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二月十九日。
天還未亮時,西郊大校場這邊就已經熱鬧了起來。
陸軍衙門軍需處的大小官員指揮着幾百名士兵,開始在大校場上進行裝點佈置。檢閱臺擴大了一倍,跑道邊上都插滿了指引作用彩旗,整體看上去頗有氣勢。整個操場表面翻新了一遍,將雜草、石頭等等瑣碎之物全部去掉了,一切都顯得十分嚴謹。
在北面還安排了貴賓席,提供那些外國使節和軍事顧問入座,貴賓席的座椅、桌位都鋪上了厚實的白布,以顯得舒適和高貴。中國軍官的席位則安排在檢閱臺兩旁,今天到場的除了陸軍衙門的官員之外,總督府、舊軍各部甚至廣西的部分將領同樣也會前來參觀。畢竟自從組建新式陸軍以來,主動提出受閱檢驗的部隊不多,很多將領都想先汲取一些經驗,等待日後自己受閱檢驗時說不定還能起到大作用。
辰時初刻,二十四鎮新軍開始吃早飯。到了三刻時,全軍陸續展開了整裝工作。新軍士兵受閱演練的標配物件,從禮帽到腰帶,從子彈袋到綁腿的節數等等,全部都不能缺少也不能出錯。各級軍官反反覆覆在士兵羣裡穿梭檢查,氣氛看上去猶如大戰臨頭一般緊張。
沒過多久,從廣州城內陸陸續續的開來了許多馬車,軍用和民用的都有。受邀參見這次檢閱儀式的各級將官和社會名士,在陸軍衙門、將軍府的侍從官指引下,有條不紊的進入了軍營。此時檢閱還沒有正式開始,衆人都到陸軍衙門的大院裡稍事休息。
快到九點時,一衆官員纔開始由陸軍衙門前往大校場會場,進入坐席。
十點整,檢閱儀式正式拉開了帷幕。
先是二十四鎮和檢閱軍官團的高級將領們依次登上檢閱臺,發表了一些程序上的講話,接着是外國使團代表的祝言,最後司儀員宣佈受閱軍隊進場。
二十四鎮全軍以營爲單位等候在大校場外面,這個時代電器設備不健全,通報還得靠人力來傳遞。接到了命令之後,軍樂隊率先奏樂從東面開進了場內,跟在後面的是第一標三個營的部隊。
進場只是程序步驟,並不算正式的步操演示,所以不用顯得那麼嚴格。
但是進場這一環節是給在場全部人留下第一印象的時刻,二十四鎮的全軍依然不敢掉以輕心。好在第一標去年年底剛剛結束整軍訓練,而且在吳紹霆幾番言論的薰陶之下,全標上下都有一種高人一等的自我感覺,因此進場時一個個表現的很精神,方陣整齊、步履一致,放眼看去還真有一種大氣勢。
北面貴賓席的外國使團最先發出了驚歎之聲。
“ohjesus,Absolutely,thisisourGreatBritishArmystandards!”一個英國武官感嘆的說了道。(這是我大英帝國的陸軍標準)
然而站在另外一邊的一位德國軍官卻冷冷笑了起來,說道:“Unm?glichistWuShaotingderdeutschenMilitaryAcademyAbsolventen!”(不可能,吳紹霆是我們德國軍校的畢業生)
法國軍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色凝重的說道:“我覺得,廣州最強陸軍的稱號,果然是當之無愧呢!”
看到外國人那邊呼聲此起彼伏,檢閱臺這邊的中國軍官席位不由也受到了感染。雖然在座的有不少人以前見過第一標的軍容,也曾爲之發出感嘆,可是畢竟事情過了那麼久,大家在印象中早有淡忘。此刻他們見洋人都對第一標感到非同尋常,看來負責訓練的吳紹霆果然是一個能幹人。
檢閱臺上那些來自練兵處的軍官們,也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人甚至覺得第一標的軍容已經超過了北洋六鎮了。
北洋六鎮之所以被成爲新軍楷模,軍事素質其實並不最重要的。主要是因爲北洋六鎮資歷最深,編成最早,再加上後期大力的經營,武器裝備、軍餉補給以及各方面將才都很齊全。當然,即便二十四鎮第一標有這麼好的軍容,可是真要拖到戰場上與北洋六鎮實戰較量,依然絕非敵手。
要知道北洋六鎮除非武器裝備精良之外,大部分士兵都是經驗十足的老兵。
坐在檢閱臺上靠前位置的馮國璋微微嘆了一口氣,猶豫了一會兒之後,轉向一旁的廣州將軍孚琦問道:“將軍大人,敢問這第一標真是吳震之主持訓練的嗎?”
孚琦知道馮國璋讓第一標的氣勢給震住了,他得意的笑了笑,說道:“確實如此。吳震之以前帶過一支舊軍,他竟然用從德國學習的方式,把那支舊軍訓練的如狼似虎。”
馮國璋緩緩的點了點頭,不過繼而又疑惑了起來,問道:“他真是用德國的軍訓方式訓練的部隊?”
孚琦笑道:“他去年三月剛從慕尼黑陸軍士官學校畢業歸國,在此之前還在德意志馬其頓集團軍實習,馮大人覺得他應該用什麼方式教訓部隊呢?”
馮國璋陷入了沉思,北洋新軍大部分都是僱傭德國教官指教,雖然也有一些日本教官,但是他見過德國教官訓練新軍士兵的效果,與現在自己看到的完全是兩碼事呢。在他看來那些德國教官不可能會故意留一手,畢竟這是有外交條文的呢!
他暗暗嘆了一口氣,現在只好先不管這個問題,但是這個吳紹霆看來還真是名副其實呀。他越來越覺得應該找機會將吳紹霆拉到自己麾下,假以時日,這個年輕人一定會給自己帶來驚喜的。
他側目又看了一眼另外一邊的段祺瑞,段祺瑞的神色同樣是一片嚴肅。
段祺瑞似乎感覺到了馮國璋的目光,沒有回頭,只是喃喃的說了道:“甫公,看來你說的很對呀,這個年輕人果然是一個人才。”
馮國璋笑道:“芝泉可有什麼想法嗎?”
段祺瑞不置可否的笑了起來,卻沒有再回答了。
馮國璋心中隱隱有一些涼意,他很明白段祺瑞也是一個有眼光的人。如今國內時局不穩,動亂叢生,正是用人之際,說不定段老弟也對這位吳紹霆有所青睞。他緩緩吁了一口氣,自己雖然與段祺瑞稱兄道弟,不過也只是做做面子功夫罷了,任何關係都是建立在相互利用作用的基礎上。
如今有袁宮保主持大局,北洋派看上去還是利益一致。
但是人總是有私心,做任何事都必會先考慮自己是否能獲得更多的利益。
現在段祺瑞也有器重吳紹霆的看法,這不是擺明了要爭奪這個人才嗎?
馮國璋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飲了一口,隨後嘴角露出了一絲諱莫的笑容。
大校場上軍樂隊和第一標陸續走過,來到操場上列隊。緊接在後面的便是第二標三個營的部隊,第二標的情況遠遠沒有第一標給人那種震撼。全軍上下的步伐不算一致,隊列甚至都有一些磕磕碰碰。不過好歹三個方陣保持的還算不錯,從這一點上已經算是可以達標了。
對於北洋新軍來說,他們並不是搞儀仗工作,一個軍隊需要的是軍紀和戰鬥力,至於軍容如何可以排在其次。
經過一個小時的時間,騎兵被、輜重營和炮兵標總算全部到場了。
司儀員再次走上檢閱臺最前方,對二十四鎮全軍唸了一篇步操演練之前的宣言,雖然算不上長篇大論,不過這種形式上的東西一直都讓大家反感。宣讀結束之後,司儀員請馮國璋上前下達開始步操演練的命令。
馮國璋通過擴音器下達了正式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