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是不是身體不好?我記得你說過她好像腎有點問題。”王利東美滋滋地抹了抹下嘴巴,然後扶娟在門廳裡的小牀上坐下,說。
“是呀,”娟拿起王利東的手撫摸着,說,“你問這個幹什麼?你就爲了問這個跑了來?”
“是,也不是。”王利東摟起娟的肩膀,說,“你媽腎不好,容易腰痛,我想咱們倆個去商場買個暖水袋,晚上給她用。”
這是個多麼好的男人呵!娟聽到這裡,心裡感動極了,王利東這麼細心周到是她沒有想到的。這個時候的女人最喜歡聯想,於是娟就想將來把父母都接到水城來,讓他們過幾天大城市的生活。現在看來,王利東肯定會對他們不錯,父母也會喜歡上他。這樣,父母就能跟着他們享兩天清福,娟也就可以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了。
“王利東,我問你,”娟側臉看着王利東,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說,“你一會兒是‘你媽’,一會兒又是‘她’的,這個人是誰呀?”
“她就是你媽呀?”王利東不假思索地說。
“沒禮貌你呀王利東。”娟掐了掐王利東的手心,說,“大城市的人怎麼也會沒禮貌?”
“那我應該叫什麼?”王利東有些着急了,他雙手扳住娟的肩膀,說,“總不能跟着你一塊兒喊媽吧?”
“你想的真美,”娟將王利東拉到臥室的梳妝檯前,又將他的頭按到鏡子上,說,“你照照你自己,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長得什麼模樣,你給我媽當兒子,我還得問問我媽認不認呢!叫阿姨,你們水城不都是這麼叫的?”
王利東看到自己的鼻子已經被鏡片壓得變成了柿餅,他奮力轉回身來,輕輕地摁下了她的鼻尖,說:“對,就叫阿姨。走吧,娟,阿姨和阿叔馬上就要到了,咱們快去買暖水袋吧。”
“我還沒吃飯呢。”娟吸了吸肚皮,說。
王利東變戲法似的從軍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麪包,遞給娟,說:“委屈委屈吧,這是爲了你媽,不對,你阿姨,也不對,我阿姨。”
娟撲哧一下笑出聲來,說:“王利東,你的嘴怎麼這麼笨,跟棉褲腰似的。”
“沒辦法,可能從小就沒脫過棉褲。”王利東自嘲地扯扯耳朵,說。
從小就沒脫過棉褲的王利東開着夏利車拉着娟來到水城火車站的時候,娟的父母乘坐的這趟火車正好到達。王利東率先跳下車來,順手還從座位上拿起了剛剛買來的暖水袋。
“王利東,也用不着這麼孝順呀,你這就想給我媽灌上暖水袋?”娟一把奪過暖水袋,放進車裡,說。
“我這不是激動的嘛。”王利東的臉紅了,說。
這個時候,最應該激動的是娟。十個月了,離開父母十個月了,她無時無刻地不在思念着他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她感到孤獨的時候,在她受到夜總會的客人欺負的時候,她一想起他們就止不住流淚。現在好了,他們終於出現在這個城市,出現在女兒的身邊了。
但是,令娟激動的時刻直到所有的旅客都走光了也沒能出現,看着一個個旅客提着大包小袋消失在人叢中,娟和王利東都禁不住忐忑不安了。
認識王利東的人都瞭解,他是個不管在什麼時候因爲什麼原因出了什麼差錯總是先懷疑自己的人,他想是不是娟把車次搞錯了。
“娟,你沒記錯車次?”王利東握着娟已經急得發冰的手,問。
“沒有呵,”娟的眼淚快要掉下來了,說,“從我們那裡到水城的火車一天就有這麼一趟慢車。”
“那你沒記錯日期?”王利東又問。
“昨天下午我爸還給我打過電話,說明天就到。你說昨天說的明天不是今天是哪天?”娟在原地轉了兩圈兒,說。
“是今天,絕對是今天。”王利東的腦子沒有拐彎,脫口而出。
“廢話!”娟這下真的急了,高叫道,“王利東,這時候了你怎麼還只知道說廢話?怎麼辦呵?怎麼辦?”
王利東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想或許是沒趕上火車,根本就沒來。
“是不是還在家裡?”王利東攬着娟的腰,說。
“在哪兒,王利東你說在哪兒?在家裡我們跑到這裡來幹什麼?”娟火冒三丈地說,說着掙脫開王利東的手,準備向站臺裡跑去。
就在這時候,娟看到了父親的身影,他的手裡提着一隻大包,母親就在他的背上。他的雙腿顫巍巍的,說不定過不了多會兒就要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