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君館勢力遍佈燕雲十六州,館中臥虎藏龍,可謂羣英薈萃,一山還比一山高,強中自有強中手。
這些個江湖人士一個個心高氣闊,桀驁不馴,又有誰能夠服氣誰?
然而蘇牧先以擲杯退敵牛刀小試,嶄露頭角,如今又以深厚精妙的內功,雲淡風輕地打退來人,所展現出來的已經不是一般高手所能擁有的功夫底子了!
尋常武夫練些外門拳腳功夫,便敢仗劍走天涯,快意恩與仇,而能夠接觸到內功心法的,無一不是武林世家或者有着莫大奇遇,從小練武的奇才。
外門功夫同樣能夠傷敵取勝,但內功心法修煉的卻是武道的境界,只會外門功夫,或許也能殺人如麻,可但凡是武道宗師,沒有一個不是擁有一身精妙而深奧的內功心法的。
所以,江湖武林就是這麼個地方,門檻極低,只要你懂些拳腳,耍得刀槍劍戟,甚至會坑蒙拐騙,都可以入門。
然而想要成爲人人敬仰的強者,一門內功心法便是強者與強者之間的分水嶺。
蘇牧並非想要刻意炫技,而是他腰間的兵器太過惹眼,混元玄天劍乃包道乙的成名神兵,但凡在江湖武林之中有些資歷的,誰人不認得這柄道劍?
而草鬼唐刀造型古樸,沿襲唐風,拿出來也是驚世駭俗,蘇牧已經遮掩了金印,又經過了簡單的易容,不到關鍵時刻,蘇牧並不想動用這些極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兵刃。
而同時挎着刀與劍行走江湖的人並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沒有,只是蘇牧還不至於自大到認爲,挎着刀與劍會成爲自己的專屬形象。
那漢子站起來之後,發現自己並無大礙,才知曉自己與蘇牧的差距實是天淵之別,想起先前自己還主動挑釁,大言不慚,羞愧難當,低頭朝蘇牧抱了一拳,灰溜溜掩面下去了。
蘇牧的陰陽經功法可剛可柔,剛柔並濟,不似北玄武的龍象波若功那麼蠻霸熾烈,不顯山不露水,卻是傷敵於無聲無息,讓人防不勝防。
既然已經展露了精妙的功夫,他也沒覺着自己就能夠震懾羣雄,而後大咧咧離開,若真是這樣,老君館的面子可就全掃地了。
果不其然,那漢子逃也似地走了之後,又有幾個人要上來挑戰,他們已經全然忘記了老君館的規矩,雖然不是蘇牧主動挑事,但他們的火氣和傲氣已經被勾起,斷然不可能放蘇牧安然離開!
但見得一名老道緩緩起身,鶴髮童顏,道骨仙風,手中持了一柄拂塵,背後是一柄刀劍,劍鞘上還纏着紅黑兩色的細線。
“小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走江湖還是放低了架勢,收斂一些的好,老道不忍看你前途盡喪,今日就厚着臉皮,給你點一點做人的道理
!”
老道士嘴上說得好聽,下手卻極其狠辣,一點都不含糊,那拂塵根根立起如銀針,竟是被內勁給撐了起來!
拂塵雖然是極其常見之物,但太過陰柔,想要駕馭需要極其深厚的內家功夫,所以敢拎根拂塵出來行走江湖的,要麼真不知天高地厚,要麼就真是武藝高強之輩。
本以爲這老道出手,蘇牧會變得更加凝重一些,然而他們終究還是失望了。
蘇牧仍舊面無表情,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移動半寸!
這兩三年來,蘇牧見過的老道士還少嗎?
他的便宜師父就是老道之中的老道,人稱幻魔君的喬道清,腰間混元玄天劍的前主人包道乙也正是死在他的手裡。
或許這位老道士在別人眼中顯得越發的高深莫測,可惜在蘇牧的眼中,卻是不值一提。
蘇牧不想吃虧,也不能吃虧,在這老君館之中,吃虧的下場非死即傷,他還要保存實力,以防備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既然不能妥協,那麼也就只能震懾羣雄,才足以安然離去了。
打定了主意之後,他也就不再掩藏實力,老道士的內功確實有些火候,堪稱登堂入室的境界,而修煉內功需要長年累月的積累和領悟,做到心境平和,修煉的是氣,但同時也是修煉心境的法門。
所以修煉內功的時間越長,年紀越大,內力也就越是渾厚老辣,那麼內功運用起來也就越自如,內力爆發的力量也就越驚人。
蘇牧雖然每日苦練不輟,但終究還是年紀輕了些,與這老道士比拼內力顯然有些力有未逮。
但蘇牧除了刀劍和內力,就沒有其他的手段了麼?
非也!
老道士的拂塵陰柔之極,可灌注內力之後卻又尖銳無匹,可剛可柔,又無蹤跡可尋,實是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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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蘇牧卻眉頭不皺,眼睛不眨,陡然加速,朝着老道士疾行而來!
那老道士自然看得出蘇牧的怯意,但也沒想到蘇牧不退反進,拂塵陡然刺向蘇牧的臉面,臨近卻又根根炸開!
蘇牧冷笑一聲,側身避過拂塵,一拳轟向老道士的太陽穴!
“這…這也太無賴了!”看客們本以爲老道士勝券在握,誰知蘇牧如此無賴,見得人家施展外門功夫,就用內力來對付,見得內力比自己強的,又用蠻力來對付老人家!
那老道士卻沒有太多的驚訝,畢竟行走江湖之人,能夠走到今日這一步,哪個沒多幾個心眼,更何況他這等縱橫江湖數十年的老古董!
他能夠躋身老君館供奉,並穩坐泰山,可不是靠穿上道袍坑蒙拐騙的!
但見得老道士臉色瞬間泛起赤紅之色,偏頭躲過蘇牧的拳頭,那拂塵軟下來,便如無數銀蛇一般纏住了蘇牧的手臂
!
他只是這麼一拖,拂塵便如無數鋼絲,死死箍住蘇牧的手臂,蘇牧的手袖都嗤嗤裂開了!
眼看着他就要將蘇牧的手臂給勒斷,後者卻往前一步,撞入了老道士的懷中!
老道士知曉自己力氣不濟,很小心地防着蘇牧,可沒想到蘇牧用一記重拳就誘騙他施展拂塵的絕技,那拂塵確實禁錮了蘇牧的右手,可同時也拉近了蘇牧與他的距離,更是將兩人連在了一起!
他本以爲憑藉自己的拂塵,能夠第一時間將蘇牧的手臂絞斷,誰知蘇牧竟然拼着右臂不要,與他玉石俱焚!
人都說講道理的怕耍無賴的,耍無賴的怕耍橫的,耍橫的怕不要命的,這蘇牧不僅打法無賴,竟然還豁出性命一般瘋狂,這讓老道士如何不驚駭!
事實上蘇牧也沒有老道想象之中那麼拼命,他早已用內力護住了手臂,便是老道士全力施爲,都不能將他的手臂絞斷。
而他那一拳也不過是幌子,他的拳腳功夫並非大開大合的霸道路數,他真正的殺手鐗是相撲和關節技!
老道士想要拖扯拂塵,卻被蘇牧反手將拂塵扣住,而蘇牧眼看着就要撞入他的懷中!
“撒手!”
一直閉目養神的那名首席老者見得此狀,連忙提點道。
從最初之時他與蘇牧隔空對望那一眼開始,他便對蘇牧產生了極其濃烈的警覺,這是武道宗師特有的敏銳感知,常人很難理解這種玄妙的直覺。
之所以讓這些人胡鬧,只是因爲他想要看看蘇牧的底細深淺罷了。
可他也沒想到,蘇牧的手段竟然層出不窮,直到如今,連這個老道士這樣的供奉級高手都出招了,竟然還沒能逼得蘇牧動用兵刃!
從蘇牧揮出那一拳開始,他就已經察覺到了蘇牧的真正意圖,他不得不佩服蘇牧,小小年紀竟然就有這等樣的戰鬥智商和戰鬥經驗,若不是久經廝殺,是絕不可能積累這麼深厚的對敵廝殺功底的!
所以他很清楚,一旦讓蘇牧近身,老道士也就算是徹底敗了,情急之下,他下意識便出口提點。
可終究還是晚了,老道士能夠感受到蘇牧的殺機,但他還是遲疑了一下才鬆手。
因爲拂塵是他身份的象徵,是他的本命兵刃,若連拂塵都保不住,又如何對得起他先前的高人風範?
難道要他開口就要教蘇牧做人,才短短兩三招交手,就把自己的拂塵都給丟了?
可惜一念之間便是天堂地獄,在他看來鬆開拂塵事關面子,可在蘇牧以及那名老者的眼中,鬆不鬆開拂塵,卻決定着勝負與生死!
就因爲他這一瞬間的遲疑,蘇牧已經近身,左臂如猿,箍住老道的腰肢,雙腳紮根,猛然一擰腰桿,便將老道高高舉起,狠狠地摜在了地上
!
直接!簡單!粗暴!
全場寂靜!
那兄長被宋乾殺死的書生,本對蘇牧還懷恨在心,總想着伺機暗算,如今見得這一幕幕發生,心裡頭再是不甘,也不敢輕易下手了。
而宋乾第一次見得繡衣指使軍老祖宗動手,沒想到老祖宗果然如同傳說之中那般,威武霸氣,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這老道士長年練武,雖然年紀大了,但身子骨還算硬朗,再加上有內力護體,雖然被摔得驚天動地,事實上並沒有受太大的傷。
蘇牧也沒有傷他的意思,否則早先也不會對那名挑釁的漢子手下留情。
他也知道,自己還沒有將老君館打通關的本事,若不留下一線善緣,是走不出這老君館的。
事實也確實如同蘇牧所料那般,若非他並不想主動挑事,只是想一走了之,那首席上的老者早就出手了。
眼下他的身份或許還沒有暴露,仍舊還有迴旋的餘地,可如果他對這些挑釁之人趕盡殺絕,勢必會激起更加強烈的公憤,想要離開可就難如登天了。
他就是要營造一種單槍匹馬,任你們無理取鬧,任你們如何欺壓,我都能夠遊刃有餘地化解,但並無傷人之意。
如此一來,道理就在他這一邊了。
江湖人講規矩,自然要講道理,只不過他們講道理的方式並不是口頭說說,而是拳腳刀槍上見真章罷了。
蘇牧就是在用自己的拳腳來講道理,而且道理必須在他這一邊!
於是他鬆開了手,地上那老道士羞得無地自容,只能訕訕退了下去。
遠處首席之上那老者輕嘆了一聲,彷彿看透了蘇牧的心思,他緩緩走出人羣,籠着雙手,佝僂着身子,細細地審視着蘇牧。
“留下真名,你就可以離開了。”那老者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