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可能性很小,但要她爲個不想幹的人冒險,她……
就在她猶豫當頭,就在閻大人滿目憤恨,準備從衣襟中掏出什麼物什時,鬼幽突然竄上前,將閻大人塞進衣襟中的手一把捏住。
只聽他語聲森冷:“想使暗器!”
隨着他語落,閻大人只覺被拽出的那隻手,倏地傳來一陣劇痛。
待低頭看時,五根手已齊根折斷,可這還不爲過,站在他面前之人,再次運力。
將他小臂立時爆爲屑末。
鬼幽勁氣上行,閻大人那已被廢的上臂突地刺出,沾血的白骨頓刺進他胸腔之中,直直刺穿了他的臟腑。
鮮血鼓涌而出,閻大人雙目突出,連一聲慘呼都來不及發出,就生生慘死在鬼幽那一擊之力下。
鬼幽隨手一拋,將他的屍身丟進河中,雙目森寒:“和我玩心眼,不自量力!”
連城倒吸口涼氣,夠殘忍,比之她偶爾使出的手段,有過之而無不及!
陰狠,沒有丁點人性!
仰頭一陣大笑,鬼幽忽然盯着連城藏身的那棵大樹,目光宛若寒電,在樹冠上掃來掃去,饒是連城定力夠強悍,此刻也禁不住心悸。
“若不想死在我的手上,就出來吧!”
片刻,連城眸中冷芒一閃,提氣凌空落下,在鬼幽數丈外站定。
“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給他人留條後路,也就是給自己留條後路,閣下卻全然不在意這些,出手很辣,將人殺死不說,還用那種極致手段,簡直與魔鬼無二!”
脣齒輕啓,連城神色淡然,淺聲道。
鬼幽一怔,大笑:“留後路?笑話,小丫頭你說的簡直就是笑話!我想殺人便殺人,沒理由,也不怕哪個報復,爲何還想你說的那些廢話?”
“你很狂妄!”小丫頭?無論是樣貌,還是聲音,都足以證明他年齡不是很大,怎就稱呼她爲小丫頭?
沒錯,她目前是不到十八,可與他相比,差不了幾歲吧!
擰眉思索,沒想出個所以然,連城索性不再琢磨鬼幽剛纔對她的稱呼。
淡淡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像你這種人,遲早會喪命在他人之手。”
鬼幽凝向她,森笑:“是說你麼?”不等連城說話,他又道:“小丫頭,莫說大話,要是你能殺得了我,儘管出手,要不然,我會立馬取了你的小命!”
“想取我命,沒閣下說得那麼容易。”連城面色如常,悠悠道。
“是嗎?那我可要見識見識你的功夫了!”夜靜寂無聲,鬼幽目光狠厲而狂熱,鼓動真氣,向連城襲來。
看着朝自己襲來的猛烈殺氣,連城深吸口氣,擡手驀地擊出。
鬼幽站在原地的身子突然向後疾飛,隨之轟鳴聲爆響而開。
片刻後,四周恢復靜寂,只見人影一閃,他又飄了回來,森笑:?“小丫頭,武功不賴!”
連城神色依舊淡然:“一般!”
“你倒是謙虛。”鬼幽陰陽怪氣地說着,而後再度攻向連城。
既然人家要找麻煩,那她唯有應對了。連城體內真氣倏然運轉,紫金索自袖中竄出,打破迎面而來的殺招,直直襲向目標。
鬼幽錯愕,正要連發掌力,卻覺胸口一痛,宛若被利刃刺中!
是紫金索帶出的勁氣傷得他。
鬼幽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自然認識江湖中已經消失很久的紫金索。
因此,他剛剛纔會目露愕然。
“你竟然有紫金索?誰給你的,你又是什麼人?”
殺招頻出,他逼問連城。
“閣下管得太多!”手中紫金索如游龍般舞動,連城身子輕盈,與其交戰在一起。
鬼幽本就心緒紊亂,焦躁至急,一聽連城這話,登時氣得臉色發黑,猛然使出一招絕殺技。
“小丫頭,這是你自找的!”他的聲音似林中野獸暴怒時發出的嘶吼。
連城卻置若罔聞,完全像是沒聽到他在說什麼,手中紫金索倏地力道大增,宛若張着血盆大口的怒龍,衝向他而去。
月光清亮,大地幽森,鬼幽再次被紫金索夾帶的凜然勁氣擊中,自空中猝不及防落下,他後推着,踉蹌後推着,終穩住身形。
然,他不經意間低下頭,立時瞳孔收縮。
屍體,河中那些屍體,竟全在他周圍橫七豎八地躺着,尤其是距離他最近的那具屍體,雙眼突出,面目極度驚恐。
“怕了?他們可都是你剛剛殺死的。”紫金索舞動,她身法變換迅捷,肉眼根本捕捉不到,她要爲之前的猶豫做些什麼——取眼前這狂魔的命!
是她一時的猶豫,讓那位中年絡腮男慘死。
基於此,在看到河中漂浮着的一具具屍體時,她利用紫金索帶動的勁猛之氣,將他們全卷至河灘上,又出招致眼前的年輕男子自空中墜?落,步步後退到這些屍體近旁。
森森白骨斜?插?進髒肺,那最後死的中年絡腮男,確實死得太過悽慘!
連城遠遠看着他的屍體,眼裡涌上一抹歉意。
要是她早些出手,他或許尚活在人世。
現在,她只能默道一句抱歉!
“怕?小丫頭,你說的簡直是笑話!”鬼幽忽然一陣狂笑,隨之雙掌運力,那些屍體眨眼功夫就變成了碎肉,四處橫飛,好不噁心。
濃濃血腥氣在空氣中瀰漫而開,連城皺眉,喝道:“你還有沒有人性?”
月下,她眸光銳利似劍,直直盯着鬼幽。
熟料,鬼幽陰毒的目光迎上她的視線,狂笑片刻,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要、殺、人!”音落,他驟然拔地而起,蹤跡全無。
連城正驚駭他口中之語,卻沒想到眨眼間,他便已消失不見。
“糟糕!”暗忖一句,連城朝烏鎮所在的方向望去,距離這裡最近,有人煙的地方當屬烏鎮,他該不會去哪裡了吧?
心念電轉,她提起輕功,朝烏鎮疾馳。
希望來得及阻止那魔鬼!
然,即便她輕功再過人,似乎還是來遲了一步。
因爲徐徐夜風中,濃郁的血腥氣迎面撲來,不大的小鎮,死一般沉寂。
連城心兒沉了沉,加快速度飄向烏鎮。
風大起,蒼天仿若看見殺戮,從而生出憤怒!
隨風勢,遮住明月,周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晚了,我還是來晚了!落在烏鎮中央的道上,看着每家每戶門板不翼而飛,四處皆是殘肢斷臂。
連城心裡愧然不已。
無一具完整的屍身……
無一具完整的屍身,男女老少,死相皆……皆慘不忍睹!
鮮血與臟器,在那些殘碎的屍體旁散落着,好不叫人悽傷連連。
牆上,道旁的枝杈上,掛有鮮紅的血肉,殘破的衣衫,血順着牆縫流着……
宛若一朵朵悽豔的花兒,落於地上,隨之融入泥土中。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瞬息間便沒了,有的只是一張張驚恐不已的面容,及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眼眸。
“別讓我再遇到你!”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連城眸光冷厲,清秀的臉兒上聚滿憤怒!
四日後。
離影身着一襲利索的火紅短裝行走在桐城大街上。
“喂,你,你給爺站住!”
身後忽地傳來一道怪里怪氣的男聲。
眉兒皺了皺,離影沒有理會。
按着她的直覺,二小姐定是到了這桐城,且到了沒多久,怎就不見人影?
烏鎮,二小姐經過烏鎮這點,她完全可以斷定。
而走出烏鎮,再往前就是桐城,一路上也有二小姐行走過的氣息,但她真趕至桐城,卻還是沒找到人……
“爺喊你,小妞你是聽不見,還是沒把爺往眼裡放?”
前行之路被人擋住,離影當即冷臉:“讓開!”她的聲音極冷,但配上她那美麗的容顏,一點都不具殺傷力。
那擋住她路的男子穿着上算不錯,長得也還行,可仔細看他,就會發現此人一臉淫?靡之象。
“長得真水靈,也不妄爺跟了你一盞茶的功夫。”男子轉向身旁的僕人說了句,而後伸出手,欲掐離影的臉兒。
卻被離影一把掌拍落他的鹹豬手。
“有味道,真有味道!”
男子見離影瞪着他,大笑道:“爺喜歡你!怎樣?隨爺回府,爺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瞧了眼離影身上沾滿灰塵的衣衫,男子又道:“看你的樣子,好像也沒落腳地,這就隨爺走吧!”
“不想死就讓開!”離影冷聲道。
男子哈哈一笑:“你發怒,還有威脅爺的樣子,爺看着一顆心就“怦怦”直跳,就這麼定了,爺要你,會對你好的??”
“公子大白天如此放肆,難道眼裡就沒王法?”離影臉上的冷色絲毫不減,慢慢道。
那男子“呸”了聲,不屑道:“皇帝老兒好端端的非要和大周作對,這下好了,反倒讓大周給打得城池一個個淪陷,不知哪日,東旬就會被他玩完,哪還有閒工夫管這等小事!”
“你真不讓開?”東旬城池接連被大周大軍攻陷,離影自是知曉,可她沒想到作爲東旬人,眼前這男子竟張狂至此,全然不把他們的皇帝放在眼裡,臉色又冷了幾分,她暗自催動真氣,打算教訓教訓這男子。不是她不敢殺此人,而是她不想把事鬧大,從而絆住腳,延誤她找到主子。
男子嬉笑,歪着眼兒道:“不讓!”
離影抿脣,素手緩緩擡起。男子見狀,哈哈大笑:“你真要對爺動手?”
“是真是假公子很快便會知道。”離影冷笑。
男子咧嘴笑道:“那就來吧,讓爺看看你有多厲害!”
離影再次冷笑,隨之掌風送出,男子身形一閃,迅速躲了開。
可下一刻,他如同木樁一般,被釘在了地上。
“本王倒不知桐城還有這等害蟲。”沉冷的嗓音揚起,耶律琛緩步而來,在離影近旁站定。
那日奮力救太子逃脫,卻還是沒保住其性命。
回到汴京,老皇帝有心包庇他,奈何原屬於太子黨的朝臣,不顧國家尚處於戰事中,聯名上奏,力求老皇帝就太子的死,懲治耶律琛。
緣由則是太子那封信中所提之事。
老皇帝對信中提及的,並不是全然相信,加之現在又是用人之際,極其不想治罪愛子,奈何朝臣意決,爲顧全大局,他只好暫時將耶律琛貶至桐城。
“你沒事吧?”看向離影,他輕聲問。
沒看錯,他剛剛沒看錯,站在他眼前的女子確實是那日救他的姑娘,當晚雖沒看清楚她的容顏,但她的眉眼,他還是清晰地印在了腦中。
想不到她生得如此美——眉疏不畫,自青於黛,脂粉未施,勝之白玉。
身量高挑,穿着簡單,眸光清透,當真好看至極。
她的眼裡充滿怒意,是衝着他?是的,是衝着他。
箇中緣由,他心裡清楚。
“琛王,那姑娘長得甚是漂亮,您……您若是喜歡,小的把她讓給您就是,還望您大人大量,饒小的一回!”被封住穴道,定定站在一旁的男子,衝着耶律琛的背影,顫聲阿諛道。
他怎就忘了這號人物在桐城?
找死,他今個的行徑純粹是在找死啊!
但願琛王得了那小妞後,能饒他一回。
男子正在這想着,驀地一道掌風直接將他擊飛。
“少爺……”跟隨他的僕人自怔愣中回過神,扯開退就往他墜?地的方向跑。
“受死!”淡瞥那已喪命的男子一眼,離影冷喝,倏地運氣攻向耶律琛。
她可沒忘此人恩將仇報,利劍傷人一事。
耶律琛一怔,旋即縱身而起:“姑娘你聽我說,當日我出手傷人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兩國交戰,他作爲東旬人,不,是東旬的什麼琛王,傷二小姐是迫不得已,這聽着真真就是笑話!
街上行人見二人大打出手,瞬間四處逃離。
“聽你說什麼?”離影胸口一陣起伏,雙眉幾乎倒豎,眸如冷電,身形不時變換,所出招式,招招凌厲至極,“說啊!我該聽你說什麼?是忘恩負義,還是卑鄙齷齪?”她的聲音與她的招式一般,亦凌厲得很!
耶律琛只是躲避,並未還手。
“姑娘,當時那種情況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如果不刺傷定國公主,我就無法救太子。”
離影聲音清冷:“那你也是恩將仇報!”說着,她催動真氣至雙掌,驀地推了出去。
立時一陣疾風響起,宛若大漠之上激起超強風暴。
離影幾乎用了十成功力。
掌力強悍,令耶律琛深覺不可思議。
她凌於空中,發出這一掌,似是將周圍的氣流全聚集在掌風之中,朝耶律琛狂襲而去。
耶律琛邊接招,邊贊:“姑娘好功夫!”他接招,卻沒有進攻,他怕傷到離影,傷到這個曾救過他的女子。
只見他亦是催動真氣至雙掌,瞬間,劍氣自他掌間爆出,如同蒼龍出海,疾速迎向離影擊出的霸猛勁風。
他的身子凌於空中絲毫未動,凝向離影道:“姑娘,你來桐城定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只要說出來,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咱們還是別打了吧!傷定國公主是我不對,但東旬眼下的情況,即便我不說你也知道……”若是他估計無誤,東旬很快會步呂齊後塵,臣服大周,爲其屬國。
這種結果,他是不願看到,但與東旬百姓流離失所,與國土徹底淪陷相比,東旬成爲大周屬國就算不得什麼了。
且,天下諸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指不定什麼時候,東旬又會與大周鼎力於世。
在現實面前低頭,不可恥,他打心底這麼認爲。
大周,國富力強,成爲中原大陸的主宰,毫無懸念!
再者,此次聯手呂齊進犯大周,多半是逍遙王的陰謀,能讓其陰謀落空,也算大快人心。
兩股勁氣倏然接在一起,不時發出轟鳴聲。
突地,耶律琛被離影擊出的那股勁氣擊中,待周遭塵埃散盡,只見他衣衫襤褸,捂着胸口不住咳嗽,形容看着好不狼狽。
離影落地,收起真氣,哼聲道:“我還有要緊事辦,今日先放你一馬,若改日再相遇,我勢必取你性命!”
“姑娘想要我的命,現在大可直接來取!”耶律琛嘴角掀起一絲苦笑,暗自調理內息:“那日之事,我是有些恩將仇報,這點我承認,姑娘,但你心裡應該明白,如果我當真要對定國公主不利,就不會只刺傷她左肩。在那種情況下,我就是一劍刺中她後心,也全然不是問題!”
離影怒:“你一定要我殺了你,是不是?”他說的沒錯,當時他想一劍刺中二小姐的後心,那簡直是易如反掌,但他沒有,只是刺傷二小姐,而後就去救那什麼東旬太子。她眸中神光流轉,被耶律琛盡納眼底,隨之,他不由鬆口氣,暗忖:“她信我了,信我剛纔所言,這就好,這就好!”
氣息順暢後,他淺淡一笑,走近離影:“我還是那句話,姑娘想要我的命,儘管來取便是。但我看姑娘確實是有要事要辦,不如我幫姑娘將事辦成,再受死可否?”
不待他音落,離影雙掌相繼拍出,似游龍舞動,猛然襲出。
耶律琛步法變換,身形倏地隨之一變,險險避開其霸猛勁氣,跟着快速逼近她,長臂伸出,扣住離影腰肢,倒向自己懷中。
“姑娘,我今日一早聽城門口的侍衛說,有一男一女,前後進入死亡沙漠,不知他們……”
猝不及防被人攬入懷,離影臉兒一紅,跟着怒火上涌,揚手就欲擊向耶律琛的胸口:“找死!”可就在電光火石間,耶律琛驀地攥住她的手腕,口中之語道出。
“你……你說什麼?”聞他之言,離影當即怔住,抓住耶律琛的胳膊,急聲問:“今早有一男一女進入死亡沙漠,屬實?”塔瓦沙漠,也稱之爲死亡沙漠,這點離影知道。
二小姐要做什麼?
爲何要進死亡沙漠,她難道不知一旦進入,有去無回麼?
還有,先她一步進入沙漠的男子,又是哪個?
而那男子是否與烏鎮河灘上的碎屍,及烏鎮一夜被屠有關?
若……若真與其有關,或者準確些說,是那男子所爲,二小姐怕是爲追此人,才冒險進入死亡沙漠。
尋思到這,離影擡起頭,冷冷看着耶律琛:“放開我,我要去找二小姐!她不能有事!”她眸色堅決,耶律琛不由自主鬆開手,淺聲問:“你要進死亡沙漠找人?你可知那沙漠有多危險?首先很難找到水,其次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出現沙塵暴,還有,即便走出死亡沙漠,你又知道前路有什……”她口中的二小姐是哪個?是定國公主嗎?
據他所知,定國公主原是大周寧遠侯府的二小姐……
思緒翻轉,耶律琛斷定離影口中的二小姐是連城,但他不解,不解連城爲何會出現在桐城,並且繼一男子之後,踏入塔瓦沙漠。
“我與你一起!”考慮半晌,他道出這麼一句。
定國公主不是那種隨意傷人的女子,且用那麼殘忍的手段,屠殺他烏鎮百姓,她在追殺兇手,追殺那先她一步走進塔瓦沙漠的男子……
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就必須得出手。
又或許,一切不過是他的猜測,烏鎮內外發生的屠殺事件,與那男子根本就沒關係,但眼前的她要去救人,他……他還是跟着一起吧!
至於爲何會做此決定,他一時半會道不清緣由。
總之,他不想她有事。
“你要隨我一起,意欲何爲?”
離影盯着耶律琛,眼裡滿是防備。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