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勇,我從沒說過我愛你,但是並不是所有的愛都必須用語言來表達的。可是,我記得,你說過你愛我,你說過你會永遠愛我,就在這裡,就在大明湖中的那個歷下亭裡。我想你現在會知道我爲什麼在這麼個大雪天把你約到大明湖來了。這些天來,我一直都在想那個美好的夜晚,你還記得那首詩嗎?湖波瀲灩百舟輕,水中伊人歷下亭。遊人不覺寒月夜,只因風光亦多情。”
沈勇看到,靚的眼睛已經潮紅了,就像那天他離家出走時華的眼睛一樣。
“靚,”沈勇一把握住靚的手,輕輕地撫摸着,說,“你別說了。”
“沈勇,現在我請求你別打斷我。”靚咬了下嘴脣,說,“我自己明白,你和我的相識,相知,相愛,都是個錯誤,但是,這是個美麗的錯誤。我想,任何人處在我們那種狀況都註定要犯錯誤。這絕對不是在爲我開脫,第三者的責任是無論如何也開脫不了的,這是大衆社會的一種共識,一種定論,就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所以說,我是可悲的,我的未來更是可悲的,我覺得你應該爲我分擔一部分,因我愛上的是你,不是別人,你愛上的是我,也不是別人。我承認,我當時約你採訪的時候,是抱着另一種目的去的,我想你也是一樣,我們都心懷鬼胎,各有各的目的。但是,後來發生的事就不是我們所預料的了,一切都是情不自禁,不能自已,在剎那間拋棄了世俗自私的東西,我們的這種愛還不夠偉大嗎?我是女人,你的妻子也是女人,女人間是最容易溝通的,我有的時候常常與她換個位置,設想我如果是她,我會怎樣。如果我有一天面對她,我是不是會感到無地自容。現在,我發現,這種設想是愚蠢的,因爲這種設想加重了我的罪惡感,我爲什麼要去傷害一個與我無冤無仇的女人?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現在不能說服自己停止腳步,這是因爲我愛你。我愛你,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愛過。我坦白地告訴你,那天跟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結束了只是我的一句玩笑話,同時也是在試探你,現在我想問問你,你是不是當真了?你是不是一直在等待着這一天?”
靚說完了,沈勇已經心亂如麻。他無法回答靚提出的每一個問題,他想到的靚已經想到並親口面對他說了出來。那天晚上,在靚說出我們是不是應該結束了的話時,他感到過一陣輕鬆,但那只是暫時的,瞬間即逝。隨之而來的卻是對失去的恐懼,他知道,華的位置在他的心裡正一天天地被靚所替代。所以,在大衆社會的眼光裡,他的形象絕不比靚好到哪裡去,他的心理負擔也絕對不會比靚輕到哪裡去。他認爲,他與華的生活是乏味的,就像一杯白開水,而與靚在一起卻不同,歡愉充滿樂趣,實在得可以伸手摸得到。在他選擇了逃離家庭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他的感情之鏈正在向靚鎖定。如果不是華出事,他或許就會作出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與華分手,投入靚的懷抱。但是,那幾個可惡的蒙面劫匪卻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他一下子亂了套。已經成爲公衆人物的華使沈勇不敢輕舉妄動,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靚,你的話真讓我感動。”沈勇繞過咖啡桌來到靚的身邊,雙手摟抱着她,說,“我說過,你是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不管大衆社會怎麼說。你的想法與我大同小異,這正是我們能夠相互吸引的原因。有你我是快樂的,失去你我是痛苦的,這就是愛。當然,這種愛是建立在華的痛苦上的,所以就跟傳統的道德掛上了鉤。不過,我可以給你說我從未向你說過的話,華的痛苦並不在於有了你的存在,我想她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她嫁給了我這樣一個她並沒有真心愛過的男人。但是,我不能不說她是善良的,而正是她的善良害了她自己。我知道,她懷着一種報恩的念頭嫁給了我。我也坦白地對你說,我是愛過她的,若不然我也不會違心地娶她作爲我的妻子。結婚以後,我曾想用我的愛來感化她,讓她也能來愛我。但是,我沒能成功。後來我們就有了孩子,孩子又使得我們更緊緊地拴在一起。她不愛我,卻跟我生活在一起,卻像真心愛我一樣照顧我,這不能不叫我感動,就像你剛纔說的話不能不叫我感動一樣。你說,她是不是比我們還痛苦?我擁有的只是她的一個空殼,她對我的百般照顧與真心相愛畢竟不是一回事,這又使我對她產生了怨恨感。靚,我說過,我愛你,而且會永遠愛你,比當年愛上華更強烈,請你相信我沒有食言。可是現在,我所承受的壓力並不亞於你,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女人,肯定會理解。我現在照顧她,真的也有她當年報恩的那種想法,因爲我知道,沒她這些年來對我事業上支持,我是不會走到這一步的。靚,你想想,這是一個多麼動人心魄的感情鏈呵。”
沈勇說着,竟趴在靚的肩膀上哭了。
靚掏出手絹,給沈勇擦着眼淚,說:“沈勇,你別說了,我在心裡哭過的次數比你還多,華是個好人,你也是個好人,如果我像你說的那樣的話,我也是個好人。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莫名其妙,無法解釋,好人傷害的往往也是好人。但是現在,無論是什麼人發生什麼事都不會促使我馬上離開你,因爲我愛你。我有個大膽的想法,希望你能接受,也希望華將來知道了我們的一切能夠原諒我。”
沈勇是多麼希望有人能夠想出一個金囊妙計,來解脫他目前的困境呵。他擡起頭來,癡癡地問:“什麼想法?”
“讓我擁有你五個月,在這五個月裡你僅僅屬於我,我們把這五個月當一輩子來過,這樣的話我們就都死而無憾了。五個月以後,我就離開你,把你還給華。”靚目光堅定地看着沈勇,說。
“不,我做不到!”沈勇大哭道。
“沈勇,你能做得到。”靚捧起沈勇的臉,將額頭緊緊地靠在一起,說,“我說的擁有不是你每天都要跟我在一起,你還是華的丈夫,我還是你婚外戀的情人,我說的擁有是擁有你的心,你的靈魂。五個月以後,我會離開水城,離開這個生我養我叫我幸福過五個月的城市。”
“不,這我也做不到!”沈勇歇斯底里地說。
靚驀地站起來,淚水如決堤般流出。
“沈勇,我決定的事誰也不能更改,就像當時我決定愛你一樣。”靚不容置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