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玄皇都樂陵,二皇子府。
樓閣小橋,溪水潺流。
庭院內古木參天,怪石林立,環山銜水,亭臺樓榭,廊迴路轉。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二皇子殿下轉眼已在王府安穩上躺了二三個月,雖說廟堂之爭隔天如隔年,一日不可斷,但好在玄承熙好像又是故意給玄通喘息機會,九重樓一會之後便上了奏摺,半月前率五百精兵浩蕩出城,直奔龍虎山。
滿朝文武對此都是鬆了一口大氣。
畢竟玄承熙在朝一天,無論是勢裡勢外都是心驚膽戰,生怕再出什麼幺蛾子,惹得滿堂怒火氣。
關於玄承熙的事情,玄通不能說胸有成竹全都瞭解,但對於太子府裡那個貼身婢女,還是多少有耳聞。
或許對於太子殿下來說,整座龍虎山氣運和天師加在一起都未必有一個亡國公主來得重要。
玄通與玄承熙相差的歲數並不大,所幸見過在戰場上廝殺下陣歸來的兄長。
妖美的容顏上染一片猩紅,漆黑戰甲上硬生生被不知多少人鮮血染成深棕色,長髮飄飛在黃沙之中,宛如一尊殺神。
記得那時自己還天真問玄承熙,上面都是敵人鮮血嗎。
他笑着說,也有自己的。
玄家鐵騎之下可不單單隻有敵人屍骨。
玄承熙從來都不是什麼心軟主子。
玄通打死都不會忘記,數萬鐵騎踏過百姓居住之地,屍橫遍野,流血千里。
帶隊的正是當今紈絝著稱的太子殿下。
坐在院裡的竹椅上,二皇子玄通擡頭望天,苦笑一聲。
宣夷在西北算是個小國家,全民皆兵也不過二十餘萬,在玄家幾乎縱橫西北的百萬鐵騎下也不過是一隻螻蟻存在,不過父皇曾經也答應過齊氏王族,只要在玄家攻破帝都,便俯首稱臣。也不知後來出什麼變故,還是玄承熙一人所爲,帶十萬鐵騎殺向宣夷,不過半月大破玄夷皇都,王族子弟一律斬殺,女的則不是淪爲軍中胯下玩物就是賜下一丈白綾。
但偏偏就出了一個特例。
長安公主——齊雨。
玄通至今都還是摸不透齊雨身上到底是藏着什麼樣的秘密,能被向來不近女色的皇兄如此重視,不禁親自送其上山,每個把月就上山探望一次,惹得不知京城裡多少暗送秋波的大家閨秀紅了眼,背地裡也不知說了齊雨多少壞話。
雙腿能下地的二皇子殿下意味深長一笑,連素來對房中閨事不感興趣的自己都能對此事有所耳聞,整日浪跡京城中煙花之地的玄承熙又怎能不知,按照其的潑辣手段,涉及朝中的大臣們能保住一條性命,都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呼出口重氣,近日的京城還是太過風平浪靜,或許待玄承熙從龍虎山下來之後,才真正算是禍亂開端。
四月的京城悶熱,蟬鳴不止。
真是風雨欲來啊。
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玄通看向從府中走出的婀娜身姿,微微一笑道:“這個時辰不是應該在午間歇息?”
作爲二皇子御用琴師的雪融兒欠身行禮,恭敬道:“拜見殿下。回殿下的話,四皇子殿下在府外候着。”
玄通雙眉微皺,不爽問道:“傳話之事何曾需你來做?”
雪融兒怎能不知二皇子殿下心裡在想些什麼,微笑道:“殿下別誤會,融兒本打算出府去一趟九重樓,聽樓裡姐妹說近日新寫了曲子,讓融兒去品一品,誰能料到,還未出府便碰上四皇子殿下,順便做個順水人情。”
二皇子殿下聽完才舒緩雙眉,輕聲問道:“四弟身在何處?”
雪融兒看向院外,低聲笑道:“就在院落外頭。”
二皇子輕咳一聲,那原先對話豈不是被四弟聽個乾淨,臉上一陣尷尬之色,佯作怪罪的瞪一眼雪融兒。
雪姓女子捂嘴輕笑一陣,不敢耽擱,試探問道:“請四皇子殿下進來?”
玄通擺了擺手,雪融兒欠禮退下,沒過幾息時間就帶一年輕俊朗青年進院,很懂禮節上了些茶水糕點,又退了下去。
玄通握起一杯茶水,抿上一口,明知故問:“四弟今日怎會有閒情雅緻來我府中坐坐?”
玄弈風輕雲淡一笑,一身軍人氣質,正襟危坐,笑道:“來看望看望皇兄,不知皇兄恢復的如何。”
玄通放下茶杯,拍了拍大腿,看向四皇子,輕聲道:“恢復的差不多了。”
玄弈點頭道:“傷筋動骨一百天,皇兄還是應該多加註意纔是。”
玄通淡淡一笑,自己這個四弟啊,也不是什麼點燈不省油的傢伙啊。
昨日才面見父皇,今日便登門拜訪,倒很會察言觀色。
老爺子看來也是消了氣,並沒有多少爲難就面見自己,原本還是冷冰耷拉一張老臉,不過在跟其聊了些家常瑣事後,也是緩和許多,隨即趁熱打鐵,又從衣袖中拿出玄敏敏這丫頭從涼州寄來的書信,趣事頗多,玄老爺子看得是龍顏大悅,興致當頭,拉着自己下了三盤棋又聊上個把時辰,待用晚膳時分才放自己出城。
二皇子輕揉太陽穴,老爺子的氣是消了,但這也就代表要面見鎮涼王。
前些日子才從涼州傳來消息,吳憂等人路過陵城,攪動的天翻地覆不說,還將父皇身邊當紅太監魏百歲給斬成兩半,聽宮裡太監說,當天得知消息,皇帝陛下氣憤的將宮殿摔個稀巴爛,無人敢上前阻攔。
親家見親家,劍拔弩張啊。
玄通都不禁暗自咽口氣,對於此事的走向,心裡實在沒底。
四皇子彷彿看穿皇兄心思,握起身前茶杯,喝上一口,哪壺不提開哪壺:“皇兄,聽說吳晨在京城弄得風聲可不小,不僅殺了太子殿下的一位小宗師高手,還將天罡衛斬殺一半,十幾位小宗師隕落,最近又是跟翰林學士馬卿文走動頻繁,當真不知在下哪一步棋。”
玄通雙眸閃過一絲冷芒,陰沉道“馬卿文與吳晨同出涼州陽城,又是世家好友,感情深可以理解。倒是四弟,來京多日,不會連這都不曾打聽清楚吧?”
四皇子臉上沒有一絲慌亂,搖頭認錯道:“是臣弟失言了。”
玄通也不過多追問,簡單給玄弈臺階下:“四弟自從進京之後便一直在宮內巡防營守護父皇,對城外之事不瞭解屬實正常。”
玄弈一笑置之。
玄通看向玄弈,快人快語,直入主題:“四弟今日來府,想問些什麼就直問吧,皇兄定當知無不言。”
玄弈皺眉思考幾息,深吸口氣,起身行禮道:“希望皇兄將方霖之案的來龍去脈告訴臣弟。”
玄通輕笑一聲,將玄弈拉起,拍拍肩膀,一本正經道:“皇兄上次就與你曾說過,如若有一天想知道方霖將軍事情,定當知無不言。”
玄弈深深看向玄通,再次彎腰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