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學名叫犀鳥。”雯從櫃檯上拿起一隻,說:“愛情不是鏡中花,生生死死傳佳話,世界上能像‘鍾情鳥’這樣的人不多。沈先生,你也不一定能做到呵。”
西雙版納一切都是新奇的,妙趣橫生的,前所未聞的。沈勇想,靚就是高明,將他帶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使他,當然也包括靚,成了導遊員雯的小學生,而且他們兩個還是如此不恥下問,求知慾強烈。
在沈勇和靚的眼裡,犀鳥就跟水城的鸚鵡差不多,只是比它大,翅膀更結實,嘴巴更堅硬,頭頂上鼓出的一塊球形盔使他們想起了鵝頭上的那塊大疙瘩。
“雯,它爲什麼叫‘鍾情鳥’?”沈勇拿起一隻‘鍾情鳥’,前前後後地看着,說。
雯將‘鍾情鳥’放回到櫃檯上,說:“犀鳥是世界上最重感情的鳥,他們在春末夏初結婚後,總是一對對地相親相愛,覓食棲息,形影不離。森林裡的天然樹洞就是他們的家,當雌鳥產完卵後,就在家裡孵卵,雄鳥將洞口封死,只留一個小口,用來爲雌鳥和雛鳥餵食,直到雛鳥羽翼豐滿,才破洞與妻兒團聚。雄鳥白天覓食,晚上則在洞外爲妻兒站崗放哨。一對犀鳥中,如果有一隻死去,另一隻絕不會苟且偷生或移情別戀,而是在憂傷中絕食身亡,所以人們稱它爲‘鍾情鳥’。”
“真感人,”沈勇搖着頭,說,“多麼悲傷的愛情故事呵。”
靚顯然不同意沈勇的看法,說:“沈勇呵沈勇,你看什麼都是悲觀的,而不是樂觀的。這不分明是一個迷人的愛情佳話嗎?不能同日生,但願同日死,這是人說的,可沒人去實踐,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但是犀鳥不會說人話,可做到了人也做不到的事,‘鍾情鳥’真鍾情呵,美妙,美妙!”
“靚,你說美妙什麼?難道對愛情的執著還非要等到死才能證明嗎?死了才能證明還有什麼意義?太殘酷了。”沈勇分辨道。
雯覺得沈勇和靚討論的問題太深奧了,太小題大做了,就說:“二位的愛情大討論回水城以後再進行吧,咱們是旅遊,不是開愛情研討會是不是?那邊的潑水節馬上就要開始了,要買就抓緊買吧。”
沈勇掏錢買了兩隻最大的‘鍾情鳥’,當然是一雄一雌,他把雄的給了靚,自己留了只雌的,說:“靚,拿着吧,這可比你送給我的那隻警鐘長鳴的大銅鈴鐺好多了。”
靚接過雄鳥,親了口,說:“哎呀,跟沈勇一樣可愛。”
沈勇也親了口雌鳥,說:“哎呀,我的媽呀,比靚可差遠了。”
這對‘鍾情鳥’成了沈勇和靚西雙版納之行的最大收穫。在賓館裡,他們白天把它們放在牀上,晚上一個枕頭邊一隻。現在,在昆明機場候機大廳的咖啡廳裡,沈勇又從旅行箱裡拿出來,擺在了咖啡桌上。
“靚,你說這‘鍾情鳥’爲什麼鍾情?”沈勇將兩隻鳥的嘴巴對在一起,說。
靚放下手裡的相片,看着‘鍾情鳥’,說:“說不準,動物學家應該也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靚,你說信鴿爲什麼識路,你把它帶到再遠的地方放飛了,它還會找到家?”沈勇若有所思地問。
“這個我在書上或者報紙上看過,好像信鴿天生就有特別的導航系統。”靚說。
“那麼,”沈勇說,“‘鍾情鳥’天生就有特別的鐘情繫統。”
靚覺得沈勇的這個說法有點好笑,就說:“什麼鍾情系統,牽強附會,不成系統。”
兩個人正說着,候機大廳的廣播裡傳來前往水城的乘客開始登機了的消息。靚擡腕欲看錶,手腕上卻光禿禿的,她纔想起自己的手錶已經讓她作爲禮物送給了導遊員雯。
“沈勇,幾點了?”靚問。
沈勇看看手錶,說:“八點半。”
靚長嘆一口氣,說:“白等了三個半小時,民航幹什麼吃的。”
“這是天氣的原因,跟民航沒關係。人家民航讓你在昆明回憶一下西雙版納之行不是挺好的嗎?”沈勇收起咖啡桌上的‘鍾情鳥’,說,“‘鍾情鳥’,跟我們去水城了,到了水城可別水土不服,變了心呵。”
靚將相片重新裝進紙袋裡,說:“走吧,沈勇,別多愁善感了。飛機可是沒感情的龐然大物,不等你呵。”
沈勇和靚急匆匆地上了飛機,根據登機牌上的座位號在中間的位置坐下來。沈勇環視了四周,沒有他認識的人,於是就放了心,將座位之間的扶手掀起來,摟着靚的肩膀,臉與靚緊緊地靠在一起。
在飛機起飛的一剎那,沈勇馬上意識到,他和靚的天堂之行結束了,再過兩個多小時,他們就要回到水城,回到有許多煩惱和憂愁在等着他的水城。新奇神秘的西雙版納將會永遠留在他和靚的記憶中,這種記憶是美妙絕倫的,充滿溫馨的。更令沈勇流連忘返的是,西雙版納是多情的,幾乎每個民族,每個景點,每個傳說,每個小吃,都包含着動人心魄的愛情故事,‘鍾情鳥’,過橋米線,跳舞草……更別說一支支民間歌謠了。沈勇想,生活在西雙版納是幸福的,是浪漫的,可對他來說又是短暫的,只能是回味無窮的。他不明白,雯的父親爲什麼會離開西雙版納,將自己的愛情毀滅在這麼個美好的地方。
靚在飛機達到巡航高度時就已經睡着了,身子依偎在沈勇的懷裡,臉上泛着笑意。四天的旅程叫她瘋狂了四天,歡樂了四天,完完全全擁有了沈勇四天,她心滿意足了。她手提袋裡的一張張相片,便是一個個浪漫經典,她收集到的一件件民俗工藝品,便是一段段精彩回憶。風情別具的西雙版納,將會在她的心裡紮根,發芽,開花,結果。
沈勇一直快到水城了纔有了睡意,或者說,機上廣播裡說水城馬上就到了他就想睡覺了。但是,他的眼睛最終還是沒能閉上,因爲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裡,空中小姐又進行了另一次廣播。
“各位乘客您好,我們十分抱歉地向您通知,由於水城天氣的原因,飛機無法降落,我們將在30分鐘後降落在北京首都機場。機組將在北京爲您提供食宿,明天的起飛時間另行通知,謝謝您的合作。”空中小姐廣播說。
寧靜的機艙一下子混亂起來,無可奈何的抱怨聲此起彼伏,有的乘客甚至發出了要投訴的威脅。
沈勇聽到這個消息倒是挺平靜的,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天氣是誰也控制不了的,生命更應該比時間重要,怪不得人家民航。他還差點回頭向那個要投訴的乘客說個笑話,問他是願意在水城如滑冰場的跑道上降落,然後再衝破圍欄一路滑行到北京,還是直接降落在北京?
飛機在首都國際機場降落的時候,靚還沒醒,沈勇不得不把她叫醒了。
“到了,靚,快醒醒吧。”沈勇拍拍靚的臉蛋,說。
靚閉着眼伸伸雙臂,說:“這麼快就到水城了?我還沒睡夠呢。”
“水城?靚,你認爲你今晚還能到水城?到偉大祖國的首都北京了!”沈勇有點幸災樂禍地說。
“什麼?沈勇你說什麼?你開的什麼玩笑?我們到北京幹什麼?到北京找雯她爸爸?”靚打了個愣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