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岳飛等人之所以能夠在軍中享受如此的待遇和自由,也是他們幾個拼殺得來的,並無半分虛假成分在裡頭。
甚至於如今北伐大軍能夠在雄州駐紮,也都多虧了岳飛徐寧這幫人。
雄州早在太祖太宗真宗年間,都是遼國與大焱的邊界重鎮,是大焱對抗遼國的橋頭堡。
可惜後來連雄州都被丟了,這雄州還是岳飛等人反打草谷,積攢了足夠的戰馬,又將雄州周邊掠劫得寸草不留,童貫才能如此輕鬆地拿下了雄州。
而雄州的前主人,乃是怨軍的都管押司郭藥師。
這郭藥師也算是亂世梟雄,早幾年之時,渤海人高永昌殺了遼國的東京留守,自立爲大渤海國皇帝,佔領了遼東五十餘州。
天祚帝就派人去討伐,結果被女真騎兵橫插一腳,大敗而歸,天祚帝便授燕王耶律淳爲都元帥,招募遼東饑民,謂之“怨軍”,意爲抱怨於女真的意思。
這郭藥師便是怨軍八大營之中的一位頭領,不過遼東人兇蠻好鬥,討伐高永昌的過程當中,怨軍也出現了分裂,而後有首領開始叛變。
郭藥師便是在這樣的情勢之下,不惜殺死怨軍裡頭的幾個結義兄弟,平息了怨軍的叛亂,帶着怨軍向遼國的都統耶律餘睹和蕭幹投降,成爲了怨軍的首領。
蕭幹不相信郭藥師,因爲連結義兄弟都能夠出賣的人,他也不敢放心用,便將原本有兩萬八千人的怨軍徹底拆開,抽出其中二千人交給郭藥師,編爲四營,由郭藥師、甄五臣等四人統領。
而怨軍的其他人則被分送到遼國的各路,成爲了遼國的禁軍,將郭藥師的軍事力量徹底瓦解了。
不過爲了徹底解決怨軍的問題,又爲了平息怨軍的憤怒,蕭幹還是給了郭藥師一些補償。
他將怨軍改名爲常勝軍,命郭藥師爲都統押司,駐守雄州和涿州。
郭藥師是個北地漢兒,能夠殺死結義弟兄而投降遼國之人,又豈是簡單之輩。
這才短短几年時間,他已經在涿州和雄州扎穩腳跟,雖然他在怨軍裡頭的名聲並不好,但手底下的死忠甄五臣和劉舜仁幾個卻在遼東有着響噹噹的名聲。
他們本來就是馬賊出身,如今佔據了城池,只是放出風聲去,主動來投靠的馬賊和綠林好漢便潮水般涌來,短短時日,其麾下已經聚集了近乎兩萬的兵馬!
而彼時遼國內部爭鬥已經到達了白熱化,連蕭幹也都爭搶着北院大王,也沒誰有空管這些常勝軍。
郭藥師便是趁着這樣的機會,壯大了自己的軍事力量,並往外擴張,將易州和莫州都給佔了!
這幾個地方的地理位置都靠近大焱的邊界,郭藥師的轄區裡頭,除了北地漢兒之外,還有大量的遼國契丹人。
這些契丹人自詡高貴,素來看不起北地漢兒,許多人都嫉妒和垂涎郭藥師的地盤,於是這幾個地方也是爭鬥不斷。
而後岳飛等人便拉隊伍出來練兵,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反打草谷,強奪戰馬和物資的行動。
大焱陳兵數十萬,自然引發了遼國的警惕,可偏偏這個時候,蒙古部族和女真又開始蠢蠢欲動,遼國也無異於雪上加霜,加上天祚帝昏庸無能,遼國也只能默認了郭藥師的擴張,在沒有選定元帥人選之前,便將抵禦大焱軍隊入侵的任務,交給了郭藥師,並許諾可讓郭藥師繼續招募和壯大他的軍隊力量。
郭藥師也是心頭大喜,便開始大肆招兵買馬,而這個時候,遼國南北兩院已經作出決定,要派蕭乾和耶律大石兩名猛將,率領大軍來抵禦大焱。
只不過遼國的內部紛爭問題,蕭乾和耶律大石的援軍何時能夠抵達,還是個未知之數。
在此之間,岳飛韓世忠等人的反打草谷,竟然硬生生將雄州給打了下來!
郭藥師也是憤怒難當,不斷派出騎軍來與大焱的軍隊周旋。
他也沒想到大焱的軍隊竟然變得如此有種,而且他們竟然還組建了規模不小的騎軍,而那些戰馬,可都是在他郭藥師坐鎮之地上掠奪過去的!
他本以爲童貫的大軍不敢過白溝河,因爲早兩年童貫就來過一次,幾萬人被七八千遼國軍隊打得潰不成軍,大部分都淹死在了白溝河裡頭。
這已經是整個天下的大笑話,所以他自認爲童貫陳兵白溝河對岸,又遲遲不發兵,只不過是擺擺姿態,好與遼國談判罷了。
只是他並不知道,曹顧抵達大營之後,童貫和种師道便要開始商討,收復涿州和易州的計劃!
一旦拿下涿州,那麼幽州便近在眼前,而幽州與涿州之間並無險要可據,拿下涿州,便等同於直面幽州,可以直抵幽州城下!
幽州的地理位置和重要性毋庸置疑,當初太祖太宗北伐遼國,目標從來都是幽州,而如果拿下幽州,那麼童貫或者种師道,便將成爲幾十年甚至一百多年來,再次踏足燕雲十六州之地的千古功臣!
涿州的形勢對整個戰爭大局固然重要,但這些事情有童貫曹顧和种師道劉延慶等人操心,蘇牧想操心也沒那個資格,再者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需要去完成。
所以對於這樣的局勢分析,他也不是很在意,反倒岳飛身邊那幾個兄弟,倒是讓他非常的感興趣。
要知道在未來的十幾年裡,岳飛爺爺手底下猛將名將如雲,岳家軍成爲神話一般的存在,眼下岳飛雖然初出茅廬羽翼未豐,但蘇牧還是想知道,他身邊的這些親衛裡頭,有沒有今後的名將。
岳飛對蘇牧的一番詢問也沒有太大的疑慮,因爲從他遇到蘇牧開始,他便已經有所察覺,似乎蘇牧在刻意引導着他一般,所以他稱呼蘇牧一聲先生,一點都不過分。
此時他的身邊也就一個擁有神射技藝的王貴,以及一個五大三粗的莽漢牛皋,似張憲等一衆猛人,還沒有召集起來。
不過還是讓蘇牧爲之興奮不已,雖然後世對岳家軍的大將排名有所出入,但王貴和牛皋可都是大名鼎鼎的!
而且有些許多排行榜上,王貴都高居榜首,那可是岳飛爺爺身邊的第一猛人!
蘇牧常常會做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他關心的又不僅僅只是岳飛,連徐寧和韓世忠身邊有些什麼強人,他也都會去了解,所以也沒人覺得有何奇怪之處。
錄事參軍又是一夜的忙活,不過蘇牧已經跟着一干弟兄們,再次回到了大營之中。
他本想讓岳飛幾個吃喝了一番,驅散了飢渴和疲勞之後再說話,然而岳飛和徐寧等人卻面色有些興奮發紅,來到了大營後頭的一處密室。
這密室是間木屋,外頭用茅草遮蓋,裡頭嚴嚴實實,一點寒風都透不進,除了蘇牧幾個之外,連親兵都不給進去,實在有些神秘。
蘇牧和他們走進木屋之後,才露出恍然的笑容來。
原來那木屋裡頭,竟然是一片巨型的實景沙盤模型,這也是蘇牧的密信裡頭其中的一個方案,沒想到他們竟然做成了!
要知道,在大焱這樣的時期,並沒有太多的勘探和測繪技術支持,想要繪製地圖,會很困難,而且誤差也不小。
可蘇牧變通了一下,讓他們搞一個實景沙盤,這些探馬和斥候,以及先鋒騎兵每次出去打草谷,回來就將所見的地形地貌都捏造出來,堆累到沙盤之上。
由近及遠,慢慢擴散出去,這沙盤也就漸漸豐滿起來,如今沙盤已經囊括了郭藥師的四州之地。
裡面除了地形地貌之外,還有各處要塞關口的佈防情況,堪稱鉅細畢現,有了這個沙盤,再加上童貫和种師道的大軍,遼國那邊的援軍又遲遲未至。
諸多利好因素加在一起,如果他們還拿不下郭藥師這四州之地,往後的戰局也就不需要考慮,直接捲鋪蓋滾回南邊去算了。
見得岳飛等人將自己的方案執行到了如此細微的程度,甚至於很多方案都沒有太多的改動,蘇牧心裡也是有些欣慰。
只是他過得半天才突然想起,岳飛他們倒是回來了,先前在他們的騎兵隊伍之中,蘇牧也見到了不少的馬穆魯克奴隸騎兵,只是這北玄武安茹親王,又到哪裡去了?
面對蘇牧的疑問,岳飛等人也是皺眉搖頭,只說北玄武往東北方向刺探軍情去了,而且已經有十多天沒有回來。
不過安茹親王的本事大家早已見識,甚至很多人都親身體會過,用韓世忠的話來說,就是大家都挨這狗日的胖揍過了。
所以即便安茹親王沒消息,大家也不會太過擔憂。
蘇牧思考了片刻,也就沒再糾結於這個問題,反正北玄武這種武道宗師,只要沒傻到獨自一人面對千軍萬馬,單純刺探軍情的話,想死都有些難。
宗儲幾個乾脆把吃喝的東西都搬了進來,一邊讓岳飛等人補充體能,一邊給蘇牧講解沙盤。
熟悉了沙盤上的地形地貌之後,蘇牧伸出手來,朝東北角的一處關口點了點,壓低聲音道。
“那裡,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什麼!”正在吃喝的岳飛等人倏然停了下來,連楊挺幾個也都被嚇了一跳。
因爲那裡已經越過古北口,甚至在長城之外,即便岳飛等人麾下的遊騎斥候,都遠遠沒有探查到那裡!
他們沒有接到正式的官方邸報,所以很肯定蘇牧這一次又是秘密行動,並未被授予正式的軍中職務。
但他們如何都想不到,蘇牧的目的地,竟然會是那個方向,而且距離那麼的遙遠。
“能透露一些任務內容麼?”一直吊兒郎當的韓世忠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也不知爲何,這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平日插科打諢,整日不正經,可一旦嚴肅起來,又有着一種極其威嚴的氣質,以致於蘇牧都有些抵擋不住。
“殺人。殺一個人。”蘇牧面無表情地說道。
房間之中沉默了下來,能夠讓蘇牧不遠千里北上刺殺的人,不用想都應該很重要。
現在的問題是,他們連郭藥師的四州之地都才只佔領了一個雄州,蘇牧又該如何深入腹地,安然穿越重重阻隔,越過長城去殺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