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遠東狂人
烈日當空,揮汗如雨,已是正午時分。軍號聲“滴滴答答”的響了起來。這是共和軍的開伙號,現在已是午飯時間。
這裡是湖南北部的嶽州,城西北郊,黃牛崗。
由於這裡地勢較高,而且緊鄰洞庭湖口,非常適合控制水路交通,因此共和軍第妾師在黃牛崗駐有一個炮兵連,裝備六門山炮,控制這斤小戰略要地,保衛長江和洞庭湖碼頭。
只駐一個炮兵連似乎兵力有些單薄。但是實際上自從湘變以來,洞庭湖的巡防軍水師已被共和軍海軍部隊全部繳械遣散,現在的洞庭湖裡基本上已看不見湘軍的軍事力量。只有一些零星的水匪,所以,與其說這個炮兵連是在保衛碼頭,不如說是顯示一種軍事存在。
午飯的開伙號響起後,駐守黃牛崗的炮兵連官兵按照條令輪流去炊事班的露天食堂吃飯,但沒等第一批人吃完,一隊騎兵已策馬飛奔而來。爲首那人正是第五師師長吳振漢。
吳振漢是從嶽州城東的部隊趕過來的,今日天不亮他就出城巡視各部隊,正午時正好視察到黃牛崗炮兵連,於是順便在這裡吃午飯。
師長趕到,炮兵連上下不敢怠慢。連長親自端了碗過去,不過吳振漢倒也沒擺什麼師長的架子,粗瓷大碗一端,蹲在一棵樹下,邊吃邊與連長說話,跟着吳師長一起過來的那些參謀副官也都是同樣待遇,不過陪着他們吃飯的卻是炮兵連的政宣員。
現在共和軍正規部隊已完成整編,按照條令,甲種師每個連派駐兩名政宣員,乙種師每個連派駐一名政宣員,這些識文斷字的軍官都是由共和軍政宣委直接派下來的,只對政宣委負責,這些軍官很特殊,因爲他們並不指揮作戰,也不能命令連長連隊的軍事指揮權仍在連長手裡。但是由於政宣員是政宣委派遣下來的,掌握着基層官兵敘功、褒獎的部分權力,並承擔着基層連隊的掃盲工作,所以政宣員在基層部隊裡也是很有權威的。
用某些軍官的話來說,這政宣員就是共和軍裡的“監軍”而且這個監軍還是一層一層有組織的,連裡有連代表,連以上是營代表,營以上是團代表,不過團以上就沒有代表了。到了旅一級部隊,設正副“政治委員”各一名,兩名政治委員和旅長、師長組成“四人委員會”全權監督各級政宣員的工作,防止他們瀆職。
這個政宣員制度還在摸索階段。不過已取得非常明顯的正面效果,共和軍正規部隊已完全擺脫了過去那種清末新軍的影子,軍官視士兵爲奴僕、私產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現在的共和軍,那就是一支全新的部隊,從組織上講,這支部隊已堅如磐石。
駐守黃牛崗的炮兵連也有一位政宣員,名叫秦凌,原是江西新軍的一名督隊官,革命爆發後就在九江加入共和軍,後來跟隨吳振漢轉戰江西、湖南,第五師接受整編的時候由於文化較高便被作爲政宣員予以任用,不過他這個政宣員還不夠“正統”本來也應該調到武漢集的。但是由於湘黔事變爆發,這集刮計劃小隻能推遲。
秦凌善談,雖然與師部的這幾位參謀、副官很少見面,不過這吃飯的片刻工夫已與這幾個軍官打得火熱,通過這幾人的嘴,他得知本部隊即將換防,這黃牛崗將由革命衛隊接防至於換防之後是去打長沙還是調回湖北,那幾位軍官卻也是嘴嚴得很。
秦凌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於是不再追問,將碗裡最後幾口飯扒進嘴裡,還未嚥下去。就見幾個頭戴草帽、肩背洋槍的漢子被哨兵帶到炊事班。
從打扮來看,那幾人是湘北革命軍的官兵,到了炊事班,多數人都去吃飯,只有那個領頭的走到吳振漢跟前。
“吳師長,終於找到你了。”
那人噓了口氣,接過一名副官遞過去的碗,將裡頭的涼開水一口氣喝乾,抹了抹嘴,取下草帽,從裡頭摸出張紙條,遞給吳振漢,說道:“我部已奉命開到嶽州城,就等總司令一聲令下,就可以直搗長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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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龔司令回來了麼?”吳振漢拿着紙條,匆匆掃了一眼。
“回來了。不過也掛了彩,幸好只是皮肉之傷。”那人點了點頭。
吳振漢站起身,將紙條裝進軍裝口袋,帶着參謀和副官離開了炮兵連。
連長整了整軍裝,走到秦凌跟前。說道:“老秦啊,帶上步槍,跟我趕緊去師部開會。”
“開會?”秦凌一愣。
“戰前動員大會,師長說了,總司令已決定武力解決湖南頑固派,咱們第五師就是先鋒。等接防的革命衛隊開到,咱們就整裝出發了。”
連長的話讓秦凌長噓口氣,實際上自從湖南政變以來,第五師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氣,基層部隊的請戰書也沒少上,但是由於一直在等待革命衛隊從湖北開來接防,所以這些天裡,第五師的官兵有些急噪。
得知總司令已下定決心武力解決湖南君憲派,炮兵連這一百多號人頓時精神一振,不待連長吩咐,已開始擦槍擦炮,檢查馬蹄鐵。
黃牛崗距離嶽州城不遠,秦凌和連長各背一杆步槍,徒步進城,從西門岳陽樓入城,正趕上湘北革命軍的一支部隊出城,全體官兵高唱
歌。
“衣衫破,飯碗空,殃殃華夏遍地窮。爲何窮?貪官污吏狠,土豪劣神兇,殘酷壓榨我民衆!,刀槍舉。戰旗紅,討伐兇頑意氣雄!睜眼看,討逆軍威壯,國民鬥志昂,不滅兇頑誓不還。
連長詫異道:“湘北革命軍竟也會唱這首歌?咱們連的那幾個傻蛋到現在還唱不齊呢。”
秦凌笑道:“剛纔聽那幾個師部的參謀說,這湘北革命軍裡也派去了政宣員,想必這歌就是他們教的吧。據說湘北革命軍的那位龔司令有意接受共“巾的改編。或編爲共和軍獨古編爲革命衛隊六
“龔春臺不是一直想打回家鄉麼?怎麼,現在轉了性兒了?”連長有些奇怪。
“打回家鄉?現在湖南這架勢。若沒有共和軍撐腰,湘北革命軍只怕早就被君憲派的巡防軍打垮了。”
秦凌與連長嘀咕幾聲,等那支革命軍開出城後,便進了嶽州城,徑往師部趕去。
兩人趕到師部一看,才發現他們來得太早了,會議室都還沒開門,門外倒是等着十幾位軍官,正好擺龍門聊天,正談得起勁的時候,一名參謀匆匆奔來,將在場的所有識字軍官全部點了“壯丁”拉着他們去幫忙,作爲政宣員,秦凌也跟了去。
到了地方一看,秦凌才明白他的任務是協助師部的參謀們登記名冊。
來登記的人都是湘北革命軍司令龔春臺從湘南、湘東一帶領過來的革命者,這些人中多數都是原共進會的屏下,湘變之後,共進會設在各地的軍政分府紛紛瓦解,君憲派掌握了各地的實權,對於共進會的人執行斬草除根政策,許多共進會的幹部、士兵都被栽上“會匪”的罪名被殺,僥倖逃過一劫的人只能躲在山裡,有些人乾脆就此落草,成了真正的土匪,湖南局勢更加動盪。
龔春臺本人就是湖南會黨首領。在湘南、湘東有很強的號召力,湘變之後,愕知湘南、湘東君憲派對會黨趕盡殺絕,龔春臺焦慮萬分,於是江湖意氣爆發出來,帶着少數親信化裝潛往湘南、湘東一帶地方,利用會黨殘餘力量將那些被打散的革命黨人聚攏起來,準備就在當地發動起義,但是後來考慮到敵我力量對比過於懸殊,所以他改變了主意。放棄了起義計劃,決定帶領被打散的革命黨人潛回湘北,投靠共和
。
這一路過來可是很不容易,全靠會黨的組織能力和龔春臺多年積累下來的關係,這才分幾撥將那兩千多人帶回嶽州。
龔春臺的湘北革命軍全靠共和軍協餉,部隊財政拮据,無法安置這些帶過來的人,於是就將他們領到第五師,希望吳振漢收留他們,考慮到湖南現在的局勢,吳振漢同意收留這些人,不過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將他們安插到軍隊裡去,這必要的甄別措施還是不可少的,所以,秦凌這幫識字的軍官就被臨時抽調過來,幫助登記。
姓名?”秦凌坐在桌後,拿着鋼筆,擡頭望了眼站在桌前的這個人。
“周海山。”那人一邊說,一邊拿出塊布條給秦凌看,那是薦進會的軍階標誌。
“你以前做過標統?”
秦凌看了眼那塊布條,卻並不覺的驚訝,剛纔他還登記過一個協統呢。那可是相當於共和軍旅長的官,連這麼大的官都沒了部隊,只能跟着龔春臺逃過來,由此即可看出共進會在湖南損失之慘重,基本上共進會在湖南的統治已經崩潰。
“標統,相當於貴軍的團長。
那周海山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鄙人是貴州軍政府焦都督的同鄉,與貴軍的吳師長也是認識的。”
秦凌點了點頭,將此人姓名記在紙上,並詢問道:“你會寫字麼?投軍之前是做什麼的?”
“鄙人會寫字,投軍之前麼,鄙人在湘軍巡防營裡當差,做過管帶。”周海山笑着說道。
但話音未落,卻聽有人在他身後呵斥了一聲。
“周海山!你這謊話是張口就來啊!你以前是賣布的販子,什麼時候在巡防營裡當過軍官了?你在共進會裡怎麼說話我不管,可是現在你既然要投奔共和軍,以後說話可就得注意點了!”
周海山扭頭去望,看清那人相貌,頓時一驚,張口結舌半天沒敢說話。
“吳師長。”秦凌也看清那人,急忙起立,立正敬禮。
那揭穿周海山謊言的正是第五師師長吳振漢,身邊還跟着副師長潘
時。
吳振漢點着周海山的鼻子,毫不客氣的說道:“知道你們共進會爲什麼一敗塗地麼?就是因爲你這種人太多了!欺上瞞下,滿嘴大話,如此怎能不敗?我是看在共進會也曾是革命組織的份上才答應收留你們。如果你們把共進會的那套把戲拿到共和軍裡,別怪我不客氣!”
周海山漲紅了臉,唯唯諾諾幾句,卻是不敢有半點不恭敬,當初他奉命領着一千多人的部隊去羊樓司接防,就領教過這位吳師長說一不二的稟性,此時寄人籬下,更沒有頂撞的資本。
“我看,你不適合留在軍隊裡。你還是去做你的布販好些。你去指揮手下打仗,不是送了你自己的性命。就是送了手下的性命。你這種人。我是不會收留的,如果不是看在龔司令的面子上,我現在就把你趕走了!”
吳振漢臉色鐵青,數落了幾句之後。目光一轉,望向秦凌,說道:“秦凌,你馬上跟你們連長回黃牛崗,把大炮、彈藥全部裝車,等接防的湘北革命軍部隊趕到黃牛崗,你們立即把部隊拉到城東大校場!”
“是!”
秦凌放下筆,敬禮退下,快步走出師部禮堂,走到門口時回頭望了一眼,卻見吳振漢仍在點着那個周海山的鼻子教刮。
“吳師長叫我回去拉隊伍集合,難道馬上就要開拔了?”
帶着這個念頭,秦凌與連長匆匆返回黃牛崗駐地,集合部隊,將大炮、彈藥裝車,一支湘北革命軍隨後趕到接防,炮兵連隨即撤離黃牛崗,開往城東大校場。
整個下午,嶽州城附近駐軍調動頻繁,大量鏑重裝車,城市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當天下午五集半,師長吳振漢正式向第五師下達開拔令,內容很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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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軍出發,向南快速突擊!進軍目標: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