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憑着習武之人的感知力,她覺察出皇甫熠武功高深莫測,頓時打消心裡的計劃,想到這麼個既快捷,又不容易引起連城猜疑的苦肉計,從而達成自己的目的。
忍着劇痛,她提劍猛刺自己左肩上,接着又在腿上刺了兩劍。
簡單包紮了下傷口,再進行一番喬裝後,就有了眼下這一出。
做這些準備工作,她都是在距離小河邊不遠處的樹林中進行的,待琢磨時間差不多時,她從樹林中爬行至此處半人高的草叢裡,由於連城之前心中愧然,擔心皇甫熠的那個東東真被她給廢了,便沒留意到周圍有什麼異樣。
由這,倒方便了離影向她所處的位置靠近,進而在她提步離開時,驀地伸出兩隻染血的手,抓住她的腳踝不放。
離影左手腕部戴着一個獨特赤金鐲子,這鐲子是數年前離涵特意爲離影定製的,看似不怎麼起眼,但卻是防身的暗器,可在性命攸關時,保全自己一命。
鐲子做好時,離涵有拿給皇甫熠看過,因此,在看到那兩隻染血的手時,皇甫熠眸光閃了閃。
“你身上都不是致命傷,待上些上好的刀傷藥,好好休息段日子,便會大好。”驗過離影身上的傷口後,連城淡淡說了句,起身便朝停放馬車的地方走去,皇甫熠緊跟其後,喊道:“小無賴,你不打算救她嗎?”
連城頓住腳,回望向皇甫熠,神色凝重道:“你不覺得這女子出現的太過蹊蹺嗎?”聞言,皇甫熠身子微微一震,就聽連城又道:“好巧不巧,她就遇到了我。這便也就罷了,畢竟這種事往淺點說也不算是什麼巧合,可她身上的傷明顯是新傷,且從傷口的形狀上看,不像是被外人所傷,反倒像是她自己而爲。”
“你的意思是那位女子以苦肉計故意接近你?”皇甫熠皺了皺眉,道:“世間有這麼傻的人嗎?如若真心接近你,那麼就該對你的醫術深有了解,至於用這般低劣的手段,暴露自己的心思嗎?”
“你的意思是我多慮了,是不是?”狠剜皇甫熠一眼,連城繼續朝前走,皇甫熠嘻嘻一笑,追上她,摸着鼻頭道:“我沒說是你多慮,我就是對你說了下我的觀點,你不認同,只當我沒說就是。不過,就算她是有目的接近你,你爲何不將她留在你眼皮子底下,看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或許她的主子就是三年前那場慘事的謀劃者也說不定。”
那個熠親王爲什麼要幫她?離影趴在地上,有將連城和皇甫熠的對話都聽在耳裡,她很震撼,震撼連城通過她的傷口,就看出她極有可能施展的是苦肉計,可她沒想到的是,那在京中名聲很不好的熠親王,竟出言相勸那位清清冷冷的女子,勸其救下她。
亦或是他並沒有幫她的意思,只是如他自己所言,想從她這找出三年前什麼事的謀劃者。
連城是有意的,她與皇甫熠說話,有意沒壓低聲音,有意讓離影聽到,看對方會有什麼反應,然,她什麼都沒有覺察到,禁不住暗忖:是她猜錯了嗎?
“二小姐你沒事吧?”二人到了馬車旁,皇甫熠袖袍輕輕一拂,老七便睜開了雙眼,看到連城,他忙從地上爬起,一臉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你去河邊將那位受傷的姑娘帶過來吧!”不管那女子是有意還是無意接近她,放在身邊,指不定還真就能將三年前的事摸出些頭緒,想到這,連城心下又搖了搖頭,暗道:先帶人回府,至於要不要留下,她還是慢慢計較爲好。
世間之事,有利就有弊,如果這來路不明,且身懷武功的女子留在她身邊,無疑也就是將危險帶給了她的親人,好好想想,她真得好好想想!摩挲着下顎,連城久久未語。
皇甫熠突然道:“小無賴,你若是擔心那女子留在身邊會有危險,就乾脆廢了她的武功!”擡頭對上他認真的眸子,連城冷着臉道:“我是那種野蠻人嗎?就因爲自己心中的猜測,將人姑娘的武功廢掉,是不是有些太不講理了?”
“我這不是爲你的安危着想麼!”皇甫熠訕訕笑道。
“謝了!”清透的眸子從他身上劃過,連城淡淡道:“我沒決定留下她呢!”
“哦!”皇甫熠點頭,眉眼含笑道:“不過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沒人敢傷你,敢傷你府中任何一個人!”
連城勾脣冷笑:“就今日的事,我還沒清算完呢,你最好小心些!”
信陽侯府。
陸玉挽目送陸天佑走遠,脣角緊抿回了自個院裡。
“小姐,你在窗前已坐了快一個時辰,這眼看着天都快要黑了,你還是用點晚食吧!”銀翹招呼兩個小丫頭將飯菜擺放到桌上,走至陸玉挽身後,輕聲道。
“我不餓。”
搖了搖頭,陸玉挽依舊望着窗外漸漸暗下的天色發呆。
銀翹脣角動了動,小心翼翼問:“小姐,你是在擔心顧二小姐所言只是應付你,對嗎?”
“她應付我?”沉默半晌,陸玉挽喃喃:“世子的話你也聽到了,他說顧連城不會生出那種心思。”
“那小姐還擔心什麼?”想了想,銀翹問。
“人心隔肚皮,就像你說的,誰知顧連城是不是爲了急於回府,說那麼幾句話來搪塞我。”說着,陸玉挽長嘆口氣,幽幽道:“我最近很煩,無論怎麼調節心情,都感到煩躁不已。”莫 婉傾,顧連城,是她們的出現,讓她開始煩躁不安,可即便知道這由頭,她又能怎樣?
“要不請古小姐來府裡玩玩,有她陪小姐說說話,小姐的心情或許會好點。”眼珠子轉了轉,銀翹笑着道。
陸玉挽眸光嘲諷,冷冷一笑,道:“古雨薇?就她那個中規中矩的病秧子,能陪我說什麼?”銀翹臉上的笑容一滯,她沒料到自家主子會嫌棄未來的世子妃,正待她準備出聲認錯,自責 不該多嘴時,陸玉挽輕謾的聲音再度揚起:“我也不知娘到底是看上她哪點了,論樣貌,她長得並不是十分出彩,若說家世,也沒法與我信陽侯府作比,但就是這麼一個病秧子,竟然要嫁給我哥,想想我這心裡就來氣。”
“小姐,你該不會忘了吧,皇上這兩年很器重廣武將軍呢!”
銀翹整理好心情,在陸玉挽耳邊低聲提醒道。
“皇舅舅器重他?”嘴角撇了撇,陸玉挽不以爲意道:“若不是三年前他在沙場上折了條胳膊,皇舅舅能器重他麼,要我說,他就是個怕死的,要不然,旁的將軍都戰死在了沙場上,怎就他還活着?再者,這兩年他可沒有領兵作戰,只不過是領了個軍中的虛銜,在家養老呢!”
“夫人或許有她的考量,纔給世子定下廣武將軍府這門親事,要奴婢說,那古小姐即便再病病歪歪,於世子來說也不打緊的,到時候等她一過門,夫人給世子再尋幾個家世,樣貌都不錯的妾室,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在主子身邊伺候久了,銀翹自然知曉什麼話能取悅主子,這不,她這話一出,陸玉挽面上的神色好轉不少。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爲我哥不值,要娶個病秧子做嫡妻,他心裡定是也很不滿,但礙於我娘,他只能忍着。”擺擺手,陸玉挽起身在屋裡走了兩步,道:“不說世子的事了,我得想想到底該如何剪斷心裡那些煩心事。”
於她的心事,銀翹或多或少猜出些許,只聽她道:“不是有句俗話麼,難不成小姐一時半會忘了?”陸玉挽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就聽銀翹接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小姐先別去想那些煩心事,等真有哪個不長眼的擋了小姐的道,奴婢第一個不答應!”
語罷,銀翹眼裡涌出抹狠色。
握住她的手,陸玉挽莞爾一笑:“有些話我寧願與你說,都不願去告訴夫人,知道爲什麼嗎?”不等銀翹出言作答,她在其手背上拍了拍,續道:“一旦有些話告訴夫人,她必會究根結底問這問那,還會數落我一通。可你不一樣,你是我身邊的大丫頭,是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對你,我就像對自己的親妹妹一樣,有高興的事,想與你一起分享,有不開心的,煩心的事,便想與你說說,因爲你會幫着給我想法子,出主意,讓我感到好不貼心!”
“小姐……”銀翹眼角溼潤,對陸玉挽說的一席話感動不已,“奴婢永遠都不會背叛小姐,永遠都不會!哪怕有刀子架在奴婢脖子上,奴婢也絕不會背叛小姐!”
陸玉挽又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你不必與我說這些,因爲我信你就像信我自己一樣。”
主僕兩人後來又說了會話,見桌上飯菜已有些微涼,銀翹招呼小丫頭從門外進來,吩咐去廚房通傳一聲,重新做幾樣陸玉挽愛吃的吃食端來,然後侍立在一旁,靜看着主子坐在窗前,秀眉微蹙,似乎又在不知不覺間陷入自我思緒中。
“銀翹,你說姑爺心裡有我嗎?”忽然,陸玉挽回過頭看向銀翹問。
“啊?”銀翹微怔,片刻後,她笑着道:“小姐你又多想了不是,姑爺心裡若是沒有小姐,又怎會同意府中長輩爲他和小姐定下親事?”
“也是哦!”陸玉挽臉上一紅,嬌羞道:“再有幾個月我就要嫁給他了,才免不得想東想西,你可不許笑話我。”說着,她嗔了銀翹一眼。
銀翹捂嘴輕笑:“奴婢不敢!”
怡心居,梅氏坐在*前,一臉黯然之色,向晚好幾次想與她說話,都見她神思恍惚,只得將到嘴邊的話咽回喉中,靜立在一旁。
“侯爺怕是厭棄我了?”
終於,梅氏極其落寞的聲音在屋裡響起。
向晚聞言,恭謹道:“主子,侯爺的事你先暫且放會,奴婢有令一件事要回稟。”梅氏擡起頭,不解道:“我就在屋裡坐着,你有事要回稟直接說就是,怎一直沒見你吭聲?”
“主子想着心事,奴婢不敢上前打擾。”朝梅氏一禮,向晚垂眸回了句。
“說吧。”
梅氏擺擺手,免了她的禮。
“咱們院裡數日前失蹤的小丫頭找到了。”吸了吸氣,向晚低聲稟道。
“她還敢回來,讓出去打聽侯爺歇在哪個院裡,消息沒回來不說,人也不知跑哪兒野去了!”眸色一冷,梅氏沒好氣地說了句。
向晚道:“那小丫頭沒了。”
“怎麼回事?”梅氏驀地坐直身子,急聲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她院裡的小丫頭竟會沒了,難不成是公主……嫌她派小丫頭出怡心居打聽侯爺的消息,纔要了那小丫頭的命,從而好讓她安守本分些,別總想着勾着侯爺不放?
會是這樣嗎?
梅氏交握在一起的雙手緊了又緊,她很不安,怕自己往後沒法再在侯府安穩地生活下去。
三年多來,侯爺基本都歇在她院裡,她曉得這後院中的女人,包括公主在內,或多後少都對她心存嫉恨。
現如今,侯爺有幾日沒到她這來了,那些人便按捺不住,蠢蠢欲動起來,想要看她的笑話,尤其是公主,首先從她院裡的人着手,開始敲打她……若真是這樣的話,她接下來該怎麼做?
“今個傍晚時,府裡隱約傳出荷塘裡出現兩具浮屍,一個是大公子院裡的宋嬤嬤,一個是年輕的女婢,還說那女婢是被人害死後扔進荷塘中的,奴婢就不由想起咱們院裡的那個小丫頭,她可是失蹤幾日了,就這麼大個府邸,人又不可能出府……”說到這,向晚頓了頓,方續道:“那小丫頭是個機靈的,來咱們院裡沒多長時間,就這麼沒了……”
梅氏不耐煩道:“沒了便沒了,那是她的命不好!”
向晚微愕然,在她眼裡,主子性情溫婉,即便很得侯爺喜歡,也從未有過任何改變,怎短短几日時間,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是因爲侯爺最近沒到怡心居來,才令其如此的,還是說,她眼裡那個性情溫婉的主子,只不過一直以來僞裝得好罷了?
想到這個可能,向晚微不可察地打了個冷顫。
“主子若再沒什麼吩咐,奴婢便去門外候着。”屋裡寂靜無聲,久未聽到梅氏再言語,她又是一禮,準備退離而去。只因屋裡的氣氛太過壓抑,讓人不由生出窒息感。
梅氏掃了她一眼,面無表情道:“你還沒回答我先前的問話呢!”
向晚微微一怔,低聲回道:“不會的,這侯府有哪個不知侯爺喜歡主子,侯爺不會對主子心生厭棄。”
“哦?”脣角掀起抹若有若無的笑,梅氏聲音輕柔道:“那侯爺怎就不來怡心居了?”
“奴婢不知。”跪倒在地,向晚回了句。
主子的聲音聽着溫柔,實則帶了絲陰冷之氣,她還是謹慎回話爲好。
許久,梅氏那輕柔中帶了絲陰冷之氣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你別覺得我涼薄,也別覺得以前的我都是裝得。”
“奴婢不敢!”
向晚身子顫了顫,磕頭道。
“你是知道的,我從未害過人,也從未打罵過院裡的下人,我只想有生之年伺候在侯爺左右,可是,照如今這形勢看,公主怕是要容不下我了,纔會拿怡心居的丫頭下手。”幽嘆口氣,梅氏眸色黯然,語聲低緩道:“哪怕我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她終究還是容不下我……”
原來主子心裡有苦,纔沒將那小丫頭的死當回事。
也對,在這府裡,能讓一個人瞬間丟了性命的,除過景華苑的公主,還有哪個有那麼大的膽子?
兩條人命,這侯府後院又多出了兩條人命,就是這麼司空見慣的事,她卻多想了,不僅多想,還將主子想得極爲不堪,尋思到這,向晚頓感愧疚不已,眼眶泛紅道:“主子,奴婢不該多想的。”
“起來吧,怨不得你多想。”輕擡手,梅氏望着窗外暗下來的天色,低喃道:“希望侯爺不會就此忘了我!”
謝過梅氏,向晚從地上爬起,恭謹道:“主子性情溫婉,又善解人意,侯爺不會忘記主子的。”垂眸想了片刻,她補充道:“或許侯爺最近有些忙,纔沒顧得來怡心居看望主子!”
“但願是這樣!”淡淡笑了笑,梅氏沒再言語。
前院,陸臻聞知府中發生的事後,心中對羲和公主愈加的不滿,不過,他也聞知一件極爲高興的事,那就是陸隨雲走出雲幽居,與他人有了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