淚流嘩啦,現在哭有個屁用,之前都幹什麼去了。
最後依次進去送別。
我拉着戒色過去抽菸,路過了戴黑帽子的男子,好像是老太太一個上大學的孫子。
直到最後的告別完了,纔看到鍾離過來,鍾離咬牙罵道:“我要是生了不孝的兒女,死了一定不放過他們的。”
“等你當了母親,或許不會這麼說了。”我嘆道。
吐着煙霧慢慢地昇天,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鍾姑娘,你做這個,一個月可以拿不少錢吧。”我其實一直很好奇這個事情,畢竟願意做的人很少,一定是收入很多。
“也沒有多少。可能一個月四千塊錢的樣子。”鍾離怕我不信,“我們組長可能要高一點,會有五千多的樣子。”
原來這麼一點,而且經常半夜過來加班,都不能好好休息,看來每一行都有每一行難過之處。就連現在的中學生,每天六點起來,晚上十二點才能睡。
“你最後讓他們每一個人進去告別是什麼意思?”戒色不解地看着我。
“我把出租車司機的魂魄壓在了老太太的體內。最後讓他們一一進去告別,是讓勾魂者可以有機會單獨和老太太相處。勾魂者就在那個戴黑帽子的大學生身上。那樣子,勾魂者就可以和出租車司機談一談。最後把出租車司機帶走。也不至於暴露了勾魂者的身份。”我小聲地說道。
我怕在陰暗的地方,勾魂者看着我。
戒色聽完之後,瞠目結舌,豎起大拇指就要夸人。我把菸蒂掐滅,丟到了垃圾桶裡面,看着另外的包間裡面,小孩子原本有力的哭泣聲,已經變得低聲的嗚咽。
“我過去看看。你們要是去啪啪啪。我不會攔着你們的。”我甩甩手,走在黑暗之中。
“你說什麼了。你個小神棍。”鍾離不高興地叫道。
“鍾姑娘,我手裡面有幾張酒店的貴賓卡……你看。”戒色撓撓腦袋說道。
我拍拍了巴掌,小賤聽到了聲音跑了過來,嘴裡面銜着老太太的千層底的布鞋。我看了看鞋子,除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屍臭。鞋面還是乾乾淨淨,老太太幾個女兒肯定是不會幫老人洗鞋子。
難道是老太太剛剛換上了鞋子,然後就死了。我其實心裡面有個不太光明的想法,那就是老太太換上了乾乾淨淨的衣服,把衣服都收拾得乾乾淨淨,把房子打掃個乾乾淨淨。
將一幅冷冰冰的照片放在身邊,把門窗緊閉,走到廚房,把煤氣打開了……
沒有再想下去,把千層底的布鞋收起來。摸着古怪的黃金羅盤,一般有些年成的羅盤,似乎充滿了辟邪的能力,它的意外發出光芒,讓我大吃一驚。
另外一個包間裡面,人員聳動,一張黑白的遺照,看得出是一個勤勞善良的人。
是一個年輕的爸爸。
應該就是他跑到了老太太的身上去了的。
門口停了十幾輛出租車,都是趕來的夜班師傅。
我正好看到了石大克,他抱着小男孩,小男孩居然只有五六歲的樣子,比許小康還要小。
我偷偷地在一旁看着,最後不敢再看了。
石大克把小男孩放下來:“小明,你放心。我去把那個壞人給找出來。”站起身將黑色的夾克緊了緊,和跟來的十幾個出租車司機說了幾句。
“大哥,晚上還做生意嗎?送我回去。”我喊道了石大克。
石大克迷瞪眼睛看了我兩眼。
“你是那天的人妖……”石大克估計也沒有忘記那天晚上搞笑的鬼故事。
“人妖……我是聽人妖鬼故事的人……”我一臉黑線。
石大克拍拍我肩膀:“我要去找人。順路我帶你。”我把小賤抱起來,跟上了石大克。
綠色的出租車裡面還是放着午夜鬼故事,喜歡嘮嗑的石大克似乎沒有多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