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維民作爲錄事參軍,主管軍中大小雜務,如今同等級的同僚之中,已經沒有人能夠與之抗衡,可謂當之無愧的焱勇軍後勤一把手。
當關少平決定讓蘇牧來解決宋知晉這個大麻煩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的懷疑,他相信蘇牧能夠搞定這件事,他只是好奇,好奇蘇牧將用什麼樣的辦法而已。
抽取民團的精英好手,組建錦鯉營,招徠第一宗師周侗的親傳弟子楊挺來擔任都尉以服衆。
這一條條做下來,非但削弱了宋知晉的民團兵力,也爲焱勇軍增強了戰力,此消彼長之下,確實能夠緩解一下燃眉之急。
而更讓人期待的是,以楊挺這樣的作風,這錦鯉營的戰力說不得要成倍飆升,非但如此,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優勝略汰,再到宋知晉的民團去挑選兩三次人手,說不定就能夠將宋知晉的精英都給挖空了。
當然了,這裡面泥沙俱下,自然也混跡着方臘叛軍的細作諜子,這一點是無法避免的。
而且這些武夫來自於草莽,哪怕被楊挺打服氣了,也習慣了單打獨鬥,想要適應軍伍的陣型衝殺和相互配合,需要很長的時間來磨合,可形勢所迫,磨合的時間是沒有的,這樣的隊伍一旦上陣殺敵,軟肋也就慢慢暴露出來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方臘的叛軍同樣來自於江湖綠林,方臘的管理層框架也都來自於武林大宗派摩尼教的強者們,他們雖然一路搖旗吶喊,蠱惑人心,召集了數萬人馬,但只能算是烏合之衆。
方臘的叛軍同樣沒有受過太多太久的正規軍訓練,這樣一來,楊挺所帶領的錦鯉營,也就沒有了所謂的軟肋之說了。
不過方臘的叛軍自揭竿以來,從南方一路殺上來,也經歷了大小十數次的大戰,論實戰經驗,錦鯉營還是差之千里的。
而不僅僅是錦鯉營,焱勇軍那五千多人,除了平時維持一下治安,練練兵,到周邊的山頭去剿匪打打秋風,也沒有太多的實戰經驗,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放在軍隊之中,也是同樣適用的。
劉維民收拾好心中思緒,放眼望去,但見楊挺大喝一聲:“兒郎安在!”
以徐寧爲首的七寸館大弟子一共七人,二代弟子二十有六,紛紛出列,尤其大弟子七人,全使一根無頭槍,整齊劃一地揮舞長槍,耍了一套槍術,氣勢煞是震撼人心!
“看樣子他們是真要在我焱勇軍裡頭開打了…”劉維民見此情狀,也是哭笑不得。
周圍的焱勇軍素來眼高於頂,作爲朝廷的正規軍,他們絕對是看不起錦鯉營這樣的雜牌軍的,見得楊挺等一衆錦鯉營骨幹舞槍弄棒,一個個也都嗤笑不已,不遠不近地圍攏起來,在一旁看熱鬧。
蘇牧從袖中取出一個竹製的套筒望遠鏡來,眯起一隻眼睛,在人羣之中搜尋着什麼,口中輕聲道:“也不知道會不會冒頭呢…”
這竹製套筒望遠鏡也只不過是他一時興起,隨手吩咐蘇式作坊的匠人制作的,鏡片打磨不夠規則,對焦效果也不算好,但勉強也能夠用。
蘇牧自覺尋常,可在劉維民的眼中,可就好奇心頓起,借過來之後,按照蘇牧的解說,眯起眼睛一看,整個後背都生出了一層雞皮疙瘩來!
“這…這可是開天眼的神奇物件了!”劉維民主持後勤,軍械研製自然也是他的工作範疇,所以他的眼力還是有的,當他嘗試了一番之後,很快就看到了望遠鏡的巨大價值!
兩軍交戰,斥候先行,如果斥候探子的身上每人配備這麼一個望遠鏡,那將早早獲得先機,在情報探查方面,絕對能夠將敵人遠遠甩到身後!
非但如此,掌控大局的將軍或者主帥,如果居高臨下,用這個望遠鏡來查看戰場走向,也絕對是無往不利的神器啊!
蘇牧的心情也沒放在望遠鏡身上,反正也只是隨手製作的東西,見劉維民愛不釋手,也沒扭頭看他,只是淡淡地說道:“大人要是喜歡,拿去玩就是了。”
劉維民心頭大喜,正要向蘇牧徵詢,希望能夠在軍中的將作營進行研究改造,在軍中推廣,若能夠成功,那他劉維民的功勞可就大了去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蘇牧卻似猜中了劉爲民的心思一般,轉身過來,淡笑着道:“這個只是給大人玩的,如果大人想要研發和推廣,條件可就不低咯…”
本以爲撿到了大便宜的劉維民大人不由嘴角抽搐,心裡頭暗自罵了一句:“奸商啊…”
二人說話之間,校場上已經開始上演全武行,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些江湖好兒郎哪一個不是桀驁不馴、爭強鬥狠之輩,又有哪一個沒見過血腥打鬥?
人說俠以武犯禁,世間或有不平事,並非人人能夠斬之而後快,然而心胸之中有不平,卻需要發泄出來。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武林公認第一宗師周侗的親傳弟子,是一座讓人仰望的高山,但同樣也激發了這些武林人攀爬和超越高峰的好戰慾念!
只要打敗了楊挺,收穫的可就不僅僅是一個錦鯉營都尉的軍職,更多的是讓你坐享不完的武林聲望啊!
校場上很快便見了紅,這些江湖人可不似那些個裝模作樣練兵的焱勇軍將士,他們可都是拳拳到肉的狠辣貨色,不過其中很多人很快就敗下陣來。
他們用的都是武林打鬥的套路,而楊挺是個實打實的武林人,強將手下無弱兵,似徐寧等後進之輩更是不輸分毫。
這徐寧出身低微,但吃得了苦,師兄們也都疼愛有加,師父楊挺也不惜傾囊相授,而且他常常幫着蘇牧做事,看守碼頭貨倉,在魚龍混雜的灰色地帶都能夠混出一片偌大名頭來,實戰經驗絕對是過硬的。
新兵之中很多人看他年輕,骨架子也不打,就像挑他這個軟柿子拿捏,結果被打得頭破血流,真真是碰了銅牆鐵壁一般。
當然了,這些新兵之中也是不乏好手,有好幾個勝出的,當場就被楊挺提拔上來,取而代之,領取了自己的伍長或者標長職位,這些可都是有軍中記室和典史記錄在冊的啊!
有些人見得楊挺手底下弟子威武,自嘆不如,也就當場縮了,可也不斷有人被激起鬥志,上前去比拼,而場邊那些個焱勇軍戰士們,見得如此兇殘的比鬥,哪裡還敢小覷半分,冷汗都冒了一身。
蘇牧從劉維民手中取過望遠鏡,注視着新兵團之中那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冷笑一聲,喃喃道:“真能忍得下嗎?”
石寶似乎感應到了蘇牧的目光,發自本能往角樓這邊掃了一眼,但可惜的是,他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
他看着泰然自若的楊挺,心底卻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
若他出手,能否打得過楊挺還是兩說,但哪怕輸給楊挺,也不可能輸得太難看,如此一來,混個校尉絕對是沒有問題的,而且還能夠爲他贏得這些新兵的人心!
一旦當上了校尉,就能夠掌管這八百人之中的一百多人,在加上新兵團之中有不少自己的親信,一旦提拔上來,這種暗網一鋪開,待得聖公攻打到杭州來,他們的作用可就大發了!
正當石寶想要出手挑戰楊挺之時,場面圍觀的焱勇軍士兵之中卻暴發出騷亂之聲。
“這是不給我焱勇軍好臉色啊!”
“俺們焱勇軍就這等沒用?”
“對!讓他們看看我焱勇軍的兒郎也不是孬種!”
“你喊個卵蛋啊喊,你能你上啊!別把口水噴你爺臉上!”
“入他娘*的!我上!”
隨着騷亂聲響起,又是一陣陣喝彩,一個個焱勇軍的戰士也加入了挑戰者的行列。
然而事實證明,平素裡假模假樣練兵的這些焱勇軍兵士,還真不太經打,三拳兩腳四五六棍就讓人給打了下來。
關少平並沒有制止這些軍士,他越發篤定蘇牧這樣做其實是有着長遠考量的,若這股風氣蔓延開來,非但焱勇軍,說不定整個大焱軍,都能找到一條重新喚起軍心士氣的路子了!
不過現在想這些還爲時過早,說不定也只是蘇牧的無心之舉,只不過是他爲了解決宋知晉的問題,歪打正着而已。
但這樣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這些焱勇軍也就不會被激起鬥志,所謂知恥而後勇,相信經過今天的比鬥,焱勇軍的訓練會更上一個臺階。
可惜啊,方臘叛軍已經在攻打杭州的路上,若再給蘇牧幾個月時間,說不定無論是焱勇軍還是錦鯉營,戰力都將提高好幾層樓的高度了。
不過轉念一想,若給方臘叛軍幾個月的時間呢?從揭竿舉事到現在也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叛軍的規模已經擴大到了十數萬之衆,若給方臘叛軍足夠的時間,叛軍的規模又將發展到何種地步?
關少平還在沉思,卻突然被一陣陣喝彩聲驚醒,他看到焱勇軍將士的人羣之中,分開一條路來,一名年僅十六七的白衣小校提着一根大頭棍,緩緩走到了楊挺的身前,氣定神閒卻又恭謙有禮地拱手行了一禮,而後走到了徐寧的面前。
楊挺眉頭皺了起來,今日的比鬥,這小校是唯一一個在比鬥之前給他行禮的,雖然他不明白這小校爲何要朝他行禮,但見得小校步履沉穩,顯然武藝不俗,再看那粗大的指節,和握棍的姿態,該是常年練槍的老手了。
白衣小校朝徐寧微微一笑,而後抱拳道:“焱勇軍標頭岳飛,討教了。”
角樓之上,蘇牧聽不清二人的對話,但仍舊如前面一樣,向劉維民詢問每一個軍中士兵的情況。
劉維民掌管後勤補給,也不可能認得每一個軍士,就算關少平也只是認得大小管理層罷了。
不過劉維民對這白衣小校似乎有着不淺的印象,微微笑着說道:“這可是我焱勇軍中的好苗子,好像叫岳飛吧...”
蘇牧手一顫,望遠鏡差點失手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