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書家的人對白梵十分客氣,但從他們的稱呼來看並非叫他行主,而只稱他爲白公子,不知何緣由,他們讓白梵進入探望,我便尾隨他一同進了臥房。
子書煙的臉色蒼白,躺在牀上,原本清秀的臉龐此時毫無生氣,嘴脣緊緊抿着,我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活人的氣息。
昨晚上我跟着衆人來瞧過子書煙,按理說他那時雙頰通紅,只是發燒身體有些灼熱,和此時的樣子倒相差甚遠,這難道燒出肺炎來了?
白梵卻彎腰細細打量着子書煙,忽然他將手伸出去撥了一下子書煙的領子,我瞧見他那白色的領子上似乎沾上了點污漬,白梵搓了幾下拿到鼻前聞了聞回身與我說道:“你昨晚來可見到他衣領上有這黑色的印子?”
“我,我不大記得了,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白梵立起身朝門口的下人掃了眼低低說道:“我懷疑有人趁子書昨晚燒得厲害給他下了毒。”
我“啊”的一聲還沒“啊”出去白梵立馬伸手捂住了我的嘴一本正經道:“現在不能聲張,畢竟下毒一事我也只是懷疑不能確定,總得先想想辦法確定了纔是。”
“對,對。”我慌忙應着,凡事得講求證據,得先找證據,可忽然我記起:“那大夫早上來怎麼看不出子書公子被下了毒。”
才問完我就領悟到大概這大夫也是有心人安排好了的。
白梵卻忽然瞟我一眼:“你要是個尋常女子還能在髮髻上找個銀釵子。”
他下半句話沒說出去,我嗔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短髮眼光忽瞟見外屋站着的一衆人,我與白梵低聲說:“你守着,我速速就回。”
說着便溜出了房門,府中這般多的女眷找個銀釵倒不是難事,我隨意湊到一個女婢跟前趁她不注意就拿了一根,好在像子書府這樣的大府出生的女婢打扮皆不俗,頭上的飾物也多,不會因爲一根釵子影響髮型。
我溜回房時把釵子給白梵,他輕輕戳破子書煙的皮膚沾了點血,我們靜等了一會果真發現那銀釵的頭有些發黑。
我一驚,竟還有這種事,不是說子書府就這麼一個獨苗苗,大家應該保護纔是怎麼還會有人想毒他?
“那怎麼辦?”我看着那隻銀釵有些慌亂,白梵沉聲道:“我們進來夠久了,出去罷,你只需把這銀釵給子書煙他娘就是,你識得他娘嗎?”
我點點頭,昨日看見哭得那麼昏天暗地必定就是他娘了。
“可就這樣?”我不甚擔心。
白梵點點頭:“這樣就夠了。”
於是我按照白梵所說出了屋子不動身色的走到昨天那個婦人身旁,她依然由婢女攙扶着神思憂傷,我弓着身子假意行禮卻悄悄把袖子往前挪了挪,她眼皮子擡了一下,我用眼神示意手上,她便看去,子書煙的娘倒也是個精明人,面上看不出絲毫出了手扶了我一把順勢就把我手上的銀釵拿了去。
我便和白梵一同出了子書煙的院子。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白梵:“你確定釵子給他娘,子書煙就能沒事?”
“這世上若是連他親孃都救不了他便無人再能救了。”
“爲什麼?”
白梵停下腳步敲了一下我的頭:“這是天性,小丫頭片子。”
我一口氣堵在胸口上躥下跳,他,他,他居然叫我小丫頭片子,說實在的我是不知白梵到底有多大,大抵按照古代男子的老成推算他至多二十出頭,而若是按照我從醫院出來的年齡推算我都二十八了,活生生奔三的歲數,居然被他叫成小丫頭片子!
我有些賭氣的回:“你是金俸商行行主,於子書府有恩,他們又要聽命於你,你剛纔直接挑明不就得了,還讓我偷偷摸摸把銀釵給他娘做什麼?”
“這府上除了子書煙和子書宦帛便無人知曉我的身份。”
怪不得先前子書府上的人見着白梵並未稱行主。
我忽然想到什麼便問:“周國的慕府呢?你認識慕府的嫡女慕矜遙嗎?”
“我與幾府上的女眷素來沒有來往,縱使就是一府之主也甚少見面。”
我瞭然的點點頭,當然是爲了避嫌,讓越少人猜測他的身份爲妙。
“你爲何問起她?”
“哦,沒什麼,沒什麼。”想到慕矜遙我心裡泛起冷意麪上卻隨意道。
“我明日便要離開酆鄴城,會途徑夏國與商國的邊城,你要不要與我同去查看錢莊的情況。”
我眼睛一亮:“真的?”
他點點頭,我當然是喜不自勝,要知道我在這府中本就快悶壞了,整日和董義商討來商討去卻始終不得親自去看一看頗爲遺憾,現下聽着白梵能帶我一起去開心壞了。
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宮辰染,洛羽說每日都會讓速蝨蟲傳一次信告訴我府中的情況我才安心的和白梵走了。
我把吉他寄放在子書府,其餘也沒什麼好帶的甩一甩衣袖就同白梵上路了,白梵倒是換了一件黑色的袍子顯得十分深沉,不過穿到他身上倒是也養眼,我讚許的對他一笑便想上馬車。
董義見了立馬想來扶我,哪知他手剛伸便被白梵無意間擋了回去,而他自己的手卻不動聲色的伸到我面前,我詫異的擡頭看他,他一雙黑眸帶笑回視,我毫不客氣的扶着他上了馬車,隨即他也上來了。
也許是在子書府上太久,此次出來我心情倒是不錯,掀了簾子看着路過的景緻還邊哼着小曲,美滋滋的。
白梵則手拿本書悠閒的看着,我唱得無非是一些流行歌曲,唱得無聊了便湊過去想看看白梵在看什麼,卻忽然發現他那手上拿的上面記載着密密麻麻的東西看得我一陣頭昏。
“你這都是什麼啊?”
“賬本。”
我心嘆做老闆也不易,這長途跋涉還得對賬本。
“你剛纔一路唱得都是什麼?”
“好聽嗎?”我笑盈盈的望着他。
“我之前倒沒聽過這樣的曲子,你唱的那第二曲叫什麼?改日我把它編了來用笛子給你伴奏。”
他說完這話後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琴瑟和鳴四個大字,忽而又覺得一陣曖昧。
“你臉紅什麼?”他放下賬本頭低着觀察我。
我撫了臉頰:“有嗎?”
他挪到我正前方細細打量了番:“有!莫不是又在想什麼糊塗心思?”
我還沒回答,馬車外的董義卻對着裡面說道:“行主,前方怕是有山賊,我們,我們要不要退回去。”
白梵的表情突然嚴肅了下挑開簾子向外一看:“恐怕退不回去了。”
便回頭對我說:“待在馬車裡不要出來,我下去看看。”
我們這次上路就一個董義和端叔跟着並無他人,我不知道這山賊到底有多少人,待在馬車內心裡惶惶的,山賊似乎離馬車有段距離,我能模糊聽見白梵好像已經走到了他們那裡不知道在和他們交流什麼,聽得不是太清楚。
半晌過後見白梵還沒有回來我便有些胡思亂想,不會是山賊一個不高興把他結果了吧,想到此我有些按捺不住偷偷掀開馬車簾子向外看去,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不遠處約摸七、八個手持大刀土匪長相的男人把白梵圍在中間,我這一舉動也不知道引得誰注意了,那山賊中有一人突的指着我這邊接着一羣人便向着馬車走來,我僵在半空的手不知是放下還是就這樣。
眼看這一羣人走到我近前。
“喲,還真藏了個姑娘,我說這小哥怎麼這麼痛快就答應我們哥幾個,敢情是爲了趕緊帶着這小姑娘開溜啊。”
旁邊一衆山賊淫邪的附和着笑成一片。
“還好老六眼睛尖,小姑娘你還躲什麼,還不下來見見我們哥幾個。”
一羣人淫笑的臉着實讓我看着可恨,我毫不猶豫跳下馬車:“你們想怎樣?”
站在旁邊稍稍胖點的山賊眯着雙小眼睛:“我們哥幾個正好差個山寨夫人,你長得雖然沒有多明豔動人,但也湊合着吧,大哥看呢?”
我踉蹌了下,什麼叫湊合着,他們眼睛瞎了吧!
“等等等等,這山寨夫人到底是誰的夫人啊?”
他們突然大笑,這一笑倒是笑得我莫名其妙,我自問這問題沒什麼可笑的啊。
“當然是我們一衆哥們的夫人啊!”隨後他們又笑了起來。
我臉色愈發黑,暗歎這口味也太重了,雖然我一直支持一女多夫,但這夫也着實有點太多了!且個個都比較重口味,恐怕我無福消受。
我在人羣中尋找白梵,卻發現他居然一副局外人的模樣站在一邊雙手抱胸似看熱鬧般神色淡然。
幾人發現我在看白梵,那被稱作大哥的人便回頭問他:“仁兄可介意?”
這話語氣着實挑釁,好似白梵不管介不介意都無從插手。
哪料白梵卻聳了聳肩:“幾位大哥眼光着實讓在下不敢恭維,竟看上這一身花柳之病的女子,我不過是受他大表哥之託纔將這小妹送與她生父生母身邊,若幾位大哥相中了那正好免了我一路舟車勞頓的照料她。”
我聽他這一番話一口氣沒接上來嗆得我直咳嗽,白梵卻很爲誇張的捂了口鼻:“這一路而來她都是這副樣子,不知會不會傳染,我尚未娶親着實有些害怕,幾位大哥要麼趕緊收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