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國的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子嗣衆多,而且個個勇猛,像完顏宗望、宗翰、宗弼等人都已經獨當一面,成爲開國元勳之一。
完顏赤兔沒有能夠繼承父親之名,因爲他只是個私生子,他的母親甚至連庶妻都不算,只是完顏阿骨打身邊的一個奴隸,爲了生下完顏赤兔,還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完顏赤兔相信還有很多像他這樣的私生子,雖然不會被稱之爲雜種,但如果不夠勇猛,是如何都不會得到完顏阿骨打的重視。
女真的人口很少,所以對於這種事情很看得開,族人們不會在乎你是不是野種,在乎的只是你是不是孬種。
完顏赤兔是個倔強之人,生來高傲,從不服輸,莫看他連鬍鬚上都扎着辮子,其實他纔剛滿十六而已。
按說十六歲已經成爲統領千戶的猛安,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成就,但完顏赤兔卻沒有任何的滿足,因爲與完顏宗望等人相比,他差得實在太遠太遠了。
或許也正是因此,他纔會被派來協助這個漢人老狗,雖說這些漢人武功高強,廝殺成一片,可在他看來,再厲害的武林高手,遇到女真鐵騎,也只不過任人踐踏的爛泥罷了!
這件事關乎他的前途,如果辦好了,坐在大金國最巔峰的那個人自然會對他另眼相看,他也會進入大金國軍隊的核心,從此之後又何憂壯志不酬?
女真的悍卒紛紛點起火把,那客店早已血流成河,四處都是熊熊的火焰,沖天的火光之中,仍舊有人在死命地廝殺,仍舊有人不斷倒下,仍舊有人首級落地,手足殘缺,卻無一人哀嚎痛哭咆哮,因爲這場戰鬥只有死,連傷都不會有!
完顏赤兔取下曾經獵取過熊瞎子的長弓,瞄準了死守客店的一個人。
那人披散着長髮,渾身是血,衣衫早已破爛,腰間掛着的碩大酒葫蘆卻完好無損,雖然他只有一臂,但手持三尺青鋒,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那是大光明教的青龍大法王撒白魔,是除了蘇牧之外,大金國和隱宗這邊指名道姓一定要殺死的另一個人!
完顏赤兔沒有太多的猶豫,因爲哪怕只有一瞬間的猶豫,都會讓你錯失獵物,所以他彎弓如滿月,飛箭似流星,那三石弓的箭矢破空而去,無聲無息,卻又如同判官在生死薄上點名!
撒白魔已經是武道宗師,雖然內力已經快要耗盡,對方的高手也死纏着他不放,但被人放冷箭射死這種陰溝翻船的事情,斷然是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
手中青鋒一掃,那箭矢就被撥開,而大批女真悍卒已經嘎嘎拉開弓弦,竟是要將外圍的人全部都逼入到客店之中!
“砰砰砰!”
“咻咻咻
!”
“噗噗噗!”
“鐸鐸鐸!”
弓弦的反彈聲與箭矢破空只聲不絕於耳,箭矢透體而過的聲音讓人心頭驚駭,即便是箭矢釘入木頭的聲音,也是那麼的清脆,他甚至看到一根短尾箭矢竟然將木牆都射透,那箭桿子不堪重負,竟然被強大的衝擊力壓成碎屑!
人都說女真三人能搏虎,這些女真人的生蠻勇武,果是不假!
三百女真悍卒四面八方將客店圍攏起來,威力巨大的弓箭壓制,終於讓撒白魔等人都逼入了客店的院落之中。
雖然走投無路,但撒白魔等人的加入,也使得安茹親王和石寶王寅等人壓力頓減,聯合蘇牧幾個,終於將隱宗的高手全部斬殺在客店之內!
撒白魔沒有時間向蘇牧解釋他們在女真和高麗兩國之間插足的事情,只是抖落長劍上的鮮血,朝蘇牧說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話。
“丫頭和青花姑娘都沒事,你且放寬心。”
雖然撒白魔的語氣平淡,面部表情,但蘇牧能夠感受出來,他說出這句話之時,那種鬆了一口氣的坦然。
拼着大光明教如此巨大的傷亡,也要將楊紅蓮救出去,並不是因爲他們想要償還蘇牧的人情,更不是單純爲了兌現守護楊紅蓮的承諾。
而是因爲楊紅蓮是大光明教的聖女,在這段時間裡,楊紅蓮憑着自己近乎完美的表現,征服了大光明教的絕大部分人,成爲了名符其實的聖女。
聖女被俘,是大光明教所有聖徒的恥辱,是他們無法抹殺的仇恨,爲了拯救聖女,他們就算一死又如何?
看到楊紅蓮和陸青花不在現場,蘇牧總算是安心下來,而後見得傷痕累累的陸擒虎走過來,朝他說道:“喬老鬼護着她們往臨潢府去了,一會兒儘量突圍吧。”
這說話間,外頭的強弓勁弩已經換上了火箭,漫天的火箭如同一顆顆流星般墜落下來,完顏赤兔和元泰竟是想要將他們逼死在客店之中!
若他們要突圍,必定會遭遇女真人的弓箭圍殺,若不突圍,就要被大火燒死在裡頭!
情勢根本容不得他們遲疑片刻,蘇牧朝在場所有人點了點頭,而後突然想起,還有一個小丫頭差點忘在了房間裡,便快步上了二樓。
蘇牧用刀劍不斷撥打羽箭,才撞入了房間之中,房中的毒蟲已經被燒死了大片,巫花容也已經虛脫倒地,然而蘇牧卻如同遇敵的刺蝟一般,陡然散發出驚人的殺氣來!
在巫花容的身邊,一名老者正摸着下巴,對着巫花容嘖嘖稱奇。
“這小丫頭竟然是蠱靈體質,難怪了...”
這老人並沒有回頭,但從他的裝束,蘇牧卻能夠認得出來,這老者一直就待在客店裡頭,本以爲他只是一名普通的馬伕,現在看來,應該不是了
。
客店裡頭無論掌櫃小廝廚娘小姐兒還是尋常客人,早已被隱宗高手殺光,這老馬伕能夠毫髮無傷的活下來,還能氣定神閒地“研究”巫花容,可見他不是一般的老人。
似乎感受到蘇牧的出現,那老人終於轉過身來,上上下下掃了蘇牧幾眼,眼皮子都不擡,只是莫名其妙地喃喃着自語道:“又一個...有意思...”
這句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然而蘇牧卻是心頭一緊,瞬間握緊了刀柄,另一隻手卻按住了後腰的短銃之上!
從戰鬥開始至今,蘇牧都未曾動用過短銃,可這個老人給他的感覺實在太過危險,若自己不傾力而爲,說不得下一刻就要死在對方的手裡!
這種心思纔剛剛浮上心頭,那老人的身影突然變得模糊起來,蘇牧只覺得眼前一花,短銃已經到了對方的手裡頭!
“砰!”
鐵彈丸就這麼擦着蘇牧的耳邊飛過,打在二樓的廊柱上,炸得木屑橫飛,蘇牧的耳朵嗡嗡直響,鮮血便從耳洞之中流了出來。
雖然頭昏目眩,但蘇牧還是抽出了刀劍,安茹親王和撒白魔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門口!
“還不錯...雖然比那小子差了一些,但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蘇牧指關節發白,雙眸一眯,陰陽經內功運轉到極致,刀劍齊出!
那老人甚至沒有動,他只是用鼻孔冷哼了一聲,而後輕飄飄擡起左手來,五指激張,蘇牧的劍刃便如同被焊在了鐵山之中一般,被定格在了半空,而老人甚至沒有碰觸到他的劍刃!
他能夠感受到老人的內勁如同粘稠而熾烈的熔岩,阻隔着他的劍刃,他的刀刃落在老人的左脖頸斜上方,便如同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他的刀刃,根本無法寸進半分!
“搬山法!”
安茹親王和撒白魔異口同聲驚呼出聲,那火光燒起來,漸漸驅散老人面容上的黑暗,露出老人的真容來。
“教主!”
安茹親王和撒白魔相視一眼,眼中皆是難以置信,而後用大光明教最崇高的禮節,朝老人拜了下去!
“大光明教的聖教主!”蘇牧的心頓時跌落谷底,早聽說這聖教主神龍見首不見尾,連當初摩尼教被方臘篡奪竊取,大光明教浴火重生,他都沒有出現,沒想到今次卻是詭異地出現在了這麼個小地方!
老人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彷彿這天底下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夠引起他的情緒波動一般。
他就像行走於人間的神,帶着一絲悲憫,如同旁觀者一般俯視着這世間的一切。
“嗡!”
當他撤去左手之時,蘇牧的刀劍竟然發出嗡嗡的顫抖,如蒙大赦一般,壓力頓去
。
他將短銃插到自己的腰間,朝蘇牧說道:“這小玩意兒有點意思,我留下了。”
也不管蘇牧如何迴應,他已經越過蘇牧,來到了安茹親王和撒白魔的身前,後兩位還五體投地地趴伏在地上。
“都起來,老夫怎麼教你們的,膝蓋這麼軟,以後怎麼統領聖教。”
聽得這熟悉的口氣,安茹親王和撒白魔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這兩位幾乎要站在武道巔峰上的宗師級高手,竟然仍舊不敢擡起頭來!
老人只是嘆了一口氣,望着外頭的火光,朝他們說道。
“先出去再說吧。”
此言一出,根本就不等衆人迴應,他已經走出了房間。
密集的火箭仍舊不斷激射進來,石寶王寅等人被困在院落之中,四周早已一片火海,連進入房間躲避羽箭都已經無法做到。
老人並沒有走樓梯,他只是從二樓走了下來,那燃燒着的欄杆還未碰到他的衣服,就已經啪啦炸裂開來,他從二樓“走”了下來,彷彿踏在無形的階梯上一般!
這不是修真之人的凌空虛渡,只能說明他的輕身功夫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可仍舊讓人看得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熱血激盪!
他的內勁彷彿無窮無盡,在他的身周形成無形的護盾,那些火箭根本近不得他的身,但凡射向他的火箭,無不是從旁邊擦過,或者直接折斷,彷彿撞在一堵無形的鐵牆上那般!
蘇牧抱着巫花容,隨着安茹親王和撒白魔,從二樓躍了下來,只是他聽到老人沒有回頭地朝安茹和撒白魔說道。
“出去告訴他們,聖教現在由我做主了。”
安茹親王和撒白魔心頭激盪,眼淚便涌了出來,大光明教的人紛紛跪倒在地,這些流乾了血都不曾流淚的人,張開雙臂,唱着一曲古怪的歌,任由淚水沖刷着臉上的血跡。
在安茹親王和撒白魔的帶領下,這首歌越發地整齊和震撼人心,那半空中的火箭都停了下來,完顏赤兔和元泰隱約聽到有歌聲傳來。
“吾王伴着烈焰而生,踏着花雨而來,清淨光明,大力智慧,無上至真,摩尼廣佛,無煙火,無悶氣,無颶風,無污泥,無毒水,熊熊聖火,焚我殘軀,生亦何歡,死亦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