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是1月22日了,城內關於剿匪的話題依然層出不窮。
西郊軍營這邊也發生了一些事情,首要之事是關於陳昇遭遇槍殺的調查。這件事一度讓第一標全軍都感到緊張,不過調查了幾天之後都沒有結果,最終不了了之。當然,吳紹霆知道這是趙聲在從中翰旋促使這件事儘快平息,所以整個調查就虎頭蛇尾了。
不單單陳昇的事平息了,就連趙前勳畏敵之罪以及那幾個士兵造反的事,也都是草草了事。畢竟人都死了,已經沒什麼可以再追究,背上一個不好聽的罪名就可以了。
其次是剿匪之後第一標的人事調動。
雖然第一標經過了這次剿匪之後,陣亡了一些士兵,可是人數並不是太多,並不需要急着補缺。但是剿匪行動是一次作戰,一場戰鬥下來賞罰都是要安排清楚的。
吳紹霆在回到廣州的第二天,就將自己準備的推薦書躍過了趙聲,直接送到了陸軍衙門。
這份推薦書他在回來之後還做了一些修改,加入了對孫繼直、李濟深等人的推薦。
第二天陸軍衙門就有了批覆,除了兩名訓練官被要求調入隨營軍校任職、一名訓練官主動要求調往武備學堂之外,其餘者全部批准。
倪端順利成爲了第三營見習管代。此外吳紹霆只安排了陳芳一人進入第一營,擔任第一營見習副官,林廣利和其他訓練官則全部分配到了第二營和第三營。
他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不把擴張個人勢力表現的太明顯,這樣一方面可以降低趙聲的戒備,讓其不會橫加阻擾這份推薦信批准;另外一方面把這些人安排到第二營和第三營,也算是鞏固第二營和第三營當中的權威性。
臨近大年,天氣越來越冷,這天下午又下了一場冷雨。
吳紹霆從第一標司令處大院走了出來,他剛剛去軍需處催問新軍過冬棉裝派發的事宜。自從入冬以來士兵們依舊穿着夏季的軍服,一部分士兵勉強有兩件單衣可以一起穿上來禦寒,但更多的只能躲在營房裡面卷着被窩,或者去外面跑步熱身。
各營級的軍需官都向司令處軍需處催問好幾次了,可是司令處軍需處一直是一拖再拖。
直到今天吳紹霆再也受不了,親自跑來痛罵了軍需處軍官一頓,雖然對方連連唯唯諾諾的答應了,可是到底會不會如願以償還是一個未知數。
他在司令處大院門口站了一會兒,打算等着雨下的小一點再返回營務處。
司令處大門口的四個衛兵都凍的瑟瑟發抖,縮在門檐下面一邊跺腳一邊閒聊。
吳紹霆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煙,向這些士兵問道:“有火嗎?”
一個衛兵馬上從口袋裡面摸出了一盒火柴,小跑的來到了這邊。
吳紹霆掏了五支菸,說道:“拿下分了吧。”
衛兵連連感謝道:“多謝吳大人。”於是轉身將另外三支菸散給了另外三個士兵。
另外三個衛兵於是也都圍了過來。
陸續點燃了捲菸,吳紹霆深深的吸了一口,臉上一點都沒有舒坦的跡象。
旁邊的一個衛兵小心翼翼的問了道:“吳大人,這過冬的衣服怎麼還沒發下來呀?去年還是兄弟們自己湊銀子買的棉被,今年要是還不發棉服,那我們可真的要硬挺過去了。”
“是呀是呀,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多了。我們又要自己買炭火,又要給家裡寄過年費,根本沒多餘的銀子了呀。”另一個衛兵也跟着說道。
“唉,”吳紹霆吐了一口菸圈,無奈的說道,“我今天來就找軍需處催這件事,軍需處他媽的一幫叼貨。下面營的兄弟們比你們更慘,營房都是漏水漏風的。”
“呃……”衛兵們無言以對了,他們知道吳大人雖然人不錯,可是這件事也是無可奈何。
“明天我去衙門問問,”吳紹霆彈了彈菸灰,說道,“你們也別太擔心,年前肯定有結果的。咱們二十四鎮自成立以來都還沒發過冬裝,要是還不發,那咱們冬天就沒法出勤了。”
雨下小了,吳紹霆丟了菸頭,向第一營快步返回去。
剛剛回到第一營營務處大門口,新上任的見習副官陳芳就迎了出來,他手裡還拿着一封精美的卡片。
“吳大人,剛纔將軍府派人送來了一封請柬。說是小年夜那天將軍大人在府上設宴,要請吳大人您去赴宴。”陳芳說道。
“將軍大人設宴?除了我之外,都邀請哪些人去了?”吳紹霆有些詫異,一邊向大廳裡走去,一邊問道。
“這個屬下不清楚,來人也沒多說什麼。不過既然都出請柬了,應該邀請的人不少吧!”陳芳回答道。
“將軍大人邀請,豈能不去呢?小年夜是幾號?”吳紹霆又問道。
“小年夜是臘月二十四呀?哦,大人您問的是公曆呀,應該是一月二十七日吧。”陳芳心算了一下,然後說了道。
“行吧,營裡最近就只有過冬物資這個麻煩問題尚待解決,小年夜之前我再去落實一下。”吳紹霆從陳芳手裡接過了請柬看了一眼,然後隨手收了起來。
接下來幾天,經過衆多營級官員的施壓,陸軍衙門總算是撥款爲新軍置辦冬裝了。
只是第一批僅僅只有2000套,二十四鎮全軍將近5000人,連一半人都湊不到。
陸軍衙門表示這是最大限度,畢竟衙門裡面的官員也要過年,七七八八還有很多費用需要填補,能出2000套冬裝已經很不錯了。
下面的官兵們雖然還是抱怨,可是衙門這邊打死都擠不出一分錢來了。這件事也就漸漸算了,大家只能各自祈禱自己能先領到第一批冬裝。
小年夜這天,廣州很熱鬧,漸漸已經有了新年的味道。
不過對於那些窮苦農民來說,每年的小年夜是最難過的,年關將近,地主要收租子,辛苦一年的勞作交上去之後又是一貧如洗。當然這還算是好的結果,遇上交不齊全的時候,利滾利、賣兒賣女、賣老婆賣媳婦的慘劇也就發生了。
這天,西郊軍營這邊受邀請前往將軍府赴宴的軍官們,商議好一同騎馬進城。
吳紹霆自然是跟着衆人一起了。除了他之外,同行的還有炮兵標總參謀官韋汝驄、第一標標統趙聲、第一標參謀部何福光、許海英兩人,以及陸軍衙門軍官處、軍法處、軍需處等總長官。一共九個人。
下午四點,衆人在十名騎兵護衛下,一同騎馬離開了西郊進城去了。
如今孚琦的將軍府並不是歷代將軍府的原址,原將軍府全名爲“廣州將軍衙門”,是平南王尚可喜王府的舊址,道光以前的廣州將軍(包括明朝)都是在這裡辦公。第二次鴉片戰爭之後,廣州將軍衙門與兩廣總督府一起被英軍攻佔。
前者一度成爲英國領事館,雖然如今英國領事館遷入沙面租界,可是洋人依然霸佔着舊將軍府不予歸還,還稱其爲“領事別業“。
這件事對於1860年以後到任的廣州將軍都是一種恥辱。
如今的將軍府位於六門街中路,佔地面積遠遠沒有舊將軍府那麼龐大,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四進四出大宅院罷了。
一行人來到了將軍府大門口,將軍府的下人早在門口恭迎,殷勤的上前來爲大人們牽馬。
在將軍大門對面的街道上,早就停了好幾頂轎子和馬車,看來今天到將軍府上的客人確實不少,並且都是非富即貴。
吳紹霆甚至覺得自己是今天赴宴人羣中官職最低的了,整個新軍當中將軍只邀請了他一個營級軍官。不過他倒沒有任何緊張,相反更應該感到榮幸纔是,這表示將軍對自己還是特別器重的。
衆人下馬之後,護衛留在門廳這邊,受邀嘉賓則在將軍府下人的帶領下走進了大院。
經過了前面的門院,來到前堂上。此時的前堂上已經有十多位客人了,除了第二標和騎兵標的一些軍官之外,其餘的全是一些廣州城內的上層名流和社會賢達。不過並沒有看到張直,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在前堂門口,將軍府的大管家從下人那邊接過了客人,點頭哈腰的請衆人入內。
西郊軍營這邊軍官們進入前堂之後,在場的同級官員們都起身相迎,大家相互寒暄介紹了一番,然後按照身份官職落座了。
果不其然,吳紹霆今天還真是官職最低的人,被安排到右邊第二列角落的座位。
不過這樣倒也不錯,他覺得這裡頗爲清靜,不像前面那些大人們虛情假意的相互客套着,自己省了這份噁心的奉承倒也不錯。喝着小茶,嗑着瓜子,等待着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