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厲天閏終究還是要去面對,這個雨夜實在糟糕透了。
本來可以一舉擒拿蘇牧和石寶,包顧能夠大仇得報,他厲天閏則可以向所有人證明,他並不比所謂的第一高手石寶差多少。
但現在,親衛被蘇牧瞬間襲殺殆盡,連包顧都遭了毒手,他無法向那個被包顧稱爲方叔叔的聖公交代,更要命的是,連他自己都已經走到了死亡的邊緣!
黑甲軍雖然進入了菜園子的範圍內,但一個石寶,加上蘇牧,陸青花和餘海,四個人圍殺他一個,厲天閏已然進入了九死無生的絕境!
然而總是如此,厲天閏還是看到了自己的活路,唯一的活路!
人都說一個成功男人背後,必定有一個愛他或者他深愛着的女人,這個女人可以給他提供無盡的動力,讓他走上這個世界的巔峰。
但只有陰險的人才明白另一個道理,這個女人同樣會成爲那個男人的弱點,致命的弱點!
世間之事皆有兩面,最大的優勢或許同樣是最大的劣勢,而最大的優點,也極有可能會成爲你最大的缺點。
沒有錯,厲天閏之所以還有活路,是因爲他看到了蘇牧的弱點,那個弱點便是陸青花!
他打不過石寶,更打不過石寶蘇牧等人聯手,但他能打得過陸青花,而陸青花此時距離他最近!
沒有任何猶豫,這位百戰猛將便發動了有生以來最爲凌厲的一次進攻,他的大戟舉重若輕,如同在揮舞一根新鮮的竹笛,在蘇牧的雁翎刀即將斬到他的肩膀之時,他卻沒有選擇防禦,而是選擇了攻擊!
他沒有攻擊蘇牧,卻成功抓到了蘇牧的弱點,甚至於攻擊陸青花,遠比直接攻擊蘇牧或者防下蘇牧這一刀,還要來得有效!
蘇牧忍着傷勢,不惜拼命攻擊厲天閏,正是爲了預防他對陸青花下手,眼看着他的大戟將陸青花的長槍打飛,蘇牧的雁翎刀也毫不留情地斬落到厲天閏的肩頭!
“嘶!”
雁翎刀劃破厲天閏的吞獸肩甲,刀鋒與鐵甲之間的摩擦聲,彷彿利爪不斷颳着玻璃,讓人牙根發酸,蘇牧拼盡全力的一刀,成功劈開了厲天閏的肩甲,眼見能夠一刀斬下他的一臂!
然而厲天閏的肩頭卻沒有半滴鮮血噴涌出來,因爲他的鐵甲下面,居然還襯着一層鎖子甲!
難怪他會如此孤注一擲,難怪他毫無忌憚地攻擊陸青花,而不是選擇拖延時間!
厲天閏被蘇牧大力劈斬,雖然沒能成功破防,卻也被巨大的衝擊力震得肩頭髮麻,若非蘇牧還沒能夠修煉出內勁,早已將他的骨骼給硬生生震斷!
可惜萬世皆無如果,只見得厲天閏冷笑一聲,大戟已經架在了陸青花的脖頸上!
蘇牧見事不可爲,對僅僅落後半步的石寶和餘海沉聲道:“快走!”
石寶很清楚,餘海也很清楚,他們知道蘇牧口中的快走,是讓他們快走,因爲厲天閏只能利用陸青花要挾到他蘇牧,卻無法讓石寶和餘海留下來。
可菜園子的另一頭是山崖,下面便是怒吼咆哮的大河,而退路已經讓黑甲軍徹底堵死,他們又如何逃脫?
餘海雖然知道右側有一條小徑,但相信早已被黑甲軍堵死,他與石寶僅僅相視了一眼,便知道今次是插翅也難飛,然而留在這裡也只會給蘇牧添加累贅,還不如往那條小徑上拼一拼!
事實證明他們的果決是非常正確的選擇,當餘海帶着石寶衝到小徑之時,早有黑甲軍守候在這個關口,但人數並不是很多,因爲他們的重心自然是要放在厲天閏身上的。
石寶將劈風刀往臂彎上一抹,擦拭乾淨上面的雨珠,餘海也將腰刀提起來,毫不猶豫就衝上了小徑,衝向了那些黑甲軍!
黑甲軍全身覆甲,手持大盾,堵在小徑上完全就是銅牆鐵壁,不過石寶對這支軍隊卻瞭若指掌。
只見得這位方臘麾下第一高手深深提了一口氣,而後拖到疾行,右手的流星錘在頭上不斷揮舞,藉助旋轉蓄力,而後重重掃向了黑甲兵的雙腳!
打頭的黑甲兵見得這位曾經的統帥出現,心裡早已虛怯了三分,眼看着雙腳要被流星錘砸爛,沉重的大盾連忙佇在了地上,然而這大半人高的大盾遮擋了雙腳,卻又露出了他半個腦袋!
石寶左手劈風刀劃過一道銀芒,那兵士的額頭上出現一條細細的血色橫紋,天頂蓋都被平削了下來!
未等那士兵倒下,石寶已經鬆開流星錘,奪過那大盾,如揮舞一扇門板一般,將盾牌投擲了出去!
這盾牌就彷彿一塊巨大的刀片,旋轉着飛入黑甲軍的人羣之中,石寶蠻力用盡,這盾牌威勢無匹,竟然硬生生撞開一條路來!
餘海尾隨而上,撿起士兵的長槍,再次投擲出去,那長槍穿過盾牌的縫隙,將盾牌後面的重甲士兵砸倒在地,竟然連他的鐵甲都沒有辦法刺透!
此時餘海才深刻體會到,方臘麾下這支黑甲軍是多麼的霸道!或許也只有石寶這樣的怪物才能夠統領這支隊伍,才能夠破去這支隊伍,才能夠從這支隊伍之中脫身而去!
石寶便如同撞入到鋼鐵洪流之中的一柄尖刀,他用劈風刀磕開敵人刺過來的長槍,而後用肩頭硬生生撞向大盾,後面的重甲兵無法承受這樣的衝擊力,便會露出破綻,身後的餘海見縫插針,也是學乖了,專挑咽喉肩窩這種鐵甲沒辦法保護的地方下手。
然而在大焱這種戰馬稀缺的朝代,重甲兵從古時戰場上覆活過來,重新佔據戰場的重頭戲,甚至能夠充當中軍拒馬的位置,由豈是石寶和餘海兩個人所能衝破了!
經過先前的一波衝擊之後,石寶和餘海便陷入了泥沼之中,再難寸進分毫,若非小徑只能並排容納兩名重甲兵,他們早已被包了餃子!
值此危難時刻,重甲兵的後方卻突然連連傳出驚叫聲,一時間變得混亂起來,石寶和餘海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抓住了機會,這才奮力衝突了半刻鐘,就殺穿了重甲兵的隊伍,赫然見得一名渾身浴血的戰將,攔在了他們的面前!
石寶消耗了極大的力氣,厚實的胸膛劇烈起伏着,拼命呼吸着新鮮空氣,帶着水汽的冰冷空氣涌入肺部,滋潤着他的每一個肺泡,卻又讓他總想咳嗽。
封鎖這條小徑的重甲兵本來就少,他們又對石寶大將軍有着發自心底的敬畏,被石寶殺了一陣,又突然遭到後方的襲殺,早已沒有了戰意,眨眼間也就只能狼狽逃開。
石寶看着那個從黑甲軍後方殺出來的人,握刀的手開始顫抖,哪怕剛纔他決定衝陣之時,他的手都沒有顫抖,而現在,他的眼睛卻有些發脹,鼻子開始發酸。
因爲前面那個人,倒拖着長槍,不是昔日兄弟王寅,還能有誰!
“跟我來!”
王寅也沒再廢話,這些黑甲軍縱使能夠阻擋石寶這個第一任黑甲軍的將軍,當第二任將軍從他們背後殺出來之時,他們自然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了。
是的,在石寶叛出聖公軍之後,王寅便接替了兄弟石寶的位置,統領着這一支黑甲重兵。
可惜攻打杭州之時,因爲蘇牧斬殺包道乙的陽謀,使得他失去了聖公的信任,這纔將黑甲軍交了出來。
雖然他接任統領將軍的時間並不長,但在這些士兵的眼中,他還是擁有相當高的聲望的。
因爲王寅的殺出,石寶和餘海終於看到了一絲生機,可落在菜園子裡的蘇牧和陸青花,卻再也沒有了逃走的可能。
王寅將石寶和餘海成功帶到了渡口,餘海的弟兄們早已將喬道清等人接到了一條小船上,見得石寶和餘海帶着一個陌生人回來,弟兄們一個個劍拔弩張起來。
喬道清和李演武等人是認得王寅的,畢竟這位可是方臘麾下的主要猛將之一。
喬道清見石寶和餘海沒能將陸青花帶回來,雙眸之中便透出一股冷若冰霜的殺機。
他不是個好人,從來都不是,他只是一個想要疼愛女兒的父親,一個爲了顧及女兒的感受,一直在身邊保護,卻不敢多看女兒一眼的可悲可嘆的父親!
他沒有說什麼狠話,但在場之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殺氣!
陸擒虎很清楚自家兄弟的脾性,雖然他也很擔憂陸青花的安危,但留得青山在纔能有柴燒,如果他們都落入到了方臘的手裡,以後又有誰能夠去援救蘇牧和陸青花?
他按住喬道清的肩頭,不容置疑地沉聲斥責道:“發什麼瘋!先走再說!”
喬道清只是關心則亂,被老大哥這麼一喝,頓時撇過臉去,不再說話,石寶沒能將蘇牧和陸青花帶回來,也不敢再跟這位人稱幻魔君的詭異老道頂嘴,默默登了船,朝對岸劃去。
看着河岸上那處山崖,聽着渡口方向的吵雜聲音,石寶終於垂下頭來,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
王寅看了石寶一眼,後者似乎感受到了這道目光,微微擡頭,朝王寅笑着點了點頭,彷彿用眼神在說着。
“歡迎回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