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說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而知遇之恩又是改變人生軌跡的大恩德,更應該加倍以報。
於高慕俠而言,蘇牧對他確實有着知遇之恩,在他尚未發跡之初,他也只不過是杭州市井街頭的一名球手。
可正是由於蘇牧對他的另眼相看,讓他重拾信心,更堅定了他利用蹴鞠來尋找人生出路的決心。
蘇牧在重午佳節組織了蹴鞠聯賽之後,使得高慕俠聲名鵲起,當然了,那時候的他仍舊名喚高俅,尚未遇見與自己重名的義父。
就在蹴鞠聯賽之後不久,便有汴京的掮客聯繫了他,說京都有貴人最喜蹴鞠,希望他能夠北上發展。
高慕俠正是一籌莫展之時,自是欣然而往,臨行前蘇牧又厚贈銀錢,方便他在廄地行走,對他的幫助不可謂不巨大。
他自然也聽說過花花太歲高衙內的臭名與惡跡,成爲了高太尉的螟蛉之子後,高慕俠也承受着極大的壓力,許多人都等着他成爲第二個花花太歲。
可惜他是讀過一些書的人,雖然也在杭州街頭浪蕩混跡,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卻能夠分得清輕重。
金麟豈是池中物,高慕俠心有抱負,終於得到機會施展,一時間也是大展拳腳。
既然決定了走蹴鞠這條路,他就將蹴鞠這項已經風靡整個皇朝的平民運動發展到極致。
在他的建言之下,高太尉開始向朝廷上疏,在汴京城內外建設大量的蹴鞠場地,並將高慕俠從蘇牧那裡偷師得來的聯賽制度給辦起來,鼓勵民間團體組建蹴鞠會社。
汴京城可謂寸土寸金,蹴鞠場地規模不小,佔地自然很重,這一下便觸動了京中貴人們的利益,反彈之聲頓時炸鍋一般響起。
原本大部分人都在等着高慕俠變成第二個花花太歲,也有人因着他面相俊俏,風度翩翩,寧可相信他不會走花花太歲的老路。
可這一建議傳開之後,諸人算是死了這條心,這高慕俠哪裡是花花太歲第二,根本就比花花太歲還要紈絝!
他老子高俅就是倚仗一腳好球才得以發跡,以致於別人都忽視了高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本事,這高慕俠頗有助紂爲虐的嫌疑,竟然如此大張旗鼓的發揚這等運動。
雖然蹴鞠已經風靡,連一些士大夫階級也不顧有辱斯文的禮法約束,私底下也將蹴鞠當成一項消遣的雅事。
可真要大肆推廣開來,士大夫們便在朝堂上大聲疾呼,說甚麼玩物喪志,推廣蹴鞠會使得人心淪喪云云。
這高太尉本就是寵臣,而非權臣,一字之差,卻是天地之別,寵臣的一切皆來自於官家,爲朝臣所不容,哪天官家心情不好了,看不上眼你了,你的地位也就不保了。
是故高太尉也承受着朝臣集團的極大壓力,加上花花太歲之事揭露出了高太尉仗勢欺人的諸多醜事,官家對此也是心生不滿。
內外壓力一致涌來,高太尉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信了這個養子。
可高慕俠爲人豪邁,又兼具文氣,與年輕時的高俅實在太過相肖,高俅是真心疼惜這個養子,便頂着萬般阻力壓力,一力承擔了下來。
這些個政令推廣開來之後,無論是百姓還是朝臣,甚至是官家,很快就發現了一些變化。
原先京都街頭的浪蕩不良子不見了,因爲都去踢球了,踢球能夠發泄他們多餘的精力,又符合這些熱血年輕人爭強鬥狠的性子,一下子竟然大受歡迎。
朝中貴胄紛紛組織會社,蓄養出色的球手,並以此設局對塞,據說曾有一場比賽,最高的賞金竟然達到了二十萬兩銀子!
那些個遛狗鬥雞耍蛐蛐的二世祖們貪圖虛名,紛紛跟風,使得這一運動更是如火如荼。
若是往常,老百姓白日辛勞,晚上只能吹燈造人,只能說是人有所養,如今卻又多了一項消遣,變成了人有所娛。
而且因爲朝中貴族們紛紛組建會社,選拔球手,一些個身強體壯卻沒能夠讀書出頭的年輕人,頓時多了一條出路。
早先被一致不看好的這一舉措,居然收到了讓人意想不到的潑天好效果,得益於這項運動的推廣,京都的就業率急速提升,犯罪率卻是驟然下降,連街頭鬧事的混混都不見了蹤跡,治安可不是一般的好,據說六扇門的胥吏們已經好久沒有案子接了,大家都踢球去了。
而且這項運動促進了消費,提升了京城百姓的生活品質,又催生了諸多周邊產業,使得整座東京呈現出一副欣欣向榮的太平盛世之景象!
在南方盜賊叛軍遍地林立,四處橫行之時,高慕俠的這一舉措,讓官家龍顏大悅,高太尉終於又得到了官家的寵愛!
高太尉是春風得意,但並非因爲官家對他的榮寵,因爲他跟官家的情誼絕非常人所能想象,就算花花太歲的事情讓官家失望,最多也只是生一段時間的悶氣,也就過去了。
他之所以高興,是因爲高慕俠沒有讓他失望,沒有變成第二個坑爹貨,讓他感到極其的欣慰,更讓他看到了高慕俠的無限潛質。
他不是收乾兒子收上癮了的人,其實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在朝堂上的名聲並不是太好聽,他是個傳統的漢子,能收養個體己的兒子來繼嗣,承襲自己的家業,一直是他的心願,否則他也不會強忍着讓花花太歲四處橫行作惡。
可如今有了高慕俠,他終於覺得有些心滿意足,終於有了得償所願的那種滿足感。
高慕俠一鳴驚人,邁出了實現抱負的第一步,心裡自然是舒暢不已,當然了,這段時間他傾注了多少心血,耗費了多少精力,也不足爲外人道了。
有鑑於他的功勞,又有便宜太尉老爹的提拔,官家龍顏大悅,便頒下旨意,讓吏部考覈,點了高慕俠進入皇城司任職。
皇城司前身乃武德司,掌宮城出入,宮門啓閉,凡臣僚覲見皇帝,必派親事卒監察臣民動靜,直報皇帝天聽,可謂天子近衛。
到得後來,武德司才更名爲皇城司,權柄旁落,卻仍舊知閤門事、帶御器械,監察文武百官,兼且監管廄地治安和秩序,仍舊是官小權重的天軍。
高慕俠得此官職,既是一步登天,又面臨着巨大的挑戰,可謂機遇與挑戰並存,但他並沒有沾沾自喜,也沒有好高騖遠,更沒有得意忘形。
他知道自己這一切來之不易,除了自己和太尉老爹,最應該感謝的一個人,便是曾經在他落魄之時,給予過他最大幫助的蘇牧公子!
若沒有蘇牧的提攜和援助,他根本就無法在杭州取得小名氣,更不會被京都貴人看中,也就不會有今時今日的成就地位。
加入皇城司之後,他的消息也靈通了不少,畢竟這個皇城司可是與後世錦衣衛相類似的特務情報機構。
他本想調動資源,關注一下遠在杭州的恩人的動向,但一切顯示,他實在太過多慮。
因爲從皇城司的情報資料裡,從七八月份開始,蘇牧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就一直排在第一!
如果蘇牧也知道的話,定然會大吃一驚,本以爲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在小泥塘裡如何鬧騰,都不會引起那些大人物的注意,殊不知皇城司與杭州織造局、蘇州織造局等聯手撒網,將大半個南方的動向都掌控於股掌!
當杭州一戰塵埃落定,方臘建立南國永樂朝,蘇牧被封爲國師的消息傳來,朝堂之上再次掀起了爭議,因爲這幾個月的情報顯示,蘇牧這個杭州第一才子,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功臣。
這使得朝廷的文武百官與袞袞諸公頓覺顏面全無,可當蘇牧被封爲永樂朝國師的消息傳來,他們終於有了落井下石的機會!
官家也是大爲震怒,表示要徹查此事,雖然皇城司的情報網絡已經掌握了其中內情,知曉這是方七佛爲了拉攏蘇牧的奸計。
但眼下官家正在盛怒之下,高太尉生怕兒子有失,強行壓下了這份情報。
若論爲官之道,一百個高慕俠都比不上老爹高俅,所以他也沒敢造次,但心裡一直想着拉扯蘇牧一把。
於是當朝廷決定讓皇城司介入此事之時,高慕俠不顧父親的反對,主動請纓,來到了這個戰亂之地。
高慕俠跟他的老爹高俅一樣,竄升得太快,已經引起了朝廷官員的嫉恨,他們生怕高慕俠變成高俅的得力臂膀,如此一來,朝堂之上哪裡還有這些官員的發言權?
他們紛紛對高慕俠的壯舉表示高度的讚賞,甚至冒着捧殺之嫌,聯名將他推上了都司的位置上。
高俅又豈會不知這羣老傢伙的陰謀詭計,他好不容易纔找到如此稱心如意的養子,又怎能眼睜睜看着他到杭州去送死?
作爲寵臣,他跑到官家的面前去哭訴,說自家兒子初出茅廬,還難以服衆,更難當大任,怕辜負了官家的期望,耽誤了軍機大事云云。
官家卻淡然一笑,說高慕俠有乃父之風,虎父無犬子,賞他一個都司都嫌小,等他從杭州回來,大功告成,再賞個大帽子,高俅第一次因爲官家對自己太好而欲哭無淚,卻又無可奈何。
高慕俠心掛蘇牧安危,生怕來晚了,蘇牧真會被朝廷那班狗官釘上叛賊的烙印,五百里急行,領先大部隊一步,提前來到了杭州,便暗中聯絡到了化名柯引的柴進。
今日終於要見到自家的大恩人了,高慕俠心裡又如何不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