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每個在場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人們的目光裡流露出的神情是複雜的，是新奇而又興奮的。這自然極大地傷害了沈勇的自尊心，使他無地自容。沈勇那時就已經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的婚姻生活將不會風平浪靜，幸福美滿。只是問題嚴重到這個程度，他還會有了情人，徹底背叛了華，是他不曾預料到的。
華在新婚之夜，在沈勇進入她身體的一剎那，再次淚水漣漣了。在她淚水朦朧的眼睛裡，頻頻閃現的不是丈夫沈勇，卻是她的大學戀人楊林，而且是那麼清晰可辨，揮之不去，呼之欲出，就像站在自己的跟前一樣。她不能忘記他，不能忘記她與他分手時悵然若失的眼神，恐懼絕望的表情。她知道他是那麼愛她，那麼怕失去她，而最終的結果卻正是他最不能承受的。即使有一萬個讓華犧牲自己愛情的理由，卻找不出一個讓楊林失去愛情的理由。華髮現，她今生給楊林帶來的傷害是不可彌補的，是用一生也償還不了的。她在心裡乞求楊林能原諒她，畢竟她走出這一步還有許許多多她不能抗拒的因素，她也在心裡乞求上帝能保佑楊林，保佑楊林能碰上比自己更好的女人，並讓他愛上她，讓他的愛有一個幸福的歸宿。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的心理壓力或許能夠減輕一些。
這個晚上的這頓晚餐是在沉默中進行的，除了女兒沈晨不時冒出幾句話來，沈勇和華都低頭吃而不語。女兒的到來沒有起到什麼重大的作用，唯一的收穫是，在女兒剛剛進門的時候，華打破了緘默不語的紀錄，開口與沈勇講話了。沈勇想，只要華能開口講話，他就能摸清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就會採取相應的對策，爲自己的以後做個打算。離婚也罷，繼續這樣過着沒有愛情的生活也罷，他都應該有個心理準備。對於離婚，他已經想過多少遍了，但是，他還是決定不能由自己首先提出來，這是因爲，他有了情人，感情有了依靠，而華卻沒有，這對華來講顯然是不公平的。他希望，華能早日坦白自己的心思，敞開自己的心扉，離還是不離，都由她來決定，無論哪一種選擇，他都會去接受，就像他給華帶來了不可饒恕的痛苦一樣，他也應該接受這份他自己給自己帶來的痛苦。至於情人靚，也正是他痛苦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有了情緣，但不一定有姻緣，他愛她，卻不能娶她爲妻，至少現在是這樣。但是，他卻不能放棄靚，因爲靚給他不僅僅帶來了痛苦，同時也帶來了幸福，一種難以名狀的幸福，這是他目前生活中唯一的一個亮點，唯一的一個還能使他感到活着的意義，否則，他就成爲第二個華了。
沈晨進入夢鄉是在十點鐘以後，她睡在自己的小牀上，懷裡抱着媽媽白天抱過的那隻卡通狗，嘴角掛着的微笑說明她正在做着美夢，父母之間發生的一切她還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她也不會理解，那麼她就不會有憂愁和煩惱。這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一個年齡呵！
華哄着女兒睡下，離開女兒的房間，來到臥室上牀躺下的時候，沈勇還在刷着晚飯用過的碗筷。沈勇整個晚上都勤快得叫人難以理解，地板拖了兩遍，衛生間清洗了三遍，最後還把抽油煙機卸下來，擦了個一乾二淨。其實，他從未這樣熱愛過勞動，他是以這種方式排解着自己心中的不悅，同時也在思考着等女兒睡下以後，怎樣去張嘴與華交談。
沈勇是面帶微笑走進臥室，走向華的，並一直保持到在牀邊坐下。在這之前，他在衛生間的鏡子面前，擡起雙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反反覆覆地揉着僵硬的面部，直到感覺着臉上的肌肉已經完全鬆弛，已經能夠聽從自己意志的支配，才停了下來。
華本來是仰面而臥的，見沈勇坐在牀邊，就側過了身去，給了他一個脊樑。
沈勇已經猜想到華的這種反應，所以他並沒感到什麼不快。他想，他是男人，男人就應該有男人的胸懷和氣魄，特別是在這個時候。
“華，我想咱們是不是應該好好談一談了，總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你說是吧？”沈勇擡頭看了眼他們的結婚照，說。
華沒說話，只是伸了伸腿，算是給沈勇的回答。
“我知道，你並不是沒有話要說，你只是想把它憋在心裡，我也是，可我不打算把它憋在心裡。”沈勇鼓足勇氣，說。
華將伸直的腿再次彎起來，還是不說話。
“好吧，”沈勇低下頭來，說，“你不願說話，聽也行，我說錯的地方，希望你能指出來，咱們共同探討。你我夫妻一場，還從未推心置腹地交流過。現在發生的一切，除了開槍打傷了你以外，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你在心裡恨我，罵我，我都能接受。現在，我應該先向你說聲對不起，請你相信，我此時的心情是坦誠的。你我都是上過大學的人，學的東西不多，也不能算少，所以我們之間儘管出現了這麼嚴重的感情危急，卻始終沒有鬧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這是我的幸運，因爲是你的忍受，才使我沒有像其他發生類似情況的男人一樣，身敗名裂，威風掃地。你知道，我是一個顧及臉面的人，我今天所得到一切都是那麼不容易，當然，這裡面有你的心血，所以，從這方面上來講，還要感謝你，還要對你說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