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曉了奴契的真相之後,雅綰兒內心是極其震撼的,因爲連她都相信了蘇牧的說辭,當時怕是那些匠人都以爲自己的主人便是蘇牧,而非方七佛!
這也讓她對蘇牧的狡猾與那強大的心理素質,有了更深刻的感受和體悟。
她終於明白,爲何義父會不顧一切阻撓,力排衆議留下蘇牧,重用蘇牧。
直到這一刻她也才真正理解過來,蘇牧的價值,並不僅僅只是火器這一項,或許也只有義父方七佛這般深諳人心的謀士,纔看得到蘇牧真正的價值所在。
他確實擁有着諸多奇思妙想,並將這些想法付諸於行動,創造出這些想法的實際用途和價值,但蘇牧真正值錢的,還是他的謀略!
如果說從開始到現在,雅綰兒對義父派遣她親自看管蘇牧,還有着牴觸的情緒,那麼從現在開始,這種情緒已經煙消雲散了。
雖然她也不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她是真的發自內心,認可了蘇牧。
她是個極其高冷的人,想要得到她的認同,特別是男人,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她也並不否認,一直以來對蘇牧都沒有任何好感,甚至連惡感都不是很多,因爲她並沒有將蘇牧放在她這個檔次上。
她經歷過常人無法想象的苦難生活,她體驗過常人無法體驗的經歷,她也擁有着常人無法擁有的天賦,又失去過常人都能擁有的東西,比如視力。
但經過她自己的努力,她用嗅覺和聽覺,將這個天生缺陷幾乎都彌補了回來,莫看如今的她是那麼的強大,其實她付出之巨,又如何是常人可比?
而推己及人,年紀輕輕的蘇牧能夠擁有如此成熟的心智,所經歷的事情,自然不會比她雅綰兒要少,從這方面來說,蘇牧非但與雅綰兒一個檔次,甚至能夠堪稱她的知己了。
時辰還早,反正白天黑夜對於雅綰兒來說,差別並不是很大,她收拾了一番之後,遲疑了片刻,便往蘇牧的住處走。
這纔剛進入院子,她便收住了腳步,因爲她極其敏銳地感受到了房間之中的動靜!
她的聽覺比絕大部分人都要靈敏,聲音和氣味便是她接觸這個世界的媒介,是她觸摸這個世界的那雙無形的手。
所以她比絕大部分人都懂得如何不發出讓人察覺的聲音,她便如一道影子般潛伏到了蘇牧的房間前面來。
根本就不需要將耳朵貼過去,她便聽到了房間之中兩個男人的粗喘,而且兩個男人都是她極其熟悉的!
一個是她這段時間來日夜看管着的蘇牧,另一個則是與她姐弟相稱的太子爺紅人,朝歌!
一想起朝歌的身份與癖好,再聽聽耳中沉重而壓抑的粗喘,雅綰兒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她的臉頓時通紅滾燙起來!
她並非一無所知的少女,雖然被看成冰山美人,但跟隨着方七佛闖蕩江湖,而後又置身於盡皆男兒漢的聖公軍中,平日裡所聽所聞都是粗俗不堪的野漢,她又豈會不明白男女之間,或者男男之間那點事兒?
只是她並沒有想到,白日裡朝歌表現出一副完全看不起蘇牧的姿態來,結果才半天不到,竟然跟蘇牧滾到了一張牀上!
蘇牧今日的表現確實足夠驚人,爲了幾十名低賤如牲口的匠人,竟然接下了新任大元帥方傑的挑戰,在所有人認爲他必敗無疑的情況下,竟然反敗爲勝,甚至重傷了方傑!
慢說朝歌,便是她雅綰兒,都有些心動了。
聽得房中的粗喘聲,雅綰兒心頭不由酸楚,卻又有些憤憤。
酸楚的是,她在蘇牧身邊的時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蘇牧與她交流極少,從蘇牧的身上,她感受不到任何男人們該有的那種垂涎,她甚至自以爲蘇牧從未將她當成女人來看待。
而論姿色或身段,她都比朝歌要略高一籌,而且她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念及此處,她心裡自然要酸溜溜地不是滋味了。
之所以憤憤,則是因爲蘇牧有陸青花這樣的女子相伴,生死相依,竟然會跟朝歌攪和在一起,而且朝歌與太子殿下之事早已人盡皆知,他居然會如此果決地跟蘇牧做出這等羞人之事,又讓她如何不怒!
雅綰兒這廂心思不定,房中卻是越發的火辣,只聽得房中傳來了朝歌低低的叫喚聲。
“呀呀呀,痛…痛痛…哥哥輕些個,用力太大可就斷了!”
緊接着便是蘇牧含糊不清的悶哼,而後便是衣帛撕裂的“嗤啦”聲!
雅綰兒畢竟是個從未與男人有過感情糾葛的少女,以她冰冷的性子,又豈會做出破門而入的事情來,咬了咬下脣,她極爲少見地輕輕跺腳,而後羞憤地離開了。
她的前腳剛走,房中也便安靜了下來,蘇牧與朝歌已經分開,後者肩頭微微聳起,手臂無力耷拉着,而朝歌背後的衣衫早已撕裂開來,只是他正面看着蘇牧,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背對蘇牧。
蘇牧眉頭緊皺,並非因爲他硬生生將左肩關節卸下來,爭取到騰挪的空間,以換取到了勝機,而是因爲他發現了朝歌一些讓人震驚不已的秘密!
適才他已經見識過了朝歌那極其強悍的關節技,兩人陷入僵局之事,雅綰兒卻來到房外偷聽,若非朝歌及時提醒,蘇牧也不會跟他演了這場龍陽之歡的好戲。
朝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挪了過來,試探着抓住蘇牧的手臂,後者並一點點抗拒的一絲,任由朝歌用腳抵住他的腋窩,而後雙手用力拉扯他的左臂,只聽到喀嚓一聲,左肩關節的脫臼終於是復了位。
在撕裂朝歌后背衣服之後,蘇牧便再沒有理由對朝歌保持警惕,雖然朝歌並不這樣認爲。
他將蘇牧身上的被子扯了過去,包裹着自己的身子,而後朝蘇牧丟下冷冰冰的一句話。
“莫以爲刺了花繡我便認了你,若你壞我大事,我一樣會毫不猶豫殺了你!”
雖然撂狠話之時很威風,但走出房門之後,朝歌不得不再次戴上了僞裝,只見得他在門檻上絆了一跤,卻仍舊雙頰粉紅,眼神迷離地嬌哼了一聲,彷彿還未從適才的美好感覺之中回過神來,而後才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夜風襲來,他下意識扯了扯那張被子,卻不慎露出大片背部的光景,藉着院落裡昏暗的燈光,蘇牧仍舊能夠看到,他背部之上,赫然是一片大團的花繡!
只可惜不甘心離開的雅綰兒只聽到他那盪漾着春色的聲音,卻並未看到他後背的光景。
直到朝歌離去,雅綰兒纔有些有些幽怨地離開小院,卻又沒好氣地吩咐丫環,給蘇牧送來了一牀被子。
當丫環抱着被子來到蘇牧房間,卻發現蘇牧已經不在房中,心頭不由緊張起來。
她又跑到了陸青花的房間,見得蘇牧正與陸青花說這話,這才安心地回去稟報雅綰兒。
雅綰兒聽說之後也是氣憤不恥,心想這蘇牧還真是葷素不忌,剛剛纔跟朝歌鬼混了一場,又跑到陸青花那裡去了,還有什麼比這更加不要臉的嗎!
雅綰兒夜間常常睡不好,這是她作爲一名死士與刺客的習性,但她從來沒有因爲一個男人而睡不好,今夜算是破戒了。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厭惡一個男人,還是一個讓她如何都看不透的男人,以至於腦子裡全是關於那男人的一切。
她曾經無數次祈求上天,期盼着老天爺能讓她獲得一天的光明,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可等她成熟了之後,便再也沒有了這樣的想法,因爲她知道,這個人間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可今夜,她再次浮現出這樣的念頭來,希望老天爺能夠賜予她光明,哪怕只是看一眼的時間,讓她知道那個讓人憎惡的男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在她輾轉難眠之時,蘇牧卻坐在牀邊的繡墩上,與陸青花低低地說這話。
他不想讓陸青花擔憂,也不想她胡思亂想,所以並不想過來打擾她休息。
但回想起今日的打鬥,以及與朝歌不算太友好的相處,他總覺着自己已經沒有太大的把握,能夠掌控自己的小命。
這裡不是他的舞臺,從來都不是,他也從未將這次的大焱之旅,當成遊戲人間,他渴望活下去,渴望得到自己的歸屬,渴望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和事。
所以很多時候他都活得小心翼翼,甚至活得很辛苦,從醒來之後,進入蘇牧的身體之後,他便沒有再好好睡過一次覺。
他總是將生活的一切安排得滿滿當當,不想做那些沒有實際好處的事情,所有的舉動都擁有着後續的作用或者價值,每天都在爲活得長久一些而想方設法。
可現在呢,他落入了方七佛的手裡,並沒有太多的餘地讓他去選擇,讓他去籌謀。
他沒有了底氣,所以他想跟陸青花有話說話,生怕萬一自己死了,許多話卻沒能說出口。
“今天,我見到師兄了…雖然他從未見過我,也沒有承認我這個師弟…”
陸青花斜靠在牀頭,撫摸着蘇牧的臉,將他的頭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蘇牧太累了,枕着陸青花的大腿,嗅聞着她身上熟悉的氣味,很快便陷入了沉睡之中,以至於陸青花的眼淚不小心打在他的臉上,他也沒有醒過來。
每個男人都有軟弱的時候,這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可是軟弱過後,仍舊能夠挺起腰桿來面對生活的,便是真漢子,若一直陷入軟弱的黑暗之中,無法走出來,那才叫懦夫。
生活允許你休息,卻不允許你沉淪,大抵如是。
陸青花將被子輕輕蓋在蘇牧的身上,他感到很溫暖,然後做了一個夢,夢裡的包子鋪前,有個老姑娘氣鼓鼓地拍桌子罵人。
“咱家只賣包子,不做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