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還沒有人見過暴走的蘇牧,沒人見過失去理智的蘇牧是何等樣的狀況。
而三樓走廊上不斷堆積起來的屍體,以及蘇牧身上不斷增加的暗箭,都說明了一點,這場廝殺,已經堪稱超越人類的極限!
安茹親王身上的甲衣竟然硬生生被徹底砍碎削光,因爲不斷的搏殺,他手中的金剛杵都已經發燙,即便他強壯如犀牛,又有龍象般若功護體,可仍舊已經傷痕累累!
他一直堵在一樓的院落之中,爲石寶和王寅打掩護,事實上他攔截下了絕大部分的殺手,從他身上已經血肉模糊的無數傷勢,已經足見這一點。
王寅和石寶終於衝上三樓,與蘇牧回合在一處,正當他們要殺下樓之時,遠處的空中突然響起尖利的破空之聲!
“小心!”
他們不僅僅只是草莽綠林之中的莽夫,更是縱橫沙場的老將,又豈會不熟悉這種聲音!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退回到了巫花容的房間裡頭,任由大火炙烤着他們,而外頭,漫天的箭雨幾乎插滿了房間的木牆!
當今天下,遼人的騎兵曾經最強,雖然他們的騎射堪稱天下一流,可讓人有些匪夷所思的是,單論弓箭的精良與箭術,卻是大焱人最強。
爲何?
因爲沒有戰馬的大焱,除了發展重甲步卒,研究以步卒戰勝騎兵的可能性之外,壓制對方騎兵的最大依仗,就只能是弓箭這種遠程武器。
所以大焱的弓箭纔是最強大的。
可女真人橫空出世之後,大焱人引以爲傲的弓箭,或許就要退出歷史舞臺了。
女真人同樣擅長騎射,而常年在白山黑水之間捕獵求生存的他們,對弓箭的需求更大,他們的箭術也更加的高超,這可是一個三人就能搏虎的強悍民族!
從客店外圍拋射進來的弓箭幾乎在進行無差別的漫射攻擊,唯一的區別是,隱宗的高手們早就知曉作戰計劃,能夠提前躲避,而蘇牧等人卻猝不及防!
若非他們都是久經沙場之輩,對漫天箭雨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熟悉到生出本能的反應,說不得早就被亂箭射死!
蘇牧退進房間之後,才反應過來,巫花容先前可不就是退到了房間裡頭來麼。
可當他們衝進房間之時,卻發現房間之中都是大火和煙霧,哪裡見得巫花容的身影!
“啪啪!”
大火噼裡啪啦熊熊燃燒,空氣之中彌散着木頭的香氣,以及一股有些詭異的焦香味。
這種焦香味就像油炸某種昆蟲的氣味
!
蘇牧心頭生疑,藉着火光只是看了一眼,心裡不由暗罵起來。
但見得房間左側的一個角落裡,密密麻麻的白蟻已經將地板啃噬乾淨,露出一人寬的洞口來,那股焦香味,正是大火炙烤白蟻的香味!
“這該死的丫頭,竟然自己先溜了!難怪這麼果決就殺了馬娘姒!”
蘇牧心頭大罵,但事態危急,不可能追究巫花容的肆意妄爲,當即帶着石寶和王寅,從那洞口跳了下去!
“噗!”
“啪嗒!”
三人都是有輕身功夫的人,按說落入二樓下面房間之時,不該發出聲音,再者,二樓這個房間也應該早就被敵人清洗乾淨了。
可他們的腳剛剛碰觸到地板,便像踩到了雞蛋一般,發出極其清脆的聲響!
三人低頭一看,但見得二樓這個房間遍地都是黑壓壓的毒蟲,根本就沒有立足之地!
他們踩踏了毒蟲之後,那些毒蟲便躁動起來,紛紛往他們的身上爬,石寶正要點火驅蟲,卻被蘇牧攔了下來。
因爲他已經看到,在房間的中心處,巫花容正在蟲海之中載沉載浮,彷彿在蟲海之中漂流的人,她臉上滿是痛苦,整個身軀已經淹沒在了蟲潮之中,只露出蒼白的臉。
而這些毒蟲,正分成無數股黑色的溪流,從房間的各處,不斷往外“流淌”!
“難怪!”石寶和王寅猛然醒悟,難怪他們在與這些刺客廝殺之時,總覺着這些刺客在關鍵時刻,終於失神,原來這些刺客一直受到毒蟲的暗中侵害!
蘇牧原以爲巫花容早已自己逃命,其實這小丫頭一直潛伏在二樓這個房間裡頭,利用毒蟲,在干擾外頭那些刺客!
看她此時的慘狀,過度操控毒蟲,顯然遭受到了極大的反噬,招引的毒蟲太多,她的控制力就會達到極限,一旦超出極限,第一個被毒蟲啃噬乾淨的,就是她這個蠱毒的主人啊!
似乎感受到蘇牧的目光,那蟲海之中僅剩下一張臉的巫花容微微張開雙眸來,與蘇牧對視了一眼,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因爲她的嘴脣一翕動,精神分散,房間之中的毒蟲就會騷動起來,她已經沒有說話的餘力了!
蘇牧心頭一暖,對巫花容的肆意妄爲,已經沒有任何的怨言和憤怒,與石寶王寅一道,衝出房門,再次殺入了敵陣之中!
而在客店的外頭,一名完顏部的猛將,正帶着數百名女真悍卒,要將客店包圍起來!
這名猛將的身邊是一名穿着黑衣的老者,花白頭髮,眼中滿是復仇的快意,可不正是老君館的老館主元泰麼!
元泰抵達順州之後,便往遼陽府進發,當他來到遼陽府之時,遼陽府已經成爲了女真人的地盤,甚至於完顏部大有將都城定在遼陽城的想法
。
而他也順利見到了宗主,並負荊請罪,報告了馬娘姒被蘇牧俘獲的消息。
本以爲宗主會暴跳如雷,對蘇牧展開狂風驟雨一般的報復,可宗主卻只是微微皺眉,並沒有做出任何的決定,甚至沒有責罰他,反而讓他擔起了老君館的全部工作。
非但沒有受到責罰,反而“官復原職”,對於元泰來說,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也是最讓人意外的結果。
可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爲他對這位年輕到過分的宗主只有敬畏,而沒有了解。
事實上在隱宗內部,除了少數幾個大長老對宗主有足夠的瞭解之外,其他人對這位神秘之極的年輕宗主,都只有深深的敬畏,根本不敢碰觸宗主的秘密。
但幾乎所有人都有着一個共識,那就是宗主的情緒極其不穩定,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來。
就如同這一次,在女真族的內部發起暴亂,將看起來最弱小的完顏部,推上了女真諸部大首領的位置上,就足以讓隱宗內部猜測質疑。
然而當塵埃落定,完顏部展現出極其強大的力量,先平了高麗那跳樑小醜一般的挑釁,將從中作梗的鬼祟大光明教打敗,而後大敗遼國驍將耶律大石,佔據遼東大部區域,甚至攻佔遼國東京遼陽府,足以讓隱宗的人驚駭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在他們的心中,此時的宗主已經上升到了聖人的地步,因爲他們的宗主擁有着生而知之的能力,擁有着預見未來的能力!
而完顏部女真人所用的震天雷和飛火槍等等新型軍械,甚至於隱宗高手們動用的鐵手雷,都是出自於宗主之手,可以說宗主完全就是個神仙般的人物!
所以當宗主告訴他,讓他元泰聯合女真人,到客店來圍殺蘇牧之時,元泰雖然欣然前往,但心裡卻有着無數個問號。
因爲他重新掌控了老君館之後,便打通了老君館的情報網絡,而根據他所掌握的情報,沒有任何關於蘇牧的消息,他自然不會相信蘇牧能夠憑空出現在遼陽府。
當然了,他已經不是愣頭青的雛兒,自然也知道雙方情報網絡有偵察和反偵察的對抗,但蘇牧的繡衣指使軍乃是南朝的漢人,即便到了北地,招募大量北地漢兒來填充規模,也不可能贏得下他的老君館。
不過他終究還是忽略了一件事,蘇牧底下的密探自然是繡衣指使軍爲主力,他們滲透到了涿州幽州等燕雲地區,但對於遼陽府這樣的遼國腹地,應該是沒有太多的情報能力的。
可別忘了,蘇牧手底下還有常勝軍,這些漢子可都是常勝軍前身,老怨軍的成員,他們都是出身遼東的精勇漢子!
怨軍何以得名,要追溯到早些年遼國與女真之間的齟齬爭鬥,當時遼國招募遼東人爲兵勇,使這些兵勇抱怨於女真,才取名怨軍
。
也就是說,老怨軍曾經是遼國對抗女真的主力,若非反叛遼人,遭到耶律大石和蕭乾的鎮壓,被迫解體,放逐到涿州,怨軍極有可能成爲遼東的主宰!
近乎兩千之數的老怨軍班底,全部化整爲零,融入到繡衣指使軍,給蘇牧充當密探,給蘇牧當開路先鋒,爲蘇牧保駕護航,元泰的老君館又豈能偵察到蘇牧的動向!
但這位神秘的宗主就做到了!
也就是說,這位宗主,除了老君館之外,還有着更加強大的勢力,而今夜出現的這些頂尖高手,哪一個不比元泰的老君館供奉和客卿強大?
念及此處,元泰不由想起那灰衣老者來,或許這股勢力,應該就是灰衣老者手底下的人了吧...
如此關頭,元泰竟然還有心思想這些,只能說明,客店的戰局,已經掌控在了他們的手中。
事實也確實如此,女真的悍卒還未出動,客店之中便已經漸漸分出了勝負來。
而客店外頭,陸擒虎和撒白魔等人,正帶領着諸多大光明教的高手和聖教軍,死死抵抗着隱宗高手的圍攻,然而面對實力強大的隱宗,大光明教終究有些螳臂當車的感覺了。
元泰朝身邊的女真猛將點了點頭,而後說道:“猛安,開始吧。”
猛安和謀克乃是大金國的編制單位名稱,與後世的千戶和百戶有些類似,只是實際數量上有些出入,猛安便相當於千戶,其統領官稱爲猛安勃極烈,也簡稱猛安。
完顏部的人口其實並不多,能夠混上相當於千戶的猛安,已經算是相當高的官職,當然了,對於一名皇族而言,這個官職還是小了些,更不用說還要來圍捕什麼武林莽夫了。
雖然心有不屑,但這位猛安還是揮了揮手,朝身後的女真悍卒下令道。
“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