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熱鬧的酒樓,現下竟是被這一聲的叫喊震懾住了一般,變得安靜而詭異。
大家不由自主就是隨聲望去,只見門口處站着一位俊美的男子,他立體的五官凸顯,帶着混血的面容,異常白皙的膚色,加上那高挺的鼻樑,深陷的眼窩,還有那雙碧綠得如海洋一般的瞳孔,一切妙不可言,讓在場的人看得呆了,不禁想到,這是哪裡的一位俊俏公子哥兒?
“不元?”我驚訝的回道,纔剛要向前邁去,誰想肩膀上竟是搭上了一隻有力的手臂,我擡頭看向靠在自己身側的周公子,他的臉色亦是不好,彷彿隨時皆會大雷霆,有着不可阻擋之勢。
而遠處的不元看到他對我的親暱舉動,更是怒火中燒,快的衝上前來,“放開她!”眼神中帶着一抹威脅。
周公子眼神淡淡掃了下不元,徑自打量了一番,嘴角邪魅的揚起,“爲何我要放開她,你有何權利這樣要求我?”
何權利?周公子的話明顯帶着扼挑畔,他該是知曉的,那不元的到來,定是與我有着干係,不是我的‘夫君’,就該是我最親密的人,他竟是在問不元‘何種權利’?
對面的不元果然還是年輕氣盛,禁不住這般的挑畔,登時怒不可遏,垂下的雙手緊緊的握起,“我叫你放開她,沒有權利的人是你!”身子雙是欺近了一步。
周公子眼神中竟是多了一抹冷冽,揚起的嘴角漸漸的收斂,搭向我肩膀處的手臂越讓我感到了沉重,好像是把鉗子,即刻要將我勾住。身側的小沫和小廝二人最是感到了空氣中的異樣,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真心向我擠了擠眼,告訴着我事態的嚴重。
我突然想到了小沫的警告,真心將自己的身子撤出了對敵的兩人之間,擔憂的瞧了瞧周公子,又是望了望還處於氣憤的不元,暗自長吸了一口氣,愣是擠出了一抹討好的笑容,“呵呵,稍安勿躁,古人言‘君子動口不動手’,呵呵,小沫?”向後面的女孩兒大聲的叫道,“還不叫店小二備好了雅間兒,上好菜!”
“哎,好!”小沫倒也機靈,快的退下。
遠處的小廝率先上了樓,怕是要爲我帶路,我笑了笑,左手扯了周公子的衣袖,右手又動了動不元的手臂。
“不許碰他!”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我嚇得趕忙抽回了手臂,錯愕的看向這一會子竟是如此默契的兩人,又是賠笑着說道,“好,好,不碰不碰,”像是在哄着兩個鬧脾氣的孩子,有些個無奈,但其實心中卻是在膽顫,生怕一個不好,會鬧出個人命關天來,“上去吃飯可好?”
兩不約而同的望向我,眼神中帶着同樣的一抹質問,但很顯然,那周公子實是略勝一籌,只因他的太過複雜,讓人猜不透他所想,而不元卻是簡單易懂,彷彿就是在問‘你和他有何關係?’
我淡淡的扯動了下嘴角,“上去再說!”有着央求,亦是帶着命令,手纔要再次伸出,未想身側的周公子卻是先一步摟住我的腰際,推着我向樓上行去。不管我的反對與惡言相告,他好像是鐵定了心要與不元對抗到底。而後面的不元這一次終究還是被逼着追上我們。
“放開她!”他在後面叫道,甚至還要伸手撥開那雙有力的鉗臂。
周公子冷冷的瞥了眼,“不放!”腳步又是加快,好似帶着輕功,將後面的不元遠遠的拋開,根本讓他連我的衣袖都貼不上。
不元眼神中自是多了一抹哀怨,就如同受了氣的小媳婦,再次快步的追來,“我叫你放開她!”
席間的氣氛更是古怪,我和小沫坐在左側,不元會在西面,周公子坐在東邊,而懂得一些武功的小廝橫在了北向。相比較周公子的邪魅和表面的怡然自得,不元就顯得有些個幼稚和可愛了,他鼓着一雙碧綠的眸子,不斷的在我和周公子身上轉悠着,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外面的男人偷情一般,嘴角越來越耷拉了下來,彷彿即刻快要委屈得痛哭。
“吃菜吃菜!”我一面招呼着,一面擠出個柔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剛想要向兩人的碗裡夾菜,突然意識到可能會點起火苗,畢竟誰先誰後皆會有一人動怒,遂,還是將菜放回了自己碗裡。
“他是誰?”不元怒目相對,好像在質問着我一般。
我嘴裡塞滿了糙米飯,真心快的咀嚼,吞嚥了下去,將手上的筷條放下,向兩側同樣注視着我的目光賠笑道,“呵呵,他是木材莊老闆,周公子!”又是指向了另一面,“他是我認的弟弟,布莊老闆,不元!”
“認的弟弟?”
“木材莊老闆?”
兩人同時出了疑問,但很顯然,臉上的表情真是各異,不元是越的凝重,而對面的周公子卻好似得到了美食一般的稍露出了喜色,但細看還有着難掩的敵意。
“什麼認的弟弟,我和她的關係不止如此呢!”不元賭氣的回道。
周公子眼眸驀地變得深邃,還沒有等他說話,我趕忙截斷道,“什麼叫不止如此?弟弟就是弟弟,比你大兩歲也是姐姐。”
不元的表情越的難看,一雙碧綠的眸子閃了又暗淡,嘴角抽搐了兩下。
我心有不忍,趕忙又是解釋道,“那日傍晚本是想好心幫忙一個商人談生意,未想那酒樓失火,按理,我本應和那些生意人一般葬身了火海,幸好周公子及時相救,這才揀了條命回來!”
“他救了你?”不元揚起了眉頭,哀怨的情緒變得驚訝萬分。
他瞧了眼坐在左側的周公子,雖說他還是有些個不仁義,只是救了我,卻將其他人致死不顧,但不得不承認,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遂,點了下頭。
不元耷拉下的嘴角再次揚起,端起了酒盞,“即是有恩,咱們當然沒有言謝之說了,周大哥,讓小弟我敬你一杯!”一聲‘周大哥’叫得甚是有力,可話語中卻是將我們的界限分清,以求明朗。
而對面的周公子卻根本不領情,淡淡的笑了笑,瞟了眼不元,又是望了望我,一雙漆黑的眸子複雜多變,像是在思考着事情,又像是在審度着我們的一切,就是不端起酒盅,讓不元顯得尷尬異常,稍緩,待不元剛要放下,誰料他竟是說出了這句,“說起感謝,我該是對你!”嘴角邪魅的揚起。
一語驚坐了在場的所有人,小沫拉扯了下我的手臂,而不元擰了擰眉頭,“此話怎講?”
周公子斂下了眼瞼,平庸的姿色與對面的不元形成了一個對比,光從外貌看,不元大大的勝出,但從兩人的沉着冷清、甚至機智與閱歷來看,皆是周公子最是得宜,不論不元是怎樣的激怒於他,他總是這般的淡笑待之,看似悠然的端起酒盞抿了小口,要不就是不置言語,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種高貴與典雅的氣質,卻又帶着一種高深莫測的表情變化。
不元看到自己的問題又是這般的被他搪塞,心中自是不滿,失了面子,臉色愈加的難看,纔想要站起身,我趕忙按住了他的手臂,又是笑看向周公子,“一直叨擾了這樣久,現下家弟又來接人,我想”瞟了眼小沫的嚴峻表情,還是鼓足了勇氣說出,“是該回去的時候了,若是周公子有空,也可以到弘貞國的不府來坐坐,將來若是你和家弟能聯手合作,那最是再好不過了。”站起了身子,不元亦是跟了起來,“既是如此,那我們就此離別!”
纔要轉身而出,周公子突然話道,“將這碗飯吃完!”語調中帶着難掩的怒氣與命令。
“哎,我姐說不吃就不吃,不過是一碗飯,若是你心疼,我們大可賠你一百碗飯!”不元有些所急。
我扭過頭,看到小沫和小廝兩人臉上升起的擔憂,甚至身子已是開始打顫,自知,若是我這般的走了,連不元亦地受到牽連。但是既然他已說出‘將這大碗飯吃完’,定是給了我自由之說纔對,不然不會放出此話來。我眉頭皺了皺,又是審度了一番周公子那看不出情緒的臉龐。放下不元的手臂,“剛剛是我們的錯,哪裡有吃到一半就散掉的!”笑了笑,“不過,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雖說是感傷,但卻是實話。”端起了碗,又是接着吃了起來。
而不元瞟了我好幾眼,“不凡!”怕是心中實在不甘,看到我警告的眼神,無奈下,才老老實實的跟隨着坐下,挨在我的身側,卻是沒有端起碗,只是靜靜的等待着。
周公子始終沒有吱聲,只是在不元叫我那一聲‘不凡’的時候,輕擡了下眼眸,接着又是斂下了眼瞼,用筷條夾起了一道菜,未想竟是放向了我碗裡,似是看到我的吃驚,他只是自然的說道,“多吃一些,瘦了不少呢!”
我的手一頓,徑自品着一番話語,竟是一股股酸楚的感覺涌上了心頭,他早已將我看待成了他死去的妻子,什麼叫‘瘦了不少’,他竟是連自己死去了好幾年妻子的容貌記得這樣清晰,實是感人肺腑。而今日的我再次重演了他兩年前遭遇的事情,是否意味着這一頓飯,他吃得更是味同嚼蠟吧。回去之後他又該像小沫說的那般折磨自己的身子,**自己的命運,和上天在打賭。一想到了這裡,我心頭竟是隱約有些顫。
我慢慢的吃着他夾來的菜,不管不元怎樣的劍拔弩張,只是最後的一個小小回報,希望可以陪伴他稍稍長久一點。可我卻現,人一旦意識到了什麼珍貴,覺得想要去努力的延長他的時間時,這時就突然覺得再長的時間其實也短暫的。在矛盾中生存,亦是在矛盾中結束。
臨站起身子前,我用筷條亦是不斷的向他碗裡夾起了菜,“自是說我,我現下也該說說你,”聲音帶着些個哽咽,“瘦歸瘦,若是天生那就算了,但若是自己執意糟蹋,實是天譴,上天給了你這樣一個好的命運呢,何不就好好的享受,天涯何處無芳草。有時,在人老去之後,當你躺在牀榻之上,回想自己的曾經,可能只是一夕之間。不要再做什麼糊塗的事情了,好好珍惜自己的生活。”
“走啦!”不元越看不慣我和周公子之間的互動,臉色白裡透着肝,好像再多呆個一秒,他即將會大打出手。
我又是不甚放心的看了看還依然端着碗的周公子,還想要說句‘有時候放棄亦是美好的開始’,但話到口邊,竟是說不出來,總覺得這句話可能即將是毀滅的燃點,終究還是吞嚥了下去,和不元出了雅閣。
“主主子!”小沫哆哆嗦嗦的站起了身子,低垂下腦袋,早已不敢看面前的主子。
而一旁的小廝更是動也不敢動,只是靜靜的等待着暴風雨的襲來。
未想,半個時辰過後,沒有預料到大風颳起,才一擡頭,卻只是看到了主子端着碗筷,慢慢的咀嚼着食物,甚至連平日最不喜歡的酸甜口味菜餚亦是吃了起來,嘴角還淡淡的揚起一抹笑容?
這這是怎地回事?莫非兩人相互對看了一眼。
“小力子!”一聲聽不出喜怒的語調,但聲音卻已不再沙啞。
“奴才在!”小廝‘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跟上他們,保證不姑娘的周身安全,任何人包括那不元,夜裡不得襲入她的臥寢,每日午時,向我來彙報她的情況。”
“是!”待小廝離開。
小沫登時變了臉色,“主主子要對姐姐?”不敢想象。
周公子嘴角淡淡的揚起,連漆黑的眸子亦是注入了笑容,“回去收拾寢宮,娘娘要回來了!”
娘娘要回來了?什什麼意思?誰?驀地瞪大了眼睛,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