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抓了藥一刻也沒有停留就往回趕,阿卜心繫他爹,而我卻怕這個吃人的地方會隨時吞噬了我。
我們兩走得很快,還有一條街就要到阿卜家時卻突然發現街上的人急匆匆的往各處走,阿卜把我拉到牆角。
“怎麼了?”我不禁好奇。
“應該是有士兵朝着我們這個方向來了。”阿卜探出頭。
“他們難道就這麼肆意妄爲?”
“孃親說因爲牽扯幾國的戰事他們無法輕易攻擊對方,所以只能欺負我們。”
我皺着眉看見果真不遠處走來一羣士兵,穿着紅色的盔甲,我昨天見過穿成這樣的人。
“那是哪國的?”我問。
“樑國!我爹爹就是被他們打的。”
阿卜咬牙切齒的說道。
“日後有一日我也要穿上那身衣服。”
阿卜的眼神很堅定,他的父親被樑軍所欺負,也許在他小小的思維裡,只有當上樑軍纔會變得強大,所以即使他痛恨樑軍也依然希望變成他們。
我們回到家後向伶把我們帶回的藥給阿卜爹敷上,中午的時候我看她忙忙碌碌的又趕忙去院裡把曬過的棗子收進大兜裡準備外出,我問她去哪,她告訴我要去杜橋那裡把這些棗子賣掉。
“杜橋在哪?”
“通往樑國的一座橋,那裡路過的人多,會好賣一些。”
我看了眼牀上的阿卜爹說道:“我同你一起去。”
向伶並沒有帶我從大道走而是從屋後的小徑一路而去,她說這條路基本上不會有官兵。
我們到杜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橋上被很多攤販佔了位,我和向伶擠進上橋口的角落她把棗子攤開。
而我卻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杜橋上的攤販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吆喝或者和路過的行人攀談,大多數都是低着頭,除非有人詢問價格才小聲交流,而路過的行人也多數氣沉沉,沒有一點集市的感覺,所以大家的生意都不大好。
眼看太陽不久後就要落山了,如果我們什麼都沒賣出去再把棗子拖回去也太費勁了。
“不行,我們不能守株待兔,這樣,上橋的人我都發上一顆,大家吃了感覺不錯自然會來詢價。”
誰知向伶一把拉住我:“不行,萬一惹來樑軍的注意就糟了。”
我十分看不慣她懦弱的樣子,卑微的活着,這個世界永遠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難道像他們之前那樣就不被欺負嗎?如若那樣阿卜爹也不會躺在牀上了。
我沒有理會她就抓了一把棗子站在上橋口。
“大爺,嚐嚐看,包甜包香,喜歡的可以帶點回去…大姐,你也來嚐嚐,不喜歡可以不買…”
如此一來還真有不少過往的人買上一點,向伶感激的看向我,我走回她的身邊:“你看,這樣好賣多了,我就搞不懂你們禹城人面對這樣情況就沒人站出來反抗嗎?”
向伶一邊把棗子分成一份一份的一邊側頭看了我一眼。
“我們無法反抗,面對任何一個國我們都勢單力薄。”
我坐在地上皺着眉,表面上看的確是這樣,但往深裡想其實也正可以利用幾國的勢力互相牽制爭取本城百姓的利益,甚至可以發展成大的貿易集散地,但是,我只不過來了兩日就發現禹城的百姓被壓迫得已經產生了劣根性,要麼懦弱,要麼蠻橫,在這裡大家每天活得提心吊膽,整座城被黑暗和壓抑籠罩,讓人呼吸困難。
向伶準備把剩餘的棗子裝起來,忽然,橋的那頭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我與她對視一眼。
“去看看?”
她有些膽怯的說:“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並沒有堅持己見,因爲阿卜還在家等着我們,於是我們趕忙把兜子收拾好就準備往回走,突然一聲慘叫鑽進我的耳朵,向伶忽的丟下手中的口袋猛然回身。
“是木妲爾。”
說着就向着那個聲音跑去,我連忙跟在她身後。
很多橋邊的攤販開始收拾東西急匆匆的離開,而我們穿過人羣向着橋的那頭而去,當紅色的鎧甲出現在我眼前時我下意識的停住腳步拽着向伶。
我看見三個士兵圍着一個女的,那女人有着長長的辮子一直拖到屁股底下,她手裡抱着一個籮筐,幾個士兵和她撕扯在一起。
那個黝黑的女人並沒有因此而屈服,堅毅的抵抗着,突然她擡腳踩了一下其中一個士兵,那個士兵手一鬆,女的立馬把手上的那筐東西狠狠的砸在地下,我看見從竹筐裡流出了黃色的液體,像是雞蛋!
被踩的樑國士兵擡起手狠狠的甩了那個女人一巴掌,那女的被他用力的打倒在地上。
“不!”我的左邊發出一聲驚呼,接着一個人影就這麼飛了出去,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向伶已經衝到那個倒地的女人面前用身體護着她警惕的看着那三個樑國士兵。
我意識到那個倒地的女人應該就是向伶口中的木妲爾。
周圍有很多人遠遠的望着,有的是禹城人,有的是來自各地的過客,然而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我的大腦完全懵掉了,我沒想到一向膽小怕事的向伶會毫無徵兆的衝出去,我在人羣中渾身冒着冷汗舉起手拼命向她揮着,她瞥了我一眼不知從哪冒出的勁一把把躺在地上的木妲爾抱起來就甩向我這裡。
我的周圍圍滿了人,我隱在人堆裡一把接過木妲爾往背上一背就迅速向着反方向逃竄。
我本以爲揹着木妲爾一定跑不遠!可誰知道我剛躥進人羣我的身後立馬被許多人圍擋了起來,匆忙之間我才發現好多都是橋上的攤販,他們用身體和貨物堵住了橋也堵住了樑國的士兵,我忽然知道向伶爲何在情急之下會把木妲爾甩給我了,可是她呢?
我驀然想到她還在樑軍的手上,於是顧不得身上的木妲爾把她交給一個面熟的攤販後又折返了回去。
然而當我到那時卻發現那塊地早已沒有向伶的身影,我急忙拽着身邊的人就問道:“剛纔那個女子呢?”
“向西邊逃去了,樑軍也追過去了。”
我連謝謝都顧不上講就朝着那個方向狂奔。
我只知道向伶不能有事,否則阿卜和他重病的父親將無法承受!
然而我跑了很遠穿過幾條巷子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我的預感越來越不好,很多畫面憑空出現在我腦中,我咬了咬自己的舌頭讓我不去想那些。
卻在此時突然看見我左邊那條狹窄的巷子深處有一道紅色一閃而過,我毫不猶豫往巷子跑去,直到前方出現了岔口我才放慢腳步。
寂靜的巷子空無一人,杜橋這頭的街巷都像空城一樣衰敗凋零,大概也不會有人敢住在這裡整日受樑軍欺擾。
我輕輕探出身子左右看了看,突然發現我右邊的地下有幾隻老鼠躥了出來,於是我靜悄悄的向着右邊走去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沒走幾步那紅色的盔甲猛然映入我的眼中嚇了我一跳,卻發現那個樑軍背對着我站在一個早已荒廢的馬圈之中,我側了一下身子朝裡看去,向伶的頭髮被扯得凌亂,衣服已經被撕破,肩膀全都露在了外面,她恐懼的盯着那個樑軍,身體已經貼在了牆角。
“你還挺能跑的,這下我看你能逃到哪?”
樑軍剛說完我立馬蹲下身子撿了一塊石子就朝着他的腦門砸去,石子剛拋出手中我弓着腰跑到另外一個方向。
“是誰?”他立馬朝着石子砸出的方向回身看去。
而我此時卻在他的另一邊站起身,縮在角落的向伶猛然看見我後兩個眼睛都睜得老大,我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可她顯然已經被嚇得手足無措。
我急得額頭上的汗直往下冒拼命想着該怎麼辦,如何才能讓我們都脫身!
我的視線掃見纏在馬圈上的一把早已生鏽的斧頭,我沒有選擇拿起那把斧頭就衝進馬圈向着那個樑軍砸去,哪知斧頭的重量超過我的想象,在我舉起之際一時力道沒有用準斧頭落在了樑軍的肩膀上並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傷害,我手上的斧頭在落下的時候滑落在地。
原本背對着我的樑軍此時轉過了身,那魁梧的陰影立馬籠罩下來透着死亡的氣息。
“我說是誰在搗鬼!”
他醜陋的面孔讓我作嘔,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如捏死小雞一樣,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向我襲來,我感覺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突出眼眶,卻依然死死的盯着向伶,眼神不停掃視地下的那把斧頭。
向伶被嚇得已經挪不動身子,她呆呆的看着這一幕已經無法再做出任何反應,而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棄,喉嚨裡拼命發出嘶啞的叫聲試圖喚醒早已被嚇傻的向伶。
她好似終於聽見我的聲音,有些木訥的朝着我眼神的方向望去,我的心裡不停在喊“撿起它,撿起它…”
所有的希望全部寄託在她身上,我從來沒有指望一個如此軟弱無能的女人能救我的一條命,可我現在多麼祈求她能把我從這個男人手中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