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蘇牧到來的人羣雖然已經散去,但樑武直的人手還在渡口蹲守着,即便那些人無法當衆見證,在他們散去的第二天,收到蘇牧被捕的消息,應該能夠造成更加轟動的效果。
所以當手下人回報說,有一艘可疑的民船靠近渡口之後,樑武直馬上帶着人手趕了過來。
此時已經近暮,船隻也確實是蘇牧換乘的民船,蘇牧手裡有一整套文書,他們的身份沒有任何的問題。
可樑武直早就做好了準備,帶着人手就準備強行搜船,可蘇牧和燕青等人都是經歷過大戰的,又如何受得了一個小官員的刁難。。。。
如果知道他們眼中的小官員是江寧上元的縣尉,地頭蛇中的戰鬥蛇,或許蘇牧他們也就乖乖就範了。
可蘇牧一直在搜腸刮肚,如何都想不到,到底是誰想要陷害自己,樑武直這個時候出現,而且要強行搜船,便足夠引起蘇牧的聯想和警惕了。
既然對方想要陷害蘇牧,不可能不做第二手準備,即便蘇牧等人將贓物都丟進了江裡,也難保樑武直的人不會從中作梗,給自己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所以拒絕樑武直上船,纔是防患於未然的辦法。
樑武直也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強硬,而且裴朝風先前也說了,讓他截的是官船,可不知中途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蘇牧竟然換乘了民船。
偏偏蘇牧等人對官府的那一套行政程序極爲熟悉,聲稱樑武直想要搜船也可以,先出示衙門的牌票即可。
樑武直這是受了裴朝風的請託,私自行動,哪來的牌票,沒了底氣,不免心裡發虛,蘇牧等人一個個粘上毛比猴兒還要精,樑武直如何拉虎皮扯大旗也無濟於事。
無奈之下,樑武直只能讓人守住蘇牧的船,自己卻跑到裴朝風的別院去求助。
蘇瑜留在渡口上的密探見得同伴們帶着蘇牧的船回來了,又發現樑武直居然盯上了蘇牧,也是第一時間派人去通知了蘇瑜。
在蘇牧看來,樑武直出現的實在太過湊巧,意圖也太過明顯,很顯然,樑武直絕對跟想要陷害自己的那夥人有着直接的聯繫。
只是誰都不知道,在這起事件之中,陳繼儒和蔡旻躺槍了,裴朝風和樑武直也躺槍了,甚至連蘇牧也躺槍了。
蘇牧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根本就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難道就不能是有人想要藉助蘇牧的船,單純地來偷運一些違禁品麼。
他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陷害蘇牧,更不想船上的東西被發現,只是想將這些違禁品運出去,僅此而已。
如果真相是這樣,那麼這位膽大包天,將蘇牧當成幌子來幹偷渡走私的哥們,損失可就大了去了,因爲蘇牧和陸擒虎幾個,足足花了大半天時間,將那些違禁品都丟江裡去了。
蘇牧這邊被武裝弓手暫時扣了下來,弓手們沒有樑武直的命令,也不敢強行搜船。
燕青和陸擒虎加上蘇牧陸青花都是武道高手,收拾這些弓手沒有太大的問題,可強龍不壓地頭蛇,沒弄清楚狀況之前,他們也犯不着招惹官府的人,畢竟蘇牧和燕青兩個,就是朝廷的“走狗”。
如此一來,雙方便暫時陷入了對峙的僵局,而樑武直一路快馬,很快就來到了裴朝風的別院。
因着今日的掃興,裴朝風到秦淮河的青樓散心去了,而且他也需要稍稍引導一些輿論的風向,安撫一下人心,所以早早便出了門。
樑武直失望得緊,想要追到青樓去,卻又怕掃了裴朝風的興,萬一裴少主發飆,責備自己連一點小事都搞不定,他面上也就不好看了。
正打算離開,自作主張一把,樑武直卻被人叫住了。
“等等,那個誰,你有甚麼要緊事找我家哥哥。”
樑武直管理着本地治安,對裴樨兒這個惹事精是頭疼到要命,見着小姑奶奶開口發問,心裡頓時一緊。
“是...那個蘇牧到了,少主白日裡說過,若那人到了,便通稟一聲...”
樑武直不敢全盤托出,但又不敢欺瞞裴樨兒,他是知道裴朝風有多麼頭疼這個小祖宗的。
誰知裴樨兒聽到蘇牧二字之後,頓時雙眼放光,激動地緊握粉拳道:“帶我去看看。本姑娘要看看這蘇牧是否真有三頭六臂,怎地就讓我家哥哥這麼上心。”
“這...”樑武直頓時牙疼了,不過他轉念一想,有這小祖宗陪着去也不是什麼壞事,反正自己已經決定要自作主張一回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情,還能推到這小祖宗身上,裴朝風深知自家妹子要星星要月亮的強硬作風,又怎會責怪自己。
這麼一想,樑武直心裡就舒暢多了,想了一想便建議裴樨兒換了一身男裝。
裴樨兒也是個美人胚子,生性最是跳脫,最羨慕那些個打打殺殺飛檐走壁的江湖女俠,否則也不會時常在街上與人動手。
家裡頭那些個護院整日裡被她纏着要傳授武藝,這小祖宗身驕肉貴,大家也不敢怎麼操練,這小祖宗又吃不了苦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只是學了些好看瀟灑的花拳繡腿。
護院們偏偏有心討好,與之對練的時候總是假裝不敵,經常出現小祖宗一個打十個,將這些彪形大漢打得滿地打滾的場面。
如此一來,裴樨兒更是信心大增,白日裡在閣樓陪着哥哥,悶熱了一天,最後連蘇牧一根毛都沒見到,眼下聽說蘇牧到了,自然戰意滿滿。
又聽樑武直建議自己換上男裝,頓時有種扮豬吃老虎,好好羞辱蘇牧的刺激感,便似第一次做賊一般讓人興奮。
雖然換了男裝,但裴樨兒到底愛美,那男裝都是經過織娘精心裁剪的,將玲瓏有致的小身段凸顯得淋漓盡致,雖然英氣勃發,然而並沒什麼卵用,反倒有種掩耳盜鈴的即視感。
可惜裴樨兒沒有太多的覺悟,只覺得新奇好玩加刺激,騎上自己那匹棗紅色小馬,便跟着樑武直來到了渡口。
這一路上她也是緊張得手心冒汗,好在家裡護院都跟在後頭,她的底氣也就足了一些。
平日裡在江寧整治一些無賴痞子,總覺着是小打小鬧,如今出去見蘇牧,反倒有種真正要見到傳說之中的江湖一般,心旌盪漾,激動得不能自已啊。
蘇牧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一個暴力小蘿莉盯上了,他還在分析着,老子到底招誰惹誰了。
而另一方面,樑武直沒有找裴朝風,卻有人找到了裴朝風。
裴家與江南諸多世家大族一般,私底下都把持着一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其中一項就是倒賣一些鹽鐵,專門走私賣給沿海的一些船商,經由這些船商,賣給海上的倭寇。
眼下方臘戰敗,打掃戰場之後便有很多兵器甲仗,朝廷方面會收集用得着的,拉回去充當戰功。
可剩下那些破殘的,卻需要處理,軍隊裡一些心思精明的,也會私下藏起來一些,自己倒賣了賺點酒錢。
對於這些殘次品,只需要稍微加工一下,或者熔鍊一下,就能夠當成精品,賣給那些海上的倭寇,對於缺稀這些東西的倭寇而言,這些絕對是精品,其中利潤也就可想而知了。
裴家在杭州的勢力也算是眼光不錯,瞄上了北上江寧的蘇牧,想要藉助蘇牧的船,偷運一些過來,誰想到船隻中途發生狀況,竟然讓蘇牧這些人都丟進了江裡。
這本來只是一筆小買賣,沒有了也就沒有了,可通報到裴朝風這邊之時,老都管卻留了一個心眼,他是知道裴朝風想要對付蘇牧的。
這陰差陽錯之下,樂子可就鬧大了。
若蘇牧沒有中途換船,裴朝風按照原先的計劃,派了樑武直上去搜船,搜出來的會是自己的生意。
如今蘇牧換了船,自家的貨物被蘇牧丟進了江裡不說,自己連蘇牧的把柄也抓不到,可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誰能想到杭州那幫蠢貨,居然也看上了蘇牧這艘船。
如果說先前他只是想幫着陳繼儒噁心一下蘇牧,那麼知曉這件事情之後,裴朝風便再也坐不住了。
雖然是自己手底下的人犯傻,可蘇牧太過警覺,太過精明,竟然讓他折損了一筆生意。
白日裡在渡口之時,自己莫名其妙敗了一場,讓人把這場危機給徹底化解了,他心裡本就有氣,這才早早出來散心。
沒想到竟然由因爲這件事,莫名其妙輸給了蘇牧一場,這還沒見着面呢,就兩次因爲蘇牧而失利,這是命中註定的剋星啊。
急匆匆回到別院,裴朝風才聽說樑武直來找過自己,知曉蘇牧估計是到了渡口了,連忙整裝要出門。
然而卻發現今夜別院特別的安靜,安靜到讓人有些心裡發毛。
呆呆想了很久,裴朝風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家妹子不在。
突然又一想,不對啊,深更半夜,這小丫頭跑出去作甚。
將府裡的人召來一問,這膽大包天的小丫頭竟然強令樑武直帶她去了渡口。
裴朝風心裡不淡定了,自家妹子可是個小魔頭,這要是到了渡口,天大的事情她也幹得出來啊。
暗罵了一句,裴朝風帶着親隨,快馬加鞭便往渡口方向趕去,而樑武直和裴樨兒,已經來到了渡口。
這個小魔頭,終於見着了傳說中的大才子,蘇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