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甫現。
雲秀山間晨霧繚繞。
在山前一塊草坪上有兩個少年正在練武。
這兩個少年看上去都不足二十歲,一個穿黑一個着白。
黑衣少年正在練一套“惡虎拳”。
只見他閃轉騰躍,劈掛鉤打。頗有大家風度。
而那個白衣少年卻在舞一柄長劍。
這劍看上去較一般的劍至少要長四寸,白衣少年舞起來,但見寒光爍爍,劍氣層層,其勢懾人。
有頃,白衣少年一套劍術舞畢,瞥了不遠處的黑衣少年一眼,見黑衣少年一套拳法尚未打完,便淡淡道一聲:
“兄弟,我先回去了。”說完,左手放在嘴裡,打了個尖哨。
哨聲剛落,從旁邊的樹林裡傳出一聲馬嘶,緊接着一匹白色龍駒,振鬃揚蹄跑出樹林,向白衣少年奔過來。
白衣少年見了,星眸一亮,身形已凌空,穩穩躍上鞍鞽,手提長劍,策馬向山上跑去。
待白衣少年策馬離去,黑衣少年一套“惡虎拳”也打完。他撩起衣襟,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然後離了草坪,轉入一片樹林,想從小路抄近上山。
可是剛步入樹林,便聽見一聲嚎叫,擡頭看時,見一隻老灰狼正攔住一隻小花鹿,呲牙咧嘴地耍威風。
黑衣少年見了,彎腰拾了塊石頭,向老灰狼用力擲去。
老灰狼嚇得叫了一聲,夾着尾巴鑽進草叢不見了。
黑衣少年正想舉步前行,突然前方有人冷道:“什麼人亂扔石頭,險些傷着在下!”
話音未落,樹林旁的羊腸小道上顯出一個白面書生。
黑衣少年一怔,眨動着一雙黑亮的大眼,也不搭話。
見這書生身穿一襲儒衫,頭戴公子巾,長相標緻,舉止斯文,站在那裡如臨風玉樹,超凡脫俗。
他不由笑了笑,擺了擺手,轉頭就走。
這書生見黑衣少年的神態好生奇怪,便急步轉到黑衣少年身前,出手攔阻道:
“在下初入此山,路徑不熟,以致迷了路,敢問閣下去洛陽怎麼走?”
黑衣少年聞言,一指旁邊的一條迷津似的小路。
白面書生道:“有多遠路程?”
黑衣少年聞言,伸出兩個手指。
白面書生道:“二十里路麼?”
黑衣少年搖了搖頭。
白面書生微笑道:“二百里路程,對嗎?”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又想走開。
白面書生一怔,又攔住黑衣少年,指了指自己的嘴,道:“你不能說話?”
黑衣少年點了點頭。
白面書生又指了指自己耳朵道:“你能夠聽見別人說話?”
黑衣少年笑了笑,又點了點頭。
白面書生皺了皺眉。都說是十啞九聾,而這黑衣少年雖不能說話但卻不聾,而且反應敏捷,真的是啞得奇怪。
就在這書生一怔的當兒,啞巴少年已轉身鑽進旁邊樹林,不見了。
書生見啞巴少年走了,便只好沿啞巴指點的小路向前走去。
這書生正是女扮男裝的“雪山玉女”柳香珂。
也多虧了她女扮男裝,從清陽關到雲秀山才一路平安。
天近中午時,香珂走出那迷津似的小路,眼前豁然一亮,原來已翻過雲秀山。
她沿着山前一條荒涼的山路往西走,一邊走一邊暗自後悔:
前番沒能詳細地問清楚去洛陽的路線,萬一再走差了路,豈不白白受勞碌之苦。
轉今又一想,問路遇上一個啞巴,也夠不走運了。
再問恐
怕也是枉然。想到這裡,也便釋然了。
遂信步西來,一路觀賞着兩旁的景色,也頗感新鮮,兀自落個悠哉遊哉。
剛剛轉過山腳,突然香珂一擡頭,見迎面走過來三個人,等看清這三個人容貌時,已到身前八尺。
香珂的心驟然縮緊了,因爲她已經認出,這三個人雖然換了衣裳,但確是仁教執事鄭心善和女鬼、哭喪鬼。
香珂一咬牙,裝作漫不經心地大搖大擺地迎上去。可是心卻怦怦直跳。
鄭心善和女鬼、哭喪鬼三也看見了迎面走來的一介書生。三個人似乎並不注意,只是匆匆地瞥了香珂一眼,然後雙方擦身而過。
就在雙方擦身掠過的一瞬間,香珂突然感到一股異香撲鼻,心知不妙,可爲時已晚,登時頭暈目眩。她步腿踉蹌了一下,趕緊將真氣聚在胸前,拿樁站穩。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陣厲尖的狂笑:
“嘿嘿,丫頭,你今天已死到臨頭!”
香珂驀然回首,見面前鄭心善、女鬼、哭喪鬼三人一字排立,面露得意,正冷冷地望着她。
女鬼黑蝙蝠又道:“丫頭,你別覺得自己裝得像,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黑蝙蝠!你腰間的金絲劍就是最好的見證!”
香珂暗自愧悔不迭,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難怪對方一下子就識破自己,原來是敗露在這金絲劍上。
她勉強抵住頭昏眼花,冷道:“不錯,我就是柳香珂。你們要怎麼樣,還要嚐嚐金絲劍的厲害?”
女鬼黑蝙蝠冷笑道:“你已中了我的‘九毒迷香’,儘管你強用真氣堅持,也難活半個時辰。
“哈哈!你想不到吧,量你金絲劍再霸氣也是枉然!”
“哈哈哈哈!”鄭心善在一旁狂笑道,“真他媽的是天助我也!有了你的腦袋,在下就不愁向教主交不了差了!哈哈!哭喪鬼,去把她的腦袋給我取來!”
哭喪鬼正要動作,但覺眼前金光一閃,鄭心善的人頭已經落在地上,眼睛還睜得圓圓的,好像嘴巴還動了動。
他一驚之間,耳畔響起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哭喪鬼,這顆人頭你滿意嗎?”
哭喪鬼立時嚇得魂飛魄散,猛一擡頭,見身旁八尺卓立着一個黃衣少年,正面帶傲笑注視着自己和身畔的黑蝙蝠。
黑蝙蝠不由驚恐萬狀地道:“你!你是什麼人?膽敢殺仁教執事,這真是太歲頭上動土。你,你不要命了?”
但見黃衣少年冷傲地一笑,看了看手中的一把金光爍爍冷氣森森的金刀,不陰不陽,不緊不慢地道:
“如果閣下知道我是誰恐怕就不會說這番話了。”
“你!你是‘金刀客’!”突然女鬼黑蝙蝠在一旁嘶聲大叫起來,“是你一夜之間殺死了‘北海七蛟’和‘陽州五老’。是你把一度名震武林的‘萬勝莊’一夜之間殺個雞犬不留!”
黃衣少年聞言,瀟灑地一笑,道:
“不錯,那些都是在下所爲,只因他們壞事幹盡,惡貫滿盈!”
哭喪鬼又色厲內荏地吼道:“那你爲何與我們過不去?”
黃衣少年威然一笑道:“只因我是一切‘妖神魔鬼’的剋星!斬兇誅煞,捉神弄鬼,是我的職業。”
“哼!”女鬼黑蝙蝠冷哼一聲,道,“金刀客,江湖上近年把你傳得神乎其神,人人懼怕,可我黑蝙蝠未必怕你!”
金刀客輕鬆地一笑,調侃道:“在下不是妖神鬼怪,並不想讓人怕。你女鬼也可以不怕我,更可以殺了在下,不過那要看你的本事!”
“我和你拼了!”女鬼黑蝙蝠厲嘯一聲,張牙舞爪,疾射而出,利爪電奔,抓向金刀客的咽喉。
與此同時,旁邊的哭喪鬼也厲嘯一聲揮劍攻上。
看樣子二鬼是玩兒了命,出手迅猛,招式歹毒!因爲他們心裡明白,只有先發制人,纔可能得手,若一招不能擊敗金刀客,也絕無還手的可能。
但是金刀客要比他們想象的更可怕:
女鬼黑蝙蝠撲身而上,只覺一股暗勁當胸擊來,勁道甚是猛烈;她渾身如遭電擊,正想凝聚全身內勁真元反擊,不料眼前驟然金光大展,來不及慘叫,人頭已被金刀斬落在地。
哭喪鬼反應還算靈捷,見女鬼人頭落地,身形倏止,急轉身欲逃,不料身後勁風驟起,一股強勁無朋的力道擊得他渾身一顫,立時骨軟筋麻,再難舉足半步,急忙轉過身來雙膝跪下,以頭觸地,連聲求饒:
“金刀客,饒命饒命,在下不過是個小鬼,也沒幹過多少壞事!望高擡貴手。”
金刀客冷冷一笑,把手中金刀入鞘,道:“哭喪鬼,你走吧。正如你自己所說你不過是個小鬼,‘九大凶神惡魔’中沒有你!
“不過你若還珍視自己這條命,以後還是別再幹壞事。”
哭喪鬼連聲答應,爬起身,頭也不回,倉皇逃走,轉眼不見了。
金刀客這才擡眼去看旁邊搖搖欲倒的柳香珂。
柳香珂已經真氣將竭,一息尚存,但是她依然倔強地站着,看到金刀客把鄭心善和女鬼殺完,才心神一鬆,一頭栽倒。
金刀客並不着忙,轉過身來緩步走到女鬼身前,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瓶,看了看,然後從瓶裡倒出兩顆紅色藥丸,復把玉瓶放在自己的革囊,這才走近柳香珂雙膝跪下,把兩顆紅藥丸塞進香珂嘴裡。
香珂迴光返照,下意識地把藥丸嚥下。
金刀客瞥了一眼香珂,起身走到路旁,在一棵巨樹下,用金刀挖了一個大坑,然後把鄭心善和女鬼的屍體拖進坑內,掩埋了。
埋完兩個人的屍體,他這纔在路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從懷裡扯出一條錦綢,低頭擦拭着金刀。
不多時,香珂藥力發作,只覺周身舒泰,氣血貫通。
她輕吟一聲,坐起身,瞥了一旁依然低頭擦刀的金刀客,柔聲道:
“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掩埋了他們的屍體?”
金刀客連頭也不擡,淡淡地道:“因爲罪惡是他們生前犯下的,所以該誅;而人死便不會再犯罪惡,所以應該掩埋,不能讓野獸糟蹋了!”
香珂一怔,脫口道:“你這人好怪!那你爲什麼要救我?”
金刀客擡頭瞟了香珂一眼,威然一笑道:
“我說過,斬妖除魔、捉神弄鬼是我的職業。
“我不過是巧遇殺了凶神鄭心善和惡煞黑蝙蝠,縱然你不在,我也會出手,這怎麼能算救你?”
香珂聞言,竟莫名其妙地臉一紅,道:“這麼說,你不希望我感謝了?”
金刀客並不言語,站起身,收起錦綢,金刀入鞘,一邊往旁邊的樹木裡走,一邊回頭對香珂道了一句:“你還是把感謝留給別人吧!”
說完,轉入樹林,飄然而去。
香珂一怔,旋即氣得一拳打在地上,憤憤地罵了聲:“你壞!”
罵完,身形彈起,已掠到樹林前,正要抖身去追,又止了腳步,自語道:
“我是怎麼了,爲什麼要去追人家,他並不希圖我的感謝呀……”
說着,不禁又向樹林望了一眼,只覺雙頰發燙,心中一陣騷動,一縷從未有過的情思涌上心頭。
她煩躁地搖了搖頭,又自語道:“真是個怪人,我還是忘了他吧……”
說着,又重新走回山路,沿山路繼續往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