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我們也寬心了。”熊希齡緩緩的點了點頭。
“那麼,卓如先生,除此之外洋人們還說了什麼?”吳紹霆換了一個正嚴肅的坐姿,一絲不苟的向樑啓問道。
“是這樣,英法俄三國之前以五國銀行團身份與北洋政府簽訂善後大借款,一旦北洋政府垮臺,這筆貸款顯然無法收回來,所以英法俄三國同樣很關心這個問題。畢竟這筆款項已經有三期交到中國手上,總不能把錢當作影。”樑啓說道。
“善後大借款之前也是由清末朝廷借貸轉嫁到北洋政府身上,所以這是有先例可循。當然,英法俄三國考慮到執政府的處境,願意將之前的利息降低一半,同時仍然可以以海關鹽稅做抵押。”熊希齡用一種倚老賣老的口吻說道。
吳紹霆冷冷的瞥了一眼熊希齡,對方還當真把前後兩件事當作一回事來看待,一副自以爲是的樣子,真想不通對方一把歲數了卻還把問題想的那麼簡單。他只能認爲進步黨人一個個心裡想着當權都快走火入魔了,爲了能早一天當權甚至可以捨去更多的底線。
“如果這筆貸款是用在國家建設、民生改善,哪怕是增加國防力量上面,我一句話都不會多說,連本帶利我全部可以答應繼續償還。卓如先生,秉三先生,你們應該明白北洋政府借貸這筆款項的目的,袁世凱拿這筆錢是來對付咱們南方,是用來鎮壓人民、破壞共和事業、對付我們南方軍隊。”他語氣由弱漸強,到最後竟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憤怒。
樑啓、熊希齡二人有些措不及手,沒想到吳紹霆的態度變化的如此之快。
“震之,你先冷靜......”樑啓打算說幾句勸慰的話。
“冷靜?卓如先生,洋人這是在把我們當傻子呢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北洋現在還有什麼值得洋人支持的地方?洋人就是看着咱們急着完成大統,所以才這般不顧道義的漫天要價,什麼叫趁火打劫?這就叫趁火打劫”吳紹霆嚴厲的打斷了樑啓的話。
“常言道弱國無外交,如今洋人是捏準了我們的命脈所以纔敢如此開口。震之,之前我們都說了不能義氣用事,你怎麼還是這麼倔強?”熊希齡沒好氣的說道。
“倔強?義氣用事?哼哼,要我們爲敵人的債務埋單,除非我腦子秀逗了。說什麼弱國無外交,那是因爲以前我們中國不團結,軍閥割據,恃兵內鬥。我吳紹霆今天坐在大執政官這個位置上,就是要結束這混亂的局面,一統南北,恢復大中華的和平安定。只要我們中國人一致對外,我倒要看看誰還敢說我們是弱國”吳紹霆情緒激動的說道,說到不能控制之處還伸手重重的砸了一下桌案,把鄧鏗剛剛整理好的一摞文件又震翻了,鄧鏗只好跑過來再次重新整理。
熊希齡和樑啓都被吳紹霆的氣勢震懾住,雖然他們知道吳紹霆是少年壯志,可是也難保對方不是年輕氣盛,只顧着逞一時之強。關於五國銀行團貸款的事情,他們曾做過設想,可以要求洋人把剩下的貸款繼續撥給執政府,用以南北統一之後的國家建設,如此說來也不算是一件壞事。畢竟中國常年征戰,南北言和意味着百廢待興,任何一項事業都需要金錢的投入,以戰後中國的處境根本不可能負擔那麼多。
“震之,”熊希齡深深吸了一口氣,嚴肅的說道,“這是關乎國際政治的大事,無論如何都要通過國會來決定,如果有什麼閃失你豈能擔負責任?”
“歐洲馬上就要開戰了,各國列強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在亞洲。就算我不答應他們所有的要求,就算我不需要這些帝國主義的支持,我們執政府照樣有生存的機會。說的再簡單一些,一旦歐戰爆,他們即便惱火我們,企圖支持北洋政府死灰復燃,歐洲各國也根本拿不出一分錢來。只要南方大軍繼續北進,徹底消滅北洋政府,中國只剩下一個執政府,他們爲了保全在華的原有利益反而還會來討好我們。”吳紹霆毫不示弱的說道。
熊希齡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自己居然忘記了歐洲戰爭即將爆的情況,看來有必要重新盤算一下與洋人的籌碼。
“總之一句話,他們要把北洋政府的債務轉嫁到我們執政府頭上,我是絕對不會答應。如果秉三先生一定要鬧到國會去,我也奉陪到底。”吳紹霆態度堅硬的又說道。
熊希齡臉色很不好看,吳紹霆簡直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了。不過此時此刻他不便作,畢竟吳紹霆說得有道理,在與洋人打交道的方面上自己並不在行,絕對不能拿國家的利益隨隨便便開玩笑。
樑啓嘆了一口氣,與熊希齡交換了一下眼色,改變了態度說道:“震之,你的心意是好的,這一點我們都很欽佩。這樣,我會盡快派人去上海和北京,無論如何儘快請唐少川、伍文爵出山,完善執政府的外交部門。由專業的外交人才來與洋人細談,一定竭盡所能維護我們中國的利益。”
吳紹霆點了點頭,說道:“就先這樣。”
送走樑啓、熊希齡之後,吳紹霆凝神沉思了起來,他越來越覺得這些文治派政客們不可靠,明明歐洲的局勢對遠東地區國家來說是一次獨立自強的大好機會,可是這些人實在是缺乏敢作敢爲的精神,一個個只想坐享其成。他甚至擔心當自己宣佈與德國結盟聯手對付日本時,國會衆多議員當中根本沒有多少人敢站出來支持。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政府內部越是如此,自己就越要加強強權統治。儘管國家的命運不能單靠賭博的方式來決定,但也不能任由這些軟弱的舊資產階級政客們一味妥協。若真是如此,大中華的局勢只會周而復始的被帝國主義踐踏。機會是要靠自己爭取的,錯過這次機會有可能將會是兩代人的悲劇。
沒過多久,吳紹霆回想到剛纔樑啓、熊希齡提到各國公使館的代表似乎並沒有太多日本方面的消息。他不禁皺起了眉頭,相信日本就算覺德國與中國南方關係密切,可也不會那麼容易察覺到中德盟約的事。更何況以日本目前在華的勢力圈,真要察覺到中德結盟,只怕早就把這件事公諸於衆,然後從各方面打壓中德關係。
既然如此,那日本人究竟在打着什麼算盤?英法俄三國都已經迫不及待的南下交涉,偏偏同屬於遠東國家的日本居然如此慎重。難道日本還寄希望在北洋政府身上?
他倒是希望日本相的智商只侷限於此,從現在開始每一份在北洋政府的投資都是直接丟進水裡,自己倒要看看日本這個彈丸小國有多少實力浪費在北洋身上
“對了,士元,上次黃埔軍校的事情可有什麼進展?”收斂了一下思緒,吳紹霆向還在給文件排序的鄧鏗問道。
“昨天上午倪司令有遞過一份最新的報告,恆榮貿易公司已經在上海方面與朝鮮民族學生聯合會取得聯繫,證實在黃埔軍校受害的兩名學員是朝鮮流亡革命者。”鄧鏗一邊說着,一邊從文件堆裡找到那份報告,遞給了吳紹霆。
吳紹霆打開報告沉着心思看了一遍,隨後喃喃的說道:“金忠義、崔重根......”
鄧鏗說道:“死者是崔重根,目前金忠義在醫院的情況還算穩定,特勤處和廣州警察局加強了病房和醫院附近的保護措施。”
吳紹霆繼續看着報告,瞭解到這兩個朝鮮籍學員之前在廣州的活動,以及憲兵隊法務團給出的分析推論,他表情嚴肅起來,說道:“他們以黃埔學員的身份通過廣州花旗銀行辦事處購買軍械?好大的膽子”
鄧鏗點了點頭,說道:“關於這一點昨天下午廣州已經打來電話,倪司令親自去了花旗銀行辦事處瞭解情況,花旗銀行給出相關記錄證實了他們購買軍械的情況。預付金都已經支付了,不過前後只有三十支步槍、二千子彈和五公斤工業炸藥原材料。”
吳紹霆臉色很不好看,冷冷的說道:“有黃埔軍校的名義購買私人軍火,他把黃埔軍校當做什麼?是他們朝鮮人的後花園?豈有此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