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字道夫,年少時便入宮做了宦官,其父乃是一位書畫收藏家,蓋因當今官家仁厚博學,文詞書畫堪稱雙絕,他便投其所好,多次進獻書畫,贏得了官家的賞識.
而後官家在杭州設立訪求古玩書畫的明金局,童貫就擔任了供奉官,正是在杭州,童貫結識了蔡京,而蔡京的書畫造詣也是登峰造極,號稱天下第一書法家,童貫便將蔡京推薦給了官家,並一步步將蔡京推上了宰執的高位。
蔡京得了勢之後,又開始反哺童貫,兩人沆瀣一氣,時人皆稱蔡京爲“公相”,稱童貫爲“媼相”。
童貫和蔡京被文人士子罵爲六賊之首,皆因二人狼狽爲奸,黨同伐異,並將司馬光、文彥博等一大批尚明淵博的大儒文臣、不與他們同流合污的正直言官列爲奸黨,甚至還請了御書刻石於端禮門前,號曰“黨人碑”。
但凡列碑者,生人遭貶斥,死者則剝奪諡號官位,其族中後裔弟子也不得參加科舉考試,又讓士林文人如何不恨這奸佞之臣!
再者,他還利用官家崇信道教,四處蒐羅方士到宮中侍奉,與蔡京爲了討好官家,在蘇杭二州設立了造作局,搜刮奇花異石,獻官家“花石綱”。
這些奇花異石一旦被看重,百姓只能被迫鑿¢,..牆拆屋,也正是花石綱害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才引發了方臘等諸多豪強的揭竿而起。
可當蘇牧將方臘等人即將起事的情報送給鄭則慎,後者通過杭州通判上表朝廷之時,童貫卻覺得下官在危言聳聽。
再者,他當時已經緊鑼密鼓在北伐,妄圖建立不世功勳,異姓封王,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大名,於是便讓少宰王黼隱而不報,直到方臘攻陷了六州之地,官家才驚覺,命童貫南下平叛。
這平叛也不知要將北伐的大計耽擱幾年,童貫自然不情不願,卻又不能違抗聖旨,只能領兵南下。
童貫此人最是睚眥必報,梁山軍南征北戰,功勳赫赫,顯然每一次大捷都活生生打在他童貫的臉上,於是這次南下,終於讓他找到了打壓梁山軍的機會。
在潤州之時,梁山軍的隊伍齊結一出,勢如破竹,攻下了潤州的要塞之後,童貫卻突然讓梁山軍兵分兩路,充當先鋒,千里奔襲,爲大軍掃清障礙。
自己卻在潤州大開殺戒,殺死聖公軍近乎一萬人,用人頭築起五座京觀,以彪炳他的戰功!
潤州的硬骨頭都是梁山軍啃下來的,卻讓他童貫去領了痛打落水狗的功勞,梁山軍的弟兄們自然不服,可又不能違抗軍令。
兵分兩路的策略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但宋江竟然沒有任何異議,傻逼傻逼就帶着弟兄們上去送死。
直到今日,終於兵臨杭州,弟兄們卻早已死傷過半。
當童貫來到杭州,聽說宋江帶領諸多弟兄夜襲,殺了方傑,俘了方天定,心裡又不太舒服了。
可宋江又排出最大的排場來歡迎這位宣帥,並將方天定押出來,以彰顯童貫這個主帥的功勳,再次想將戰功讓給童貫,後者的心情才漸漸好了起來。
或許弟兄們並不理解宋江的所作所爲,只覺得他已經成爲了朝廷的狗腿子。
但宋江心裡清楚,如果不讓出這些,弟兄們絕對得不到善終,但他心裡對招安一事卻沒有一絲的後悔,將之當成最忠義的一件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是百般忍讓,對方便越是得寸進尺,有的時候,就必須要強硬一些。
梁山軍之所以能夠所向披靡,不正是憑靠着那一腔天不怕地不怕的熱血嗎?
然而宋江卻因爲接受了招安而洋洋得意,全然忘記了自我,天真的以爲自己的表忠,一定會得到朝廷的肯定。
是的,官家確實會認可他宋江,但前提是,官家必須知曉他所作的一切努力!
在童貫這樣的宦官面前,官家只能看到聽到童貫等人希望他知道的東西,梁山軍的功績,到了官家那裡,總會大打折扣,官家又如何明白你的付出?
童貫以及譚稹麾下的劉延慶、王稟、辛興宗等大將一同會師杭州,將做最後的總攻。
在此之前,捷報早已雪花一般飛往京城,裡面對梁山軍的功績,又提點了多少?
他們這些朝廷正規軍,因爲一路障礙都已經被梁山軍掃清,所向披靡都是大肆掩殺清掃戰場,真真是氣吞萬里如虎。
可當他們看到梁山軍早已破殘不堪支離破碎,大小將領十不存一之時,卻又嘲笑梁山軍是草寇,是烏合之衆,是那麼的不堪一擊,全然忘記了梁山軍先前所做過的一切!
梁山軍的漢子們終究不像宋江,還是有着血性和骨氣,忍受不住那些正規軍的嘲諷,大營之中自然爭鬥不斷。
童貫好不容易對宋江的知情識趣產生一點點好感,又被大營之中的打打鬧鬧給搞得心煩氣躁。
於是藉着這個由頭,將戰力下降到極點的梁山軍,剔除出了主力陣營。
因爲在他看來,方臘的聖公軍已經是窮途末路,就除了個杭州大本營,一旦攻下杭州,這場平叛也就宣告結束了。
杭州被梁山軍一次夜襲就破了城門,殺了皇侄,俘了太子,簡直就是土雞瓦狗一般的存在。
按照慣例,梁山軍再一次將硬骨頭給啃下來了,剩下的就輪到童貫的大軍來撿便宜和軍功了,又怎麼可能讓宋江的人馬在這裡礙手礙腳?
若非這些梁山軍在大營裡四處尋釁滋事,他童貫還真找不到合適的藉口將宋江的梁山軍剔除出去呢!
宋江原本還抱有希望,認爲自己犧牲了大半的家當,將整個平叛的大業都扛了下來,一路先鋒一路清掃,足以獲取童貫的好感和信任,豈知到最後還是被人踢開了。
這樣的結果顯然是他無法接受的,直到此時,他纔開始思考一個問題,他這麼拼命地討好朝廷,顯示自己的忠心,不惜付出弟兄們的性命,是對的嗎?真的值得嗎?
童貫麾下的將士們意氣風發,秣馬厲兵,打算一蹴而就,將杭州拿下來,而梁山軍這邊卻愁雲慘淡,仍舊沉浸在傷痛和悲憤之中。
宋江甚至不敢走出營房,因爲他自覺無顏面對諸多弟兄,因爲他心底那一點點可笑的希望,將弟兄們的性命,都犧牲在了平叛的路上。
他甚至不敢睡覺,一閉上眼睛,諸多弟兄的陰魂便會滿滿當當地出現在他的營房裡,哥哥,哥哥的喊着他。
燕青和柴進等人收拾了悲憤,開始聚在一起議事。
因爲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卻還需要去救贖,蘇牧給他們製造了機會,讓他們反敗爲勝,讓他們活着離開杭州,他們就不能將蘇牧丟棄在杭州里!
楊挺和徐寧李演武等人在杭州一戰之中表現極爲搶眼,他們又是焱勇軍出身,童貫對他們也沒有梁山軍的那種鄙夷,於是便將楊挺和徐寧李演武等人召入了名將辛興宗的麾下。
雖然覺得有些不厚道,但他們最終還是加入了辛興宗的隊伍之中,因爲梁山軍的漢子們覺得有愧於蘇牧,他們沒辦法去救人,也不能阻止楊挺徐寧等去救蘇牧。
柴進和燕青、高慕俠幾個,甚至連神機軍師朱武都來了。
他們商議了半晌,卻終究是一籌莫展,最終也只能沉默了下來,直到換了軍士打扮的楊紅蓮開口,纔將他們拉回了現實。
“我有一個法子…但有些上不得檯面…”
衆人一聽說楊紅蓮有辦法,紛紛擡起頭來,眼中露出精芒來,燕青自嘲地一笑道:“咱們做得事情哪一件上得檯面了?”
諸人不由大笑。
楊紅蓮也不再遲疑,好整以暇地說道:“其實…你們知道我的身份的,這個時候梁山的諸位弟兄使不上力,但我大光明教卻可以…”
此言一出,衆人又冷了下來。
大光明教雖然從摩尼教脫離出來,而且也是被方臘迫害的對象,但在朝廷上,大光明教跟摩尼教他們是傻傻分不清楚的,梁山軍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被棄之如敝履,如果再跟大光明教扯上關係,那也就徹底完蛋了。
可不得不承認,楊紅蓮的提議確實很有建設性。
大光明教的人將方臘視爲必殺的死敵,蘇牧對他們又有救命的大恩,由他們出手,再適合不過。
朝廷大軍一旦攻破杭州,局勢勢必大亂,就算他們不動手,大光明教的高手也會傾巢而出,伺機刺殺方臘和方七佛。
這些大光明教的高手一個個可都是飛檐走壁神出鬼沒的武道宗師,只要他們潛入到杭州,救出蘇牧也不是沒有任何可能。
當然了,如果有柴進和燕青朱武這樣的高手助陣,成功率自然會更高一些。
看童貫這尿性,恨不得馬上將方天定押上京都去請功,想讓他用方天定交換蘇牧,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既然朝廷這麼無情,又把梁山軍當成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棄子,宋江又無臉見人,他們還有什麼好忌憚的?
無論是柴進燕青朱武,亦或是高慕俠楊紅蓮等人,一個兩個都是藏龍臥虎的人物,又豈會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沉默了半天,燕青微微擡起頭來,朝楊紅蓮說道:“算我一份!”
柴進和朱武相視一笑,答案不言而喻,前者笑着道:“且讓我跟諸多弟兄通一下氣,但有願意去救人的,咱們就帶上。”
楊紅蓮猶豫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朱武看穿了她的擔憂,拍了拍柴進的肩膀道:“紅蓮姑娘放心,柴大官人心裡有數的,就算有些弟兄不願意去,也不會出賣咱們,這一點但請安心。”
此時的柴進等人還不知道,正是他們這一次的決定,讓那些跟隨他們去救人的梁山弟兄們,得以善終,最後活了下來,那些沒有去的,最後跟着宋江,卻都落了個草草收場的悲慘結局,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