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韶悠悠轉醒,跌入眼簾的是頭頂青碧色的帳頂,他一時有些懵了,沒反應過來,嘴裡似乎有藥汁的味道,藥味中還夾雜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呆呆的看着帳頂好一會兒纔將不久前發生的事慢慢記起,他記得自己中了百里無傷一掌,紀寒想救他出去,他不想見到百里神樂,便抱着必死的決心去殺百里無傷。現在自己沒死,一定是百里無傷念在南雪歌的面子上纔沒有取他性命。
至於紀寒,他出現在百里山莊內必然是百里神樂的授意,這樣說來,百里神樂對他的行蹤簡直就是了如指掌。想到這裡,華韶的心裡忍不住發寒。
他起來穿衣,身上似乎沒有什麼不適,看來受的傷並不怎麼嚴重,至於藥汁大概是百里無傷請大夫過來替他看了傷餵了藥,而血……華韶微微有些恍惚,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難道是睡夢中的自己將嘴脣給咬破了?可是嘴脣似乎沒有受傷。
華韶心中更覺得奇怪,拿起銅鏡一照,果然,鏡中少年的嘴角猶殘留着一抹血痕,十分妖冶。
再看全身上下,也沒一丁點兒破皮的地方,這麼說來,他沒有咬自己,很可能是咬了別人。
不知道那個被自己咬的倒黴蛋是誰?華韶根本不知道自己睡覺時還有發瘋咬人的習慣。突然有些後悔的想,當初自己在扶搖宮的時候怎麼沒有狠狠咬上百里神樂一口!
他推門出去,外面太陽已經升的老高,陽光有些刺眼,他拿手遮了眼睛就往南雪歌的住處走去。
一路上倒也暢通無阻,只是到了木橋邊忽然有人攔在面前,是百里無傷身邊那個用劍的少年,好像叫做漱玉。
“華公子請回。”漱玉面無表情的道。
“我想見百里莊主。”
“莊主受傷了,暫時不能見客。”
“受傷?”華韶吃了一驚,“是誰傷的他?”
漱玉抿了抿脣,還是決定告訴他答案:“百里神樂。”
他、他來過了!華韶只覺得腦中有瞬間的空白,或許是陽光太刺眼,他竟然有種暈眩的錯覺。
漱玉看着他道:“華公子既然身體不適,就請回去吧。”
華韶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回去的,回去之後他就開始收拾包袱,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才記起他來百里山莊的時候什麼也沒帶來,除了那套被百里神樂動過手腳的衣服。
大紅色的衣袍,看起來像嫁衣,被洗過一次,他不確定藥粉還在不在,就沒敢再穿,疊好放在了枕邊。
他將衣服放在包袱裡,腿腳發軟的往外走。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到哪裡去,他有些絕望的想,也許終其一生他也無法逃離百里神樂的陰影。
門外不知何時候站着一個小童,見他這副模樣,猶豫了一下,道:“華公子這是要離開麼?我家莊主已經醒過來了,要見公子呢。”
華韶愣了一下,點點頭,跟着小童去見百里無傷。
房間裡有些陰暗,丫鬟端捧托盤立於牀邊。百里無傷只着了一件單衣,靠在軟墊上,臉色看起來還有些蒼白。他將藥汁抿盡,把藥碗放回托盤裡,這才擡眸看向小童身邊的華韶。
“你們都退下。”他沉聲吩咐,下人們立刻恭敬的退下。他擡眸看向華韶身後的包袱,無力的笑道:“華公子要離開?”
華韶抿脣道:“我希望百里莊主能放我大師兄和我一起離開。”
“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大師兄已經答應我要做我的人。”百里無傷冷冷看了他一眼,斷然回絕。
華韶臉色變了變,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怎麼可能?”頓了頓,又道:“是你逼他的,你們百里家的人向來喜歡逼迫別人。”
“百里家的人?看來你已經知道神樂的身份了。”
華韶搖頭:“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都姓百里,你們同樣強勢。”
“那你想知道他的身份麼?”百里無傷脣邊勾起一抹魅惑的弧度,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澤。
華韶只是低垂着眉眼,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華韶,你逃不了的。”百里無傷從枕頭底下摸出一份手札扔給華韶,“看完這個你就會明白,這份手札是我爺爺親手寫的,關於百里山莊的秘密,希望你看完後能保守這個秘密。當然,你不能保守秘密也沒關係,百里山莊會讓你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華韶接了手札,有些手足無措的看着百里無傷。百里無傷深吸一口氣道:“回去仔細看看吧,會對你有幫助的。”
華韶緊緊握着手札,低聲道:“百里莊主,那我、我先走了。”
等華韶離開後,立刻有丫鬟進來服侍百里無傷穿衣。沉香邁步進來,靜靜立於一旁,詳細的向他稟告他昏迷時莊內發生的事情,包括南雪歌的反應。
聽到南雪歌想殺自己的那一段時,百里無傷正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溼帕子,不由得一頓,揚聲問道:“他果真想取我性命?”
沉香點頭,頓了頓,老實的答道:“屬下估摸着南公子是想拿莊主的性命來威脅吳管家。”
百里無傷臉色沉了下來:“他果然還是沒有打消離開百里山莊的念頭。”
***
全身僵硬,很不舒服,無論怎麼使力,被點住的穴道都無法解開,封住他穴道的手法實在太過詭異,簡直聞所未聞。南雪歌醒了睡,睡了醒,就這樣直挺挺的躺在牀上已經將近六個時辰。
房門忽然被人推開,透出一絲光亮來。他勉強擡眼去看,只見門口有一人逆光而立,看不清容貌,但從來人的氣勢上來判斷,不難猜出此人是誰。
百里無傷。
百里無傷穿了一件黑色的外袍,這樣使他看起來更加冷酷了幾分。南雪歌收回自己的目光,默然無聲的盯着頭頂的幔帳。
百里無傷在他身邊坐下,凝視着他的眼睛道:“累麼?”
南雪歌不語。
百里無傷又道:“聽說你想殺了我?”聲音聽不出絲毫變化,一雙眼睛卻含着冷光。
南雪歌閉上眼睛,不再與他對視。
百里無傷湊到他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耳畔:“雪歌,我知道你不會殺我的,若是你想殺我,當初又何必那麼委屈的去救我。”
“你錯了,百里無傷,那次我寧可舍了自己的尊嚴也要救你,不過是因爲你是因我而受傷的,其中半點情義也無。至於這次,我是真的想殺了你。”他睜開眼睛,冷冷逼視着百里無傷的眸光。
百里無傷臉色瞬間變冷,慢聲道:“雪歌,我原諒你的任性,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收回方纔說的話,我便不予追究。”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這人是糊塗了麼?”南雪歌嘲諷的一笑,“百里莊主不必恐嚇在下,在下並不是那等貪生怕死之人,”
“哼。”百里無傷冷冷哼了一聲,緊緊捏住他的下巴,“你不怕死?若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他冷冷盯着南雪歌的眼睛,哪怕能看到一絲恐慌之情,他也許就會原諒他。認錯吧,雪歌,我給你機會,不要辜負我。
只可惜,南雪歌只是冷冷一笑,淡淡道了句:“哦?”
“雪歌,你自找的。”百里無傷最看不得他這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表情,他偏偏要在這雙眼睛裡看到恐懼的神情,哪怕是一瞬間。
男人的骨子裡都有種征服的慾望,當這股慾望被無限放大後,就變成了暴虐。很顯然,南雪歌已經徹底惹怒了百里無傷。
百里無傷只覺得受傷的胸腔附近傳來陣陣的疼痛,可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只想撕碎南雪歌,教他再也不能這樣來嘲諷他。
呼吸被對方用脣堵住,南雪歌緊緊閉着嘴巴,絲毫不肯鬆動。
百里無傷只冷冷一笑,殘忍的捏住他的鼻子。過了一會兒,南雪歌忍不住稍稍張開了嘴巴,百里無傷的舌頭立刻趁虛而入,死死纏住他的舌頭。
南雪歌只覺得口腔內傳來陣陣痠疼,連帶着舌頭似乎也不是自己的了。百里無傷似乎還不滿意這樣的掌控,竟然開始用舌頭一點點描繪着他的牙根。
南雪歌忍不住大口喘息着,趁着百里無傷失神的瞬間,狠狠一口咬了下去,頓時鮮血狂涌。
百里無傷抹掉嘴角的血痕,一巴掌快速的扇了過去。南雪歌被點了穴道,自然無法躲過這一掌,臉頰上頓時留下幾道指印,嘴角也溢出一絲血痕。
分明是狼狽的模樣,可他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冷冷看着百里無傷,看得百里無傷心頭火起,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這一掌直接將他扇的暈了過去。
“雪歌?”南雪歌的面容被凌亂的髮絲遮去了大半,滿臉血痕,看到他這副悽慘的模樣,百里無傷頓時後悔自己出手太重,湊了過去,解了他的穴道,將男子抱入懷中,替他將髮絲理好,柔聲道:“雪歌,是你逼我的,我這麼看重你,答應我就那麼困難麼……”
南雪歌卻在此時突然睜開眼睛,兩指彎曲,直接剜向他的眼珠。百里無傷目光突變,狠狠一掌推開他,臉色青白交加。
南雪歌則被他這一掌推得直接撞上了牀的另一邊,大牀也因着這掌力轟的一聲倒塌。南雪歌被砸的滿身狼狽,連連吐了三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