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熙欣然說道:“難得在這個時候還有像吳都督這樣重視國粹文化的人,老朽與北宗先生只是一副空架子,吳都督肯聘請我們,我們未必有這能耐呀。”
吳紹霆笑道:“曾先生切莫這麼說,說起能耐,我吳紹霆難道是一個耍筆桿子的人嗎?若曾先生不肯南下,那紹霆只好留在上海不走,直到曾先生、李先生答應。”
曾熙與李瑞清對視一眼,李瑞清嘆息的說道:“吳都督這般盛情,我們兩個老頭子若還推辭,那就是太不識趣了。”
吳紹霆喜道:“多謝李先生,多謝曾先生。兩位近日即可有所準備,若兩位不嫌棄,過些時日跟在下的船南下返粵。若兩位先生願意自行前往,紹霆可資旅費。”
曾熙和李瑞清答應了下來。
吳紹霆又看向岑春煊,曾熙和李瑞清對於他來說,作用只是爲廣東都督府增加文化形象,讓廣東都督府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更正派。他此番前來最重要的目的還是說服岑春煊加盟,有了岑春煊這個大人物,廣東的實力最少翻一番。從去年岑春煊捐助十萬支持廣東建設警察學校,可以看出去年他們的會談,在岑春煊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甚至可以說已經說動了岑春煊的心。
吳紹霆也很清楚一點,如果岑春煊真的願意南下不用等到今天。他今天專程面訪岑春煊,一方面是希望能促成這個大人物南下,另外一方面就算不成功也要知道岑春煊心中的想法。
“雲公,不知您意下如何?”他問道。
岑春煊不慌不忙的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之後,方纔說道:“吳都督的好意我再明白不過了。並非我矯情,只是在上海還有一些事尚待處理。不如這樣,懇請吳都督容我考慮一陣吧。”
吳紹霆有些失望,顯然他兩個目的都沒答道,既不能說服岑春煊南下,又不能套出岑春煊的原由。不過他沒有繼續勸說下去,岑春煊在看到聘書上的司法部長之後能說出考慮的話,這已經說明岑春煊明白和認同自己的心意了。他遺憾的嘆了一口氣,苦笑道:“紹霆不是一個婆媽的人,雲公能夠考慮紹霆的請求,已經是紹霆此番的大收穫了。希望雲公不論考慮結果如何,都能給紹霆一個迴應。”
岑春煊笑道:“這是自然。”
回到上海俱樂部,吳紹霆開始籌劃他在上海的第二步行動。第二天下午,他與鄧鏗帶着幾個隨從來到了上海國民黨黨部,以私人身份拜訪了宋教仁和廖仲愷。來到黨部大樓前,只見這裡懸掛着許多宣傳旗幟,甚至還有當選內閣總理的宋教仁畫像。政治氣氛濃厚。
縱然大選已經結束了,可是這幾天宋教仁依然十分忙碌,準備北上的行程並不寬鬆,還要與黨內各部門協調好組閣之後的政治方針和國家統一計劃。廖仲愷比宋教仁更忙,只不過他是往返宋教仁和孫中山之間的瞎忙活。周震鱗、章士釗等人也都在去年年底來到上海,不遺餘力的協助宋教仁參加大選。
一個文員走進了宋教仁的辦公室,宋教仁正在講一通電話。文員沒好意思打攪,只好悄悄走上前去,將一張名片放在了宋教仁面前。宋教仁向文員點頭示意了一下,隨手拿起了名片看了一眼,當他看清楚上面的名字之後,馬上對電話講道:“就先這樣,晚點我再去租界與你面談。好的,再見。”
他放下了電話,連忙對文員說道:“他人呢?”
文員回答道:“在一樓的小茶室休息。”
宋教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匆匆的走出了辦公室,先來到了走廊另外一邊的一間公共科室,在敞開着的門上敲了敲。科室裡面的幾個文員都擡起頭來了。
“行嚴,仲愷,廣東那邊來客人了。”宋教仁站在門口喊了道,同時還向科室裡面的章士釗、廖仲愷招了招手。
章士釗、廖仲愷立刻走了出來,宋教仁沒有向他們說什麼,帶着他們下樓去了。章士釗、廖仲愷聽說廣東那邊來客人,並沒有意識到是吳紹霆,還以爲是朱執信、莫紀彭等人。當他們來到一樓小茶室時,看到穿着西裝革履的吳紹霆一行人,不禁大敢詫異。
“震之?你怎麼來上海了,事先也不通知一聲,什麼時候到的?”廖仲愷熱情的問了道。
吳紹霆站起身來,笑道:“剛到一兩天。哎,這次來上海並非公事,只是私下向幾位去年幫過我的朋友道謝罷了。”
宋教仁走上來跟吳紹霆握了握手,假裝責怪的說道:“難道不是公事你就不來見我們了嗎?放下我們各自的身份,大家還是好朋友嘛。”
吳紹霆哈哈笑道:“漁父兄所言極是,我之錯。之前不曾作通知,主要是因爲我知道漁父兄最近肯定忙的不得了。今天來拜會的路上我還忐忑不安,咱們的大總理會不會有空接見我呢。今天見不到的話,後天是上元節,我還打算在那天再來找你呢!”
宋教仁笑着在吳紹霆肩膀上打了一下,沒好氣的說道:“吳都督你這是笑話人是嗎?”
大家都鬨笑了一陣。
宋教仁請衆人落座,大家相互絮叨一些近況。從宋教仁那裡得知到黃興還在南京,孫中山上個月回滬,現住在江南製造局都督府。吳紹霆深知宋教仁現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北上組閣,所以特意詢問了一番行程準備。
“前面的工作都差不多了,我黨昨天剛剛派了專員先去北京那邊安排。擬定是在二十三號乘火車到天津,克強會在南京等我,說是要送我北上。”宋教仁說道。
“二十三號?行,我就在上海多留幾天,到時候我送你到南京,克強再從南京送你到北京,好的很。”吳紹霆鄭重的說道。
宋教仁連忙推辭道:“震之,你離開廣東那麼久,萬一廣東出什麼事可不好。好歹廣東是革命首義之地,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克強說要送我去北京我都覺得麻煩,我三十多歲的人,還是小孩子嗎?”
吳紹霆堅持說道:“漁父啊,你這次是代表全中國人民北上施行民主事業,自從去年革命之後,這可是大家翹首以盼將近一年的頭等大事,無論於公於私,我送送你是應該的。就這麼決定了,你不要推辭。你要是再推辭,我告訴你,我可會追在火車後面跑着送你到南京。”
大家被逗笑了起來。宋教仁感激的點了點頭,嘆道:“你都這麼說了,我可不敢再亂來。”
晚上衆人到黨部附近的飯店吃了一頓飯,回頭又到宋教仁公寓聚談了一番。
吳紹霆關切的詢問了宋教仁組閣之後的政治方針,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整個完善談話都很愉快,大家心平氣和的各抒己見,對中國未來充滿了希望。晚上九點過後,衆人陸續起身告辭,吳紹霆帶着手下返回了上海俱樂部。
回到房間,吳紹霆先前愉快的情緒一掃全無,從下午見到宋教仁到剛纔告辭,他一直都是裝出一副充滿希望的樣子。雖然歷史因他而發生了改變,可是很多大事件隨之也提前發生了,幾乎是辛亥革命之後的翻版。他原本還很相信蝴蝶效應,認爲歷史會走上大的岔口,顯然這個想法是錯的,岔口只是局部,“歷史必然性”還在起着主導作用。
他不太確定宋教仁這次北上會不會遇刺,所以纔要求送其到南京。到時候在火車站,他跟手下還能照應一下宋教仁,到了南京之後則由黃興接手,或許就能避免慘案的發生了。如果說孫中山遇刺,他可能不會那麼關心,反倒還會輕鬆一些。可是宋教仁是一個難得可以拉攏的革命黨人物,尤其國民黨成立之後宋教仁的政治地位一下子拔高到新的層次。
於公保全宋教仁可以得到一筆政治資源,於私哪怕沒有政治資源,政權到這個人才加盟同樣是一件不錯的事。宋教仁可是具有很多附加價值,不僅僅能拉來一批政治家,還能影響號召國內外的資產階級人士。
上元節這天,吳紹霆與孫中山、陳其美、廖仲愷、宋教仁等等一起在都督府會餐。
之後的幾天,廣東發來一份電報,告知第一批德國軍火已經順利抵達廣州。一萬五支毛瑟槍可不是一次就能完成運輸,更何況德國人也不是傻子,他們做了一筆吃虧的買賣,肯定不會讓吳紹霆好過。所以這批槍炮按照合同的規定,分六批次限期兩年之內交貨。第一批一共六千支步槍,一千萬發子彈,以及兩門大炮。電報發來時,相信貨物都已經卸載完畢了。
中德張盛霆軍械公司去年年底已經開始建設廠址,部分德國技術人員和機械陸續抵達廣州。德方的要求是由中方妥善安置這些技術員和機械,吳紹霆經過合計之後發現,這些人簡直就是豪華旅遊團,十二個人員、二十臺機械,維護費用竟然等同於一個加強連。吳紹霆只能認了,在談判時他坑了德國人太多,早就料到德國人敢答應這些條件是有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