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風一聽說龍揚山二當家來了,心裡也是咯噔一緊,做賊心虛,也怕二當家郭駑看出自己的陰謀來。
但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既然已經決定賣掉龍揚山,那就賣個徹底!
他正愁着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向皇城司大勾當高慕俠表達自己的誠意,這可不正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麼!
皇城司的人抓走了楊雲帆,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即便是龍揚山的人也無法否認。
而裴氏與蘇牧之間的矛盾,以及這些天的事情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相信龍揚山的耳目眼線也不可能不知道。
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二當家郭駑竟然還敢大搖大擺來裴府,這不是壽星公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麼!
這樣的情況下,即便郭駑被皇城司的暗察子發現,被生擒活捉,也沒辦法責怪他裴氏保護不力啊!
念及此處,裴朝風便將心腹老管事叫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這才換了身衣服,出去見客。
可他剛剛送走了老管事,又馬上將護院頭子給叫了過來,吩咐他將所有的護院都動員起來,細細囑託了一遍,這才往客廳方向去。
走到了半路,他又想起老太公時常教導他的,凡事便如博弈,人無近憂必有遠慮,不要看着眼前的利弊,而要放眼長遠的存亡。
人都說狡兔三窟,眼下就要將龍揚山徹底賣出去,絕不能出一點點茬子!
於是他又折向了妹子裴樨兒的跨院,吩咐妹子不要慌張,帶着幾個小丫頭,騎着小紅馬,耀武揚威上街禍害良民去了。
做完這一切,裴朝風才心頭大定,來到了偌大的客廳。
與楊雲帆不同,龍揚山二當家郭駑是山賊窩裡長大的,打小見慣了打打殺殺,能夠坐上今時今日的位置,都是用一身的刀疤劍痕,用無數次出生入死換來的,他足夠狠辣,一言不合動輒殺人,根本沒有任何心慈手軟。
這也是裴朝風爲何如此忌憚的原因,如果說楊雲帆是一頭潛伏於暗處,時刻想着伺機偷襲捕獵的狼,那麼郭駑便是縱橫山野叢林的虎王,行必有風,動則有聲,光明正大,威風霸氣,無所抵擋!
見着郭駑大馬金刀跨坐在客廳之上,裴朝風沒來由嚇出一身冷汗來,心想着好在自己做了三個後手,否則真靜不下心來了。
“什麼風把二當家給吹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裴朝風哈哈大笑着,大步踏入客廳之中,一邊朝着郭駑拱手告罪,一邊熱情地招呼道。
早有美貌侍女送上茶點,卻被郭駑一把扯住,拉入懷中,那握刀殺人的手,便撕開侍女的胸襟,粗暴之極的蹂躪着羊脂球一般的玉兔。
那侍女留着屈辱的淚水,想要叫喊,卻被郭駑那滿是殺氣的目光硬生生震懾得不敢吐出半絲哭聲!
“裴少主,你在這裡享福不盡,我那傻三弟卻落入官府手裡吃苦受罪,你說什麼風把我吹來了!”郭駑最不喜歡拐彎抹角,談得來就談,談不來就動手,能動手就儘量不要談,這也是他立足綠林的最大特色。
裴朝風早知來者不善,但也沒想到郭駑如此直接,開門見山興師問罪,他好歹也是裴氏的少主,眼下的決策者,而龍揚山雖然脫離掌控,但明面上還是世家大族的打手,郭駑難免有欺主之嫌了。
“二當家這話就不對了,三當家落入官府手裡,那是他技不如人,咱江寧地頭好幾家都出面調停,使盡了渾身解數,可你要知道,皇城司可不是隨意拿捏的衙役皁隸,那可是當今官家的親兵近衛,咱們即便有心也是無力,二當家又豈能如此埋汰人!”
裴朝風腰桿一挺,義正言辭,也是分毫不落下風!
“好!好個使盡渾身解數!”郭駑冷笑着說道,而後朝身邊的死士點了點頭,後者走到門外去揮了揮手,短短功夫,便有人帶着裴朝風的心腹老管事走了進來。
裴朝風雙眸緊緊眯起來,待得看清楚狀況,也是汗如雨下,那老管事不是杯押着進來的,而是跟着龍揚山的人走進來的!
果不其然,那老管事與裴朝風擦肩而過之時,滿臉愧色地小聲道:“少主老奴對不住了”
“你原來你是他們的人!”裴朝風咬牙切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早就懷疑龍揚山在他裴府安插了眼線,事實上這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情,所以他儘量不讓手底下的人接觸核心的事務,其他世家對此也多有防範和警惕。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老管事是老太公身邊的人,在裴府忠心耿耿侍奉了十幾年,竟然是龍揚山的人!
郭駑朝老管事點了點頭,而後雙手稍稍用力,懷中侍女那纖細的脖頸咔嚓一聲便被單手拗斷,鮮血從嘴角流出來,那侍女怒睜着的雙眸,全都是驚恐和不甘!
將侍女溫熱的屍體丟到一旁,郭駑才緩緩站起來,走到了裴朝風的跟前來。
“好一個使盡了渾身解數,你世家倒是盡力了,只不過並非爲了救我三弟,而是爲了將我龍揚山,賣給朝廷的狗官!”
郭駑猛然一喝,客廳之中迴盪着他那中氣十足的渾厚嗓音,窗紙都被震得簌簌直顫!
裴朝風雙膝一軟,身子便打抖,可他還是強行按捺了心中的驚恐,直視着郭駑的雙目,色厲內荏地說道:“二當家,你在我府裡安插細作,不義在先,反污我對龍揚山不仁,這可是爲人之道!”
郭駑雙眸怒睜,閃電出手,也不見如何動作,已經一把掐住了裴朝風的脖頸,將這書生給提了起來!
“呸!誰要跟你鬥嘴皮子,今日我是來迎接我家三弟的,給你一個時辰,見不到我三弟,我郭駑讓你裴府上下雞犬不留!”
郭駑一口濃痰吐在了裴朝風的臉上,此話一出,客廳裡的死士魚貫而出,不多時裴府便響起了刀兵之聲來!
裴朝風咽喉被掐,如火燒一般痛楚,一口氣提不上來,白臉兒都憋成了豬肝色,眼看着眼睛就要翻白,郭駑纔將他丟在了地上。
“咳咳咳!”
裴朝風劇烈咳嗽着,眼眸裡充滿了血絲,剛剛站起來,便見得那些死士去而復返,將裴朝風派出去報信的一干護院全數給抓了回來!
見得這些護院被拿,裴朝風心裡終於害怕起來,眼下也只能將希望寄託在妹子裴樨兒身上了。
裴樨兒平素裡驕縱慣了,對江寧百姓欺壓太甚,一天不上街闖禍渾身不舒坦,惡名早就傳到了龍揚山,希望這些人能夠放裴樨兒出去吧。
裴朝風心裡如此想着,郭駑卻冷笑連連,將裴朝風又拎了起來,讓他面對着跪在院子裡的二十幾個護院,而後在他耳邊噴着口臭狠聲道。
“裴少主,你自己做的好事,就睜開眼睛看看,出賣兄弟是怎麼個下場!”
郭駑此話一出,龍揚山的高手和死士紛紛抽出利刃來,那些個護院早已被塞住了嘴巴,根本沒法發出一聲驚叫,便已經人頭落地!
那西瓜大的人頭在院子裡頭亂滾一地,血柱子如同噴泉一般四處濺射,整個院子頓時血雨腥風,腳下的青石磚都被鮮血漫過了!
裴朝風何時見過這等兇殘的場面,只覺着渾身麻木,腦子一片空白,癡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沒有任何的反應!
直到郭駑鬆開了他,裴朝風才覺着胃腸發寒,渾身發冷,手腳沒有一絲力氣,而後一陣陣反胃,終究還是狂嘔起來。
郭駑見得裴朝風如此不濟事,心裡也是鄙夷萬分,一腳就踩在了他的後頸上,裴朝風一頭就貼到了自己嘔吐的穢物之上。
“裴朝風,我郭駑是個何等樣的人物,相信你已經看清楚了,剛纔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眼下就只剩下大半個時辰了,我勸你還是趕早派人去撈我三弟出來。”
郭駑一邊說着,似乎怕穢物弄髒自己的鹿皮靴子,又鬆開腳來,繼續說道。
“我這個人向來恩怨分明,若你能撈出我三弟,我給你賠罪道歉,讓你殺我幾個嘍囉撒撒氣也不妨事,但如果你救不出我三弟,可別怪我手下無情!”
“我聽說你養了上百美人兒,咱龍揚山的弟兄們早就眼熱了,哦對了,還有你那個妹子,據說也是個禍國殃民的美人胚子,等弟兄們把她抓回來,我倒也不介意喊你一聲大舅哥,哈哈哈!”
郭駑放肆地狂笑着,身邊的死士也是鬨堂大笑,裴朝風既驚恐又羞辱,若說先前要賣掉龍揚山只是出於利益的考量,那麼此刻,他心裡已經下定了決心。
只要他裴朝風今日能夠活着出去,勢必要讓龍揚山雞犬不留!
他緩緩站了起來,朝郭駑說道:“皇城司的秘密據點在哪裡我並不清楚,但我知道有個人,只要你們抓住那人,皇城司絕對會把三當家給交出來!”
生死攸關之際,裴朝風也是冷靜了下來,剛纔郭駑說,等把裴樨兒抓回來,勢必要她,意思也就是說,裴樨兒已經逃出去了!
一旦裴樨兒給蘇牧報了信,那邊肯定早作好準備了,皇城司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一定會傾盡全力將郭駑的人拿下。
所以將郭駑的人引到蘇牧那邊去,未嘗不是個好法子,即便不是最好的辦法,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好在這是他的別院,老太公和父母宗親都坐在裴府的主宅,那邊的護衛力量可比這裡森嚴太多了,相信郭駑這次來也不敢帶太多人,主宅那邊倒是無憂。
郭駑聞言,雙眸頓時一亮,他也是知道蘇牧的,但很快他就怒了,抽出腰刀來架在了裴朝風的脖頸上:“你這是找死!即便這個人真能夠讓皇城司放人,也是你們的事情,憑什麼讓我龍揚山的弟兄再去賣命!”
裴朝風毫無風度地吐出一口唾,冷笑着反諷道:“我裴府的人要麼成了你的狗才,要麼被你殺了,我還拿什麼去抓那人?”
“哼!”
郭駑一聽,也是這個道理,他本想讓裴朝風到主宅去召集人馬,如此一來非但能夠抓住蘇牧,逼迫皇城司放人,還能夠趁機把裴府主宅給滅了!
不過他又生怕主宅那邊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到時候反而壞事,思來想去,便只能退而求次,將裴朝風踢起來,冷冷地下令道。
“前面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