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想要的東西也許早就失去了,葡萄藤上開不出百合花,找不到答案的時候就找找自己。
記得這是小時候與孃親上佛廟時,有個高僧曾經對孃親說的。
記憶猶新。
吳憂這一閉眼,待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魚肚白的天際。
記得那年春天,迎春花開尚早,孃親與他逢小雨上山拜佛,鞋子沾了一地泥。
佛廟裡具體是什麼樣的,記不清了,只記得在一處禪院裡,走來一白衣和尚,摸了摸自己腦袋,笑說佛度有緣人。
我呸!
不知那位身披白衣的和尚是否還活於世上,也不知在哪座佛廟蹦躂,真有緣再遇到,一定要手裡握劍,好好與這個光禿腦袋傢伙討教討教。
不知那位白衣“高僧”是經歷了多少塵俗瑣事,竟能說出如此傷人話語。
自古真話最傷人心,比刀劍刺穿胸膛,來得更狠些。
吳憂回過神,雙腿剛想使力起身,一陣麻疼感席捲而來,身子還未直立起,雙腳一陣無力,往前方傾斜。
好在良子房眼疾手快,在後背拉了一把,不然吳家少爺真要摔個狗吃屎。
良子房緩慢將吳憂扶起,笑道:“吳少爺蹲了一晚上,子房見你入定覺悟,就沒打擾你,現在看來,奈何吳少爺一身劍骨,也不能有悖於常理。”
吳憂白了一眼良子房,沒好氣回道:“你去問問你師父,他境界高深,可能蹲一晚上雙腿不麻的?他若點頭,那他就真是神仙!”
良子房笑而不語,全當吳家少爺是剛剛醒來,有起牀氣。將放在巨石後的劍匣背起,隨後扶起連路都走不動的吳家少爺,朝山頂路口走去。
吳憂邊走邊抱怨,自顧自的,又見良子房始終不語,撇撇嘴,真是自討無趣,隨即閉上了嘴。
良子房比吳憂上山早些,御劍五十里,惹來無數劍修追隨觀摩。
吳憂比較老實,一路快馬,上午登山,雖弄出不小動靜,可遠沒有良子房來的壯觀。
現在兩人又恰逢拂曉時分下山,當真是一個緣字。
兩人一路無話,原本還是良子房攙扶吳憂,行至上路一半,年輕白衣身體已然活動開來,蹦躂幾下,身上堵塞經脈活動開來,也就能自己下臺階。
他倆在山頂悟劍的悟劍,殺人的殺人,可是風光。
只是苦了山腰處的兩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在一片廢墟中,等候一晚上。途中自然有劍修下山,青衣姑娘趕忙攔下一女劍修,再三追問下,才道出原來山頂有劍修在殺人,殺意凌厲,實在可怕。
青衣姑娘大吃一驚,心想莫不是少爺遇到危險,不過轉念一想,少爺如今修爲放在江湖中可是一線高手,江湖水池再深,總不能走兩步跳出一個小宗師來吧?
曲小蓮還好,心思收斂,在府中做丫鬟日子也久,自然耐得住寂寞。洛瑾也就不同,本就活潑性子,稍微調理一番,將長槍拔出,就要上山找吳憂討個說法。
好在曲小蓮一攔再攔,洛瑾不耐收槍,不過也不閒着,在斷指山剩餘房屋四處轉悠。
斷指山宗規模不大,除去在山腰設攔下的正中大門和其餘兩個偏門,也就是在山道兩旁的空地處建幾所房屋,房屋與尋常宗門的房屋如出一轍,三角屋頂,白磚青瓦,很是平常。
白裙姑娘在前三座房屋旁轉悠一陣,見空地處除了站立木樁就是尋常練劍稻草人,只感無趣。回眸一瞥,見上鎖房屋,又狡猾一笑,舉起長槍就往用鐵鏈鎖起的大門砸去。
破門而入的洛瑾更是失望透頂,屋子裡頭相比外面,更加無聊,只是那些劍修生活起居用品,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木桌上的幾把桃花木劍。
後面三座房屋都是一模一樣,洛家大小姐努努嘴,心想斷指山宗未免太過寒顫些,連個像樣書房都沒有,難道真的只用山頂劍意就能吸引如此多劍修?
白裙姑娘偏偏不信這個邪,從最後一間房屋走出,又重新走向第一間屋子。
先前吳憂與中年劍痞的對話她沒有聽見,只是按照之前行走江湖,從夥伴們那邊聽來的規矩,說在特殊位置還攔宗門的,無非是想坐地爲王,發筆橫財。
賺的不是良心錢。
斷指山每日上山劍修如此之多,就算是一人一兩,日復一日,又回想起先前中年劍痞的穿着,那叫一個雍容富貴,這等發財地方,怎會沒有藏錢暗道?
世人慌慌張張,不過圖碎銀幾兩。
洛瑾是走過江湖路的,知道衣袖裡沒錢滋味。
白裙姑娘本着白賺不賺的道理,從頭開始,睜着好看水靈眸子,專挑不起眼的地方,一路敲敲打打,從第一間到第四間,比吃餃子還認真的一處一處排查過去。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貌似是中年劍痞的房間裡,洛瑾在書桌上敲打一陣,發現桌面發出的聲音與其他木質材料不同,隨即兩眸一亮,用力一震,木桌頃刻間裂成兩半。
在木桌當中,真有一處半圓形開關當立其中。
見此半圓形機關,洛瑾微眯鳳眸,沒想到這種破爛地方,還留有如此精緻的機關之術。
木桌上其實留有簡單機關,只要再摸索一陣,定能輕易發現。只不過洛瑾實在是被先前三所屋子抹去耐心,不想再在這類遮人雙眸的障眼之法浪費時間。
江湖十大名言其一:力破萬法,爲上乘姿,可稱之俠!
洛瑾對此話深信不疑,將手摁在圓形開關上,只聽轟隆一聲,眼前的石牆緩緩移動,石門大開。第一眼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從裡頭如泥石流般流出,聲勢浩大,地動山搖。
嘩嘩啦啦,碎銀滿屋。
饒是出身武道大家的洛瑾都對此情此景,吃驚不已,美眸睜大,隨即柳眉一蹙,貌美容顏佈滿冷霜。
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飽的飽死,餓的餓死。
這等人死不足惜!
白裙姑娘冷哼一聲,正要出門去把曲小蓮喊來,擡眉就見不遠處山道上緩慢如同飯後散步下山的一白一素兩個人。
洛瑾深吸一口氣,這無異於火上澆油!
“還知道下山?”
一聲清脆如黃鸝的聲音迴盪在山間小道,吳憂只覺眼前閃過一抹白虹,隨後有一青絲披腰的扛槍姑娘橫立在他身前。
剛想開口,又見姑娘橫眉冷對,吳家少爺退後退上一步,心中暗叫一聲不妙。
矇眼男子停下腳步,歪着臉朝年輕白衣問道:“吳少爺,可是有人攔路?”
吳憂淡淡一笑道:“有的,只是不是仇家,是冤家。”
良子房聞言也是一笑,很是識趣的朝兩位抱拳道:“兩位請慢聊,子房先下山等候。”
請慢聊三字,良子房故意加重語氣。
洛瑾面無表情,只是將手中槍立在地面上,給良子房讓出一條路來。
良子房輕聲道謝,加快腳步下山,不一會便沒了身影。
拂曉過後,天色大亮,春風未來,蟬鳴不止。
年輕白衣與白裙姑娘雙目對視,片刻後,洛瑾才淡淡吐出一句:“走,我領你去個地方。”
吳憂淡笑道:“是不是那劍痞藏銀兩之所?”
洛瑾眨眨眼睛,疑惑問道:“你怎麼知道。”
吳家少爺哈哈大笑道:“這等發財地方,若是沒藏銀兩,那這劍痞還叫劍痞嗎?”
洛瑾嗯一聲,輕聲問:“那這些銀兩怎麼處置,我們帶走?”
吳憂搖搖頭,轉身看向旱天城方向,平靜道:“不急,我們就在這等候,自然有人會來取這些銀兩。”
在離斷指不足二十里處,官家大道上,正有一支數百黑甲組成的騎兵,浩浩蕩蕩朝吳憂等人方向奔來。
帶頭的是,旱天城守城大將,韓不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