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轉身的一瞬間,她眼裡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下,剛纔那樣,明顯傷害到了他,這是她不想的,卻無法剋制住自個,他這會心裡必不好受。
“對不起!蕭大哥,對不起!”她邊走,邊無聲呢喃,“請給我一些時間,等理清這煩亂的思緒,興許我們會重回之前的時光。”
風兒吹拂,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還有蟲鳴之聲在這靜謐的夜裡不時響起,周遭一切都顯得是那麼寧靜祥和,唯獨蕭湛的心如浪翻滾,起伏不已。
凝望顧寧的身影漸行走遠,直至消失在視野中,他握緊的雙拳都沒有鬆開過。
她確實在排斥他,不想與他有過多接觸,這於他來說,無疑是沉重的打擊。
夜色漫漫,一條黑色的身影倏然在城外南湖邊出現,他全身都裹在黑色斗篷中,只露出兩隻眼睛。
那眼睛仿若這湖中之水,平靜的沒有一點波瀾。
他身量高大,在月光下,顯得更爲修長俊挺。
然,就是這樣的他,就是這樣看似無絲毫危險的他,驟然間威嚴之氣外露,“還沒搞到手嗎?”低沉的語氣,蕭殺至極。
“屬下一直在尋機會找,可就是不知他們將那些機密資料藏在哪裡。”在黑衣人身後,站着一抹同樣高大的身影。
“可有被人察覺出端倪?”黑衣人問。
他身後之人恭謹作答,“那倒沒有,不過……”
“不過什麼?”黑衣人聲音沉冷,顯然很不悅。
“那幾個因米囊子上 癮的學員,症狀越來越明顯,這肯定會引起上面懷疑。”
“懷疑?那就讓他們懷疑好了!”米囊子種植隱秘,誰又能想到這可致人上 癮的植物,會出現在他的國家?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詭秘的笑。
“動作快些,都這麼長時間過去,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火炮,槍支,只要弄到這些武器的圖紙,大周還拿什麼嘚瑟?
“屬下會傳話下去,加緊時間尋找。”
“嗯。”黑衣人頷首,叮囑道,“吩咐他們小心行事,萬不能被發現,否則,我們這麼長的時間努力,就會白費。”
“請公子放心,屬下會將您的話傳達下去。”
忽然,黑衣人目光一冷,“你快走,我來應付。”
“公子,您……”
“他們怕是早就有懷疑我的身份,不過礙於沒有證據,又不想打草驚蛇,所以安排人在暗中密切監視我的行蹤,今晚出來,我已經很小心,沒想到還是被跟了上。”
“屬下留下來幫公子。”
“不用。”
“那公子保重,屬下就此告退。”
黑衣人沒有說話,只是擺擺手,就見他身後之人瞬間沒了蹤影。
“不用隱藏行跡,我已知道你們就在附近。”低沉輕蔑之語自黑衣人脣齒間溢出,他緩緩轉過身,背對湖而立。
隨着他語落,兩個身材魁梧的勁裝男,凌空而落,出現在他眼前。
“你們覺得可還有活下去的機會?”黑衣人靜靜地凝視着那倆勁裝男,輕輕地,他的聲音傳到了對方耳裡,“我只需一招,就可了結你們兩個,如果不想死,可以選擇跟隨我。”說到後面,他的聲音愈發空靈而縹緲。
那倆勁裝男迎上他的目光,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催動真氣,準備向黑衣人發起進攻。
黑衣人似乎是在嘆息,“你們還真是冥頑不靈,我已經給你們機會,卻不知珍惜,非要與我作對,那就別怪我出手了!”
他語氣平淡,並沒有刻意釋放出殺氣,但那倆勁裝男卻在一剎那間感到無形的殺氣,朝着他們撲面而來。
互看彼此一眼,他們驀地拔地而起,衝黑衣人發起了攻擊。
黑衣人臉色稍變,只見他右手一抖,掌心立時多出一柄奇異的利劍。
一道亮芒劃出,隨之紅光閃現,緊跟着那倆勁裝男墜 落至地。
而黑衣人卻凌於空中,俯視着他們的屍體看了一會,方飄然落在兩具屍體旁,他眉峰聳了聳,眼波沉靜,“不自量力。”
翌日一大早,寧遠侯府中的氣氛顯得尤爲冷凝,屍體,起早的下人打掃花園,竟在花圃中發現兩具僵硬的屍體。
聞訊,顧祁趕過來一看,當即臉色變得不好。
吩咐下人將那兩具屍體擡到前院,又安排人請皇甫熠和連城,還有陸隨雲到侯府。
此刻,他們坐在書房中,個個表情凝重,正就那兩具屍體,說着各自的看法。
“夜裡沒聽到打鬥聲,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始終想不通。”顧祁道。
陸隨雲濃眉緊皺,“他們是從高空墜 落而下,雙目大睜,滿目驚恐,這就說明肯定有人和他們交過手,而且對方功夫很高。可奇怪的是,他們身上並沒有致命的傷口。”
“有。”連城這時道,“不僅有,他們還是一劍穿胸而死,傷口很細微,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
“這怎麼可能?”顧祁,陸隨雲愕然地看向她,顧祁道,“二妹,剛纔咱們一起檢查過屍體,沒發現他們身上有什麼傷口啊!”
“祁說的沒錯,除過摔傷,那兩具屍體上根本就沒有出血口。”陸隨雲邊回想看那兩具屍體的情景,邊道出自己的看法。
皇甫熠坐在連城身旁,只是靜靜地聽他們說着,沒有言語一句。
“那是因爲他們在停止呼吸的一瞬間,體內已沒有血。”連城這話一出,不光顧祁和陸隨雲一怔,就是皇甫熠這個見多識廣的,也明顯吃驚不少。
“殺死他們的那個人,手中的劍很薄,很鋒利,尤爲重要的一點是,那把劍被稱之爲“飲血劍”,但凡被它傷到的人,會在瞬息間被吸取所有的血。”說着,連城的聲音轉爲幽冷,“殺的人越多,那劍無形中吸得血就越多,繼而威力就更大。”
“直接將那叫沐兒的抓住,我還就不信逼問不出他的來路。”顧祁臉色陰沉,冷聲道。
連城搖頭,“那倆影衛肯定是在府外死的,但他們到底死在哪個手上,咱們目前尚不得知,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那個沐兒百分百有問題,夜裡出府,他必是去會同伴。”頓了下,她續道,“將咱們的人殺死,又拎回來扔在花圃中,他想的多半是咱們並沒有證據證明他在裝傻,另一方面,他或許還有些自得,想用那兩具屍體給咱們個下馬威。”
“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我們都不能在他這輕舉妄動,否則,我們之前布的局就會暴露在他眼前。”
皇甫熠頷首,“我贊成連城所言。”陸隨雲亦頷首,“我也贊成。”
“好吧,我收回之前說的話。”顧祁這麼說,算是間接贊成連城說的話,稍頓片刻,他道,“我們是不是該加快行動?”
“是得加快行動,但也不能讓他們察覺出端倪。”連城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眸光卻晶亮而稅利,“就咱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們想要找火炮,槍支的圖紙,嗯,還在找一些其他機密資料,比之我們,他們怕是也不想把時間拖得太久,所以,我打算……”壓低聲音,她眼裡染上詭秘的笑,看得皇甫熠三人,禁不住都感到身上拔涼拔涼的。
“引蛇出洞這招絕,就照你的意思辦吧!”陸隨雲笑容溫和,看着連城道。
連城含笑的目光自三人身上劃過,道,“軍校中的內鬼很快就會現身。”
“也該現身了!”皇甫熠淡淡道出一句。
顧祁忽然道,“那幾個因米囊子上 癮的學員,聽你之前說不是已經戒掉了嗎,我怎麼看他們的症狀反倒越來越嚴重?”
“裝的。”連城笑笑,朝自家男人看了眼,將目光落回兄長身上,“不光他們再裝,京中有不少人都在裝呢,這是我和王爺定的計謀,以此麻痹對方的耳目。”
陸隨雲看着這樣的她,只覺心裡又是酸澀,又是暖意融融,但他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麼不妥。
蕭府,主院。
蕭家二老坐在外間的紅木椅上,滿目驚詫地看着兒子,“定婚期?”蕭父眼裡的驚詫散去,隨之換上不置可否的眼神,“你想清楚了?”
“是,我想清楚了,我要立刻定下婚期,最好能在這個月底將人娶進門。”蕭湛神色堅決,很是認真道。
蕭父凝視他久久沒有說話,蕭母嘆了口氣,道,“湛兒,你覺得就你目前的情況,咱們適合去侯府商量婚期嗎?而且要在這個月底娶新人過門,先不說寧遠侯會不會答應,單就寧兒那恐怕也不會同意的。”
“爹,娘,我不能沒有寧兒,如果遲遲不定婚期,不娶她過門,或許,或許會就此失去她也不一定,真那樣的話,我不知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想起顧寧對他的排斥,蕭湛心裡一痛,掀袍跪地,“求爹,娘答應兒子!”
“是不是寧兒有對你說過什麼?”蕭母起身,拽兒子站起,而後返回椅上坐好,神色溫和地問。
蕭湛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距離月底不到二十日,你憑什麼篤定侯府那邊會答應?”蕭父凝視着兒子,臉上盡顯不悅,“婚姻乃是大事,寧兒是侯府嫡女,有寧遠侯,熠王妃他們做主,你覺得那二人會倉促得將妹妹嫁出府嗎?”
“兒子會求得他們同意。”蕭湛表情鄭重,一字一句道,“爹,你和娘收拾收拾,今日就過侯府請期吧!”
蕭父定定地注視着兒子,半晌,長嘆口氣,道,“好,我和你娘就親自過侯府一趟,至於結果,爲父可不敢保證。”
“我和你們一起去。”蕭湛脣角微抿,目光堅定,道,“就是求,我也要求得寧遠侯答應。”
“你這樣像話嗎?”蕭父瞪着眼,氣惱道,“爲父和你娘過去請期,這已經給人家壓力了,你倒好,還要過去求,如此做法,就不怕惹惱寧遠侯府?”
蕭湛道,“我意已決。”言語到這,他轉身往門口走,“我到府門口侯着。”
“你瞧瞧,你瞧瞧你養的好兒子!”手指門口,蕭父氣得吹鬍子瞪眼,對夫人道,“簡直就是頭倔牛,都敢用這種態度與我說話了!”
蕭母苦笑,“湛兒脾氣倔還不是隨你了,他今日突然提出到侯府請期,必是有他的緣由,咱們就隨了他吧!”
收回手,蕭父冷哼一聲,沉着臉道,“多半是寧丫頭露出口風,想要和那混小子退婚,所以纔給咱們整這麼一出。”
“你啊,和自個孩子計較什麼?”蕭母無奈地搖搖頭,起身走向內室,“既然知道緣由,咱們做父母的理該盡最大努力,幫孩子達成心願,免得侯府那邊真提出退婚,那可就真不美了!”
蕭父道,“府裡有那麼一個在,我看今個請期懸。”
“你進來換身衣袍,也讓侯府那邊看出咱們的誠意。”蕭母的聲音從內室傳出,“那叫鸞兒的,雖說對咱們家有恩,可我就是看不慣她,如果今日請期成功,你可給我記好了,待寧兒進門,萬不可讓她受委屈。”
蕭父起身,步入內室,“侯府那邊答不答應還兩說呢,你的心操得未免也太遠了些!”蕭母伺候他邊換衣袍,邊道,“我覺得有六成把握可以請期成功。”
“你就樂觀吧!”蕭父看着夫人,清矍的臉上表情淡然,片刻,他若有所思道,“我總覺得湛兒和那女子間的事有蹊蹺,你覺得呢?”
蕭母幫他整理好衣袍,靜默好一會,這才道,“對於湛兒說的那些事,我沒什麼特別的感覺,我只是一看到那叫鸞兒的女子,就極爲不舒服。”
“從那女子的言行舉止看,一點都不像個山裡女子,你往後多留點心。”攜蕭母走出內室,蕭父低聲叮囑。
蕭母點頭,“你說連咱們都能看出這一點,湛兒他知道嗎?”
“那混小子是個有注意的,怕是心裡有底,但礙於救命之恩,多半沒往其他地方想。”意識不清,醒轉後,和那女子在地窖呆着,而那女子的父母則慘死在院裡,一切看似沒什麼疑點,但仔細琢磨的話,卻會發覺還是存在可疑之處的。
譬如那女子的儀態,一點都不粗俗,就是鄉野之氣,也不見身上流露出絲毫,反倒像是大戶人家,受過良好家教的小姐。
蕭母思索了一會,道,“要不咱們提醒提醒湛兒,讓他對那女子也多留點心,別到時替別人養了孩子,還不自知。”
“別。”蕭父不贊成道,“能將人帶回京,又與寧遠侯在書房單獨說那麼長時間話,想來這裡面必有什麼蹊蹺,咱們還是靜觀其變,甭插手爲好。”
“我聽你的。”蕭母說着,拉開房門,隨蕭父一前一後走出屋。
顧祁幾人在前院書房剛議事完畢,就聽到李木恭謹的聲音從門外傳入,“侯爺,蕭府的老爺和夫人過來請期了!”
請期?顧祁微怔片刻,看向連城,“怎這麼突然?”
“一點都不突然。”連城眸光閃動,神色莫辨道,“我去寧兒院裡,你去正堂招待蕭家伯父,伯母,熠和陸大哥就在前院再待一會。”
顧祁擰眉,不解道,“二妹爲何覺得不突然?莫非你知道些什麼?”
連城笑而不語,從椅上站起,徑直出了書房。聽到她的腳步聲走遠,皇甫熠淡淡的嗓音在書房中揚起,“做得不錯。”
顧祁聞言,更爲不解,陸隨雲亦是。
“五皇子喜歡寧丫頭,至今都空懸着正妃之位,如果蕭家那小子沒帶那個女人回京,或許不用擔心什麼,但現在事態有變,他不得不急,所以就想着趕緊請期,將人娶過門。”皇甫熠這麼一解釋,顧祁和陸隨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只見顧祁嘴角一陣抽搐,起身道,“寧兒不答應,他就算求我也沒用。”
“五皇子人不錯,要是和蕭府這門婚事不成,不妨考慮考慮他。”皇甫熠勾脣笑道。
顧祁當即就道,“不用考慮,我可不想亂了輩分,更不想我又一個妹妹嫁到你們皇室。”
“我就這麼一提,決定權肯定在你這大家長手裡。”皇甫熠端起茶盞,聳肩笑笑,沒再言語。
“熠親王知道就好。”顧祁望向他丟出一句,接着目光挪至陸隨雲身上,“我去正堂看看,你和熠親王在這再聊會。”
陸隨雲微笑頷首。
“二姐,你,你說什麼?蕭府過來請期了?”一到顧寧院裡,連城就將蕭家二老來侯府請期,告知自家正坐在屋裡翻看賬本的萌妹子,聞她之言,顧寧手上動作一滯,整個人立馬僵在椅子上,“這,這也太突然了,我有告訴他,需要時間好好想想,他怎就猝不及防來這麼一出?”這是逼她麼?
“他這麼做是太過在乎你。”顧寧眸中瞬間染上委屈,連城靠着桌沿悠然而立,自然看在眼裡,心下嘆口氣,她笑容柔和道,“你說需要時間想想,這讓他很沒有安全感知道麼?從另一個層面說,你還不夠喜歡他,不夠愛他。要不然,你不會對他的感情生出質疑,更不會對他說出那句話。”
窗戶半開着,連城眼角餘光時不時朝院裡瞅一眼,看着那蹲在不遠處的花樹下,正在玩耍的“傻兒”。
“我,我沒質疑他對我的感情,我只是,我只是心裡有些不舒服!”顧寧眼裡漸生水光,苦笑道,“他就那麼帶個人回來,而且已有孕在身,我只要一想到他們在一起相處的點滴,這裡難受不說,還會泛起一陣噁心。”按住心口,她臉上禁不住也流露出悽傷。
連城攬她靠在自己懷裡,輕撫着她腦後的秀髮,淡淡的聲音揚起,“我不是有對你說過,隨心走,別隻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可是他們都有孩子了,我怕自己做不到大度。”顧寧嗚嗚地哭着。
“你怕,說明你在乎,既然在乎,又爲何不勇敢向前?”連城凝向窗外,淡淡的眸子通透無比,卻宛若海水般深不可測。
顧寧止住哭聲,“你是要我答應他麼?”
“不是我要你答應,是你自己的心是如何想的,只要你能做到不後悔,大可以借今日蕭府過來請期,向他們提出退婚。”連城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你的蕭大哥也來了呢,他這會定是在請求大哥定下婚期。”
她說得篤定,顧寧不禁默然,良久才道,“你怎麼知道?你又去過正堂嗎?”
“來你這之前,我有問過李木,他說你的蕭大哥和他的父母都在正堂坐着,你想想啊,就他們這陣勢,那得抱着多大的決心。”說着,連城輕輕嘆息,“你的蕭大哥就是根木頭,更是個直腸子,倔脾氣,要是大哥不答應請期,難保他會因此一病不起也說不定。”
顧寧一聽她這話,心裡只覺一軟,嘴上卻道,“可我要的是唯一,他現在給不了……”
“那就退婚得了,咱不爲他再糾結,免得憂傷過度,對身體不好。”真想對小丫頭道出事實,奈何她不能,最起碼目前是不能的。
顧寧這下想都沒想,連連搖頭,“我不要退婚,我不要和蕭大哥退婚。”
“那就是說你答應蕭府請期?”連城挑眉問。顧寧垂首不語,連城笑笑,又道,“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那我這就去正堂,將你的意思告訴大哥。”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