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菲儀保持淡定,一臉不在意的喝着水。
好半晌,見項菲儀無甚反應,赫連炫終於大怒,重重踢了一腳身後的梨木實心圓凳,拂袖而去。
兵符被盜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剛開始太后本欲暗中查探,但是一聽說皇上手裡的兵符也不翼而飛,狠狠震驚了一把。太后大發雷霆,說要把兇手給抓出來。
於是皇上派了許多人開始徹查兵符被盜一事。
也正是因爲這件事情,項菲儀才知曉,原來所有的兵符都已經到了赫連炫手裡,一塊不少。聽到消息的時候,她正在看書,長長吐了口氣,放下書本擡頭去看窗外碧藍的蒼穹。
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項菲儀心想。
只是想象中的結果人們總是喜歡刻意設置的異常美好。本以爲已經是即將告結的尾章了,然而誰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並沒有結束。
很快就東窗事發了。
皇上發現兵符不見,第一時間便封鎖了現場,請示太后之後開始着手調查。之後被派去調查的官員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搜查現場。
雖說項菲儀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但是她走的時候撞到櫃子卻是不爭的事實。也就是這個事實,從她衣袖裡掉落出去的玉佩,毫無疑問的被人撿了起來。
其實赫連炫也是被派去調查兵符事件的官員之一,但是恰巧這日他有別的事情要做,所以搜房的任務自然而然交給了別人。
很不幸,那塊玉佩,正是赫連家的。
項菲儀逃離西風寒那一次,途徑礁溪村,因爲不敢亂花銀兩,險些拿自己的玉佩作爲交換。
後來她被赫連炫找到,無可奈何之下隨同衆人回去。
回西風寒的當晚,赫連炫找了項菲儀議事。詳詳細細交代清楚了需要做的事情,之後兩個人在屋裡用膳。
晚膳都是項菲儀喜歡的菜色,筍,菌,排骨。項菲儀從小就鍾愛這幾樣菜,無論是清炒的紅燒的還是醃製的,在她眼裡都是極品美味。然而十幾年眨眼消逝,她的口味依然沒有絲毫改變。
見項菲儀吃的津津有味,赫連炫笑的一臉寵溺:“每次看菲儀進食,都會發現你果真還是像小時候一樣。”
“哪裡一樣了?”一邊咀嚼着嘴裡的排骨,項菲儀絲毫不在意形象問題,含含糊糊的問。眼睛還不忘上挑,去看坐在她對面的赫連炫。
“你小時候,就喜歡吃這些東西。”
“這桌晚膳,是隨便做的,還是你特意囑咐廚子做的?”項菲儀忽然問。
赫連炫輕笑,夾了一筷子嫩筍放在項菲儀碗裡:“是提前給廚子打過招呼的,出發去接你之前就已經把食材給準備好了。”
“那不就是了。”
“就是什麼?”
“你準備這些是因爲知道我要回來吧?”
“當然。”赫連炫一臉理所當然,本該如此的表情。
“那不就是了。你做這些不就是因爲知道我喜歡吃這幾樣菜。倘若我現在換了口味,不再同小時候一般,那你不做了無用功。”項菲儀翻了個白眼,吃掉了赫連炫夾過來的筍。
“不會。重新遇見你之後,我就一直在觀察你了。你如今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我心裡面大致也都有數。”赫連炫看着項菲儀,一臉認真。
項菲儀一愣,輕嘆了一聲,笑的無奈。“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該恨你呢,還是應該感謝你。”
“沒關係,你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做你自己就好。”
“做我自己?我倒是想要做我自己。可是……”說到這裡,項菲儀故意擡起頭,卻斜眼去看赫連炫:“我有這個權利麼?”
言下之意不甚明朗。赫連炫沉默片刻,心裡面思索了一番。他從旁邊拿了只乾淨的碗,盛了滿滿一碗湯。湯裡面沒有任何食材,完全只是濃郁的早已經熬得入味的湯汁。
體貼的又往碗裡放了只勺子,將湯推到了項菲儀面前。
“你還記得我這個習慣?”詫異的瞪大了眼,項菲儀微怔。
“你小的時候,每日喝湯,都會把裡面的食材舀到我碗裡。你說喝湯就要一心一意喝湯,那些香氣四溢的湯汁纔是營養充足的精品。”
項菲儀臉紅,小聲唸到:“這你都能記得清楚,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我也很驚訝,幾歲的小丫頭,竟然也知道這樣的道理。不過後來我想明白了,其實你只是在爲自己找藉口罷了。說到底原來你也只是爲了喝湯不吃裡面的東西罷了。”赫連炫輕笑。
項菲儀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呃……被你看出來了。”
“呵呵。你的事情,我總會不自覺的上心。”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卻實在讓人不知道怎麼接話。
兩個人又安靜下來,屋裡有片刻的沉默。忽然,赫連炫開口道:“再忍一忍吧,現在都是無可奈何。等事情結束了,大仇得報,你就做回自己吧。”
項菲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愣看了對桌的人兒半晌,這才明白過來他是在爲自己一開始的暗諷做迴應。項菲儀忽然有些想笑,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在笑些什麼。
“我還能做回自己麼?”她問。
“能。你現在也還是你自己。只是,被一些俗事沾染,暫時有些迷惘。”
“你倒是會安慰人。”
“若是換做別人,我是沒那般心思去安慰的。只有你,菲儀。何況我只是在說真心話罷了,並不是安慰你。”
“興許吧。以後的事情,誰能說的清呢。我現在也沒什麼別的念頭了,只盼着趕緊把任務完成,替爹孃報仇。”
“很快了,相信我。”挑了嘴角揚起一個的笑,連眉眼都是溫柔的。言談間,赫連炫忽然想起了什麼,輕敲了敲桌子:“對了,把你的玉佩給我。
“什麼玉佩?”
“你那塊從小佩戴的玉佩。”
“做什麼?”
“送給我吧。”
項菲儀一愣,挑了眉頭:“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我的玉佩,做什麼要送給你?”
“反正你一開始也準備送給別人做人情了。既然別人不要,送給我又何妨。”赫連炫輕笑。
“我什麼時候……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都能知曉你在哪家客棧的哪間客房落腳,這種事情,又如何會不知。”
“我都忘記你們的情報做的極好了。”
“不是你們。是我們。”
“隨便你說。反正我這次回來也只是爲了給我爹孃報仇。我不和你爭那些。”
“那麼,玉佩……”
“不要,憑什麼給你啊。你又沒我好處。我當初要送人,也是有緣由的啊。”
“我把我的給你。”話畢,赫連炫從腰間取下一直隨身攜帶的玉佩,遞到項菲儀面前。
“這……”
“別這了。”強硬把玉佩塞進人手中,赫連炫壞笑:“你現在可是已經收了我的東西,就算是禮尚往來,滿足我的心願也不爲過吧。”
手心裡的觸感溫實的很,只一摸,也可知是上等玉。項菲儀看了看一臉堅持的男人,又瞅了眼手裡的東西,輕嘆一聲。從袖口掏出似乎被覬覦已久的玉佩,放在桌上。
“走了。”她站起身,目不斜視的出了門。手心裡緊緊拽着的是剛拿到的交換物,不注意看,都察覺不到她耳根微有些泛紅。
爲何有一種,交換定情信物的錯覺。這樣一想,一個人往回走的項菲儀臉紅的更甚。
雖然表面上他們正在鬧彆扭,項菲儀心裡面也確實有個大大的疙瘩甚至對於赫連炫的某些做法是憎恨的。但是這些都不能構成她不喜歡他的理由。
無論如何,也欺騙不了自己的心。終究是在意着這個人,是放在心尖上無可替代的。
玉佩上雕刻的是細緻的鳳凰鳥。這是當年趙哲被赫連王爺帶走之後,赫連王爺親自找人替他刻的。
說起來,這塊玉佩還真一番典故。
那時候趙哲是被強制帶走的。穆貴妃生前和赫連王爺是很好的朋友,兩個人一起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穆貴妃出事以後,赫連王爺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尋找。直到過去那麼許多年,才總算是探查到趙哲的消息,匆匆趕去,卻瞧見着了火的屋子。
赫連王爺自然不能拿孩子的生命開玩笑,帶着小皇子趕了一路,匆匆回了府。
然而趙哲心裡始終惦記着他的小菲儀,那個小小的他現下失了爹孃的寶貝。念念不忘喊了一路,不吃飯,也不搭理人。
赫連王爺早在尋訪到趙哲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說這是福晉從前生的孩子,因爲生下來體弱多病,送去山裡面養身子去了。王爺這次離開就是去接那出生沒多久便離開自己身邊的寶貝兒子。
所以赫連炫——也就是前一日還頂着被追殺小皇子身份的趙哲,一到赫連王府,就經歷了一場隆重的宴會。
小世子赫連炫歸家,作爲赫連王爺唯一的兒子,自然是要好好恭賀一番的。只是小世子這日不知爲何心情不佳,一整日也沒怎麼同人說過話,只冷着臉坐在一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好在雖說是爲小世子辦的宴會,但是說到底衆人本身也主要還是衝着王爺來的。同小世子打招呼說上幾句話,見對方懶得搭理自己,自然也就自覺走開了。
王爺和福晉一整天都在忙於應付各位客人,除了一開始介紹小世子和走過場,之後即便是有心去在意,也終究是無力的很。
終於熬過了一天,用過晚膳衆人紛紛告辭離去。王爺這纔有機會去看看他的小祖宗。
說起來,對於這個孩子,福晉卻着實是大度的很。福晉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閨秀,即便知道王爺至今心裡面都在記掛着自己的青梅——也就是已經死去的穆貴妃,她卻並不計較。甚至於王爺要接回穆貴妃的兒子,並且同她商量想當成是自家生的孩子,也都欣然同意了。
福晉和王爺成親十年有餘,始終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王爺也只娶了福晉一位夫人。所以整個王府都稍嫌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