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書記辦公室見過。

他匆匆的步伐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加速了進程,真像空襲警報中逃難的人,神色都是慌慌張張的。

真是見鬼,這年頭還有人怕她?難不成她還真成了瘟神?

“有點餓了,吃飯去吧。”

“好嘞。”黎明遠和殷羽翎一同附和。

“真是心有靈犀,連說話都是一致的。”黎夢晨取笑他們。

“準備執柯?也太明顯了。”黎明遠譏笑她。

“哦,很明顯嗎?”黎夢晨難得好心情,也不把他的譏笑當回事,“連你都看出來了,那的確明顯了。”

“喂,你當我笨蛋呀。”

“你本來就笨,要不然怎麼會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黎夢晨半鬧半笑,“羽翎,你說呢?”

“嘿嘿,笨的人好,心眼實。”殷羽翎訕訕地笑。

“羽翎,你表達的太委婉了……哈哈哈……”

她發自內心的快樂把他們都感染了,這就是他們要的效果。殷羽翎暗羞地輕眼斜瞟黎明遠,他的眼睛閃着精亮的光芒,定定地看着黎夢晨。她不知道在她來不及趕上的世界裡他們是如何相識相處相知的,但她想在他們應該還來不及相愛就讓那兩顆心從此不能更進一步了。

這麼毫無希望的愛,是多麼感人!

坐在包箱裡吃飯,嘻嘻哈哈的熱鬧就把這閒愁的時光打發的飛一般地快。吃飽了,菜上齊了,他們準備撤,服務員又上了一道枸杞燉鴿子湯,是甜品,老幼皆宜,孕婦尤佳。

“我們沒要啊?”黎夢晨驚問,最近怪事真多。

“本店送的。”

“?”衆人齊愕看向服務員。

“孕婦至上。”

“啊?真是人文關懷。”殷羽翎感動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我以後懷孕也來這。”說完,她看了看身邊的黎明遠。服務員則給了她一個賞許的微笑。

“哼哼……”黎明遠無語。

從包箱出來,黎夢晨輕緩的腳步,優美的身形慢慢地走出了大門,向來時的林中園景走去,一直消失在遠處溪流的靜僻處。那一個個石墩在高大繁茂的樹影下就是很好的釣臺。

“梓君,你去見見她吧。何必這麼苦自己。”

冷梓君立在窗前看着緩緩消失的身影,目光如癡。身邊的同學兼二秘嶽朋飛忍不住多嘴。他是在冷梓君受傷之後纔來幫忙的,也算臨危受命。

“我佩不上她,又何必給她增添煩惱。”

“你不要自形慚穢。”

“你認爲我少了一條腿就自形慚穢?不,事實上是她救贖了我,我卻恩將仇報……該是給她選擇的時候了……”

“她的選擇就是她仍是你妻子。”

“她仍是我妻子,可我已經不是她丈夫了。”

“你的邏輯太哲學,我不懂。我只知道在愛的時候就大聲說,不要想說的時候已經不能說了,你會遺憾一輩子。去吧,趁現在還來得及。”

冷梓君立在窗前半晌,最終沒有勇氣去見她。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花落水流紅,一片片粉色、淡白的花瓣逐水而去,爲多情柔美的鄉間溪流增添了嫵媚之色。綠陰下的平臺上坐着鍾愛垂釣的男男女女,手持一杆,安靜祥和。不管有沒釣到魚都不惱不躁,彷彿天人合一,是大地的一塊頑石。如此落英繽紛的世界,歲月真是靜美。

黎夢晨坐在釣臺上,跟着黎明遠養性。其實她是不會釣魚的,只是閒暇時光無處打發,看這假山細流笑臉春花,天地悠悠,她心底對生活的感受就從“人與其說是對生的熱愛,不如說是對死亡的恐懼”中轉變過來,與其庸碌盲目地活,不如拋卻苟且,做生活的主人。無論多麼困難,都要笑着活下去。

春夏之交,氣候就像更年期中人的脾氣,陰晴不定。淅瀝的雨絲嘀滴嗒嗒地從匯成雨珠的樹葉上落下,把釣魚客打溼一身,然後三三兩兩撤退回亭臺樓閣。但總有欣賞雨絲的別有一番景緻之人。黎夢晨就是之一。

雨中曲,多麼浪漫。經歷與回憶總是在人最不待見眼前的生活時崩發出意識,那緩如流水的思緒像平輔的幕布,任你無拘無束地自由揮灑。那年高黎貢山暴風驟雨,是不期然的碰撞,哪怕當年心酸到絕望,其實也是無數次倒踏的希望。現在回想,仍是懷念。

“雨大了,回去吧!”殷羽翎把隨身帶的外套頂在黎夢晨的頭頂上。

她把外套拿下,還給殷羽翎,“謝謝!我不用這個。”

黎明遠重新把外套頂在她頭上,伸出他結實有力的胳臂,一把摟抱着她,用強迫的語氣說:“這天還涼,小心孩子。咱們回去。”

殷羽翎看着他親呢地摟着黎夢晨,一股酸澀的水直冒上喉嚨,鼻子眼睛全是煙霧濛濛,連呼吸都成了問題,梗阻到喉頭處打了個死結,乾澀緊緻到肌肉無法收縮。

她靜靜地跟在他們身後,悄悄地把淚水抹乾。

遠處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在一片濃密的樹林之中,在那些修剪有致的灌木林裡,看着那對摟抱在一起的男女離開,消失在這煙雨紅花之中。

不是不想,而是無顏。他能做得只是盡他所能去悄悄地照顧他,且不能讓她察覺。他知道她太獨立了,獨立到寧可孑然一身,也不要他的施捨。其實他也不是那種慈善之人。

“雨傘拿來了……”

“不用了,她走了。”

冷梓君把雨傘推到一邊,“我們去釣臺,她呆過的那個。”

嶽朋飛都要讓他氣死了,這就整一**客。

都說江南煙雨美,這個江北明珠也毫不遜色。如有紅牆碧瓦,配與假山噴泉,兩岸花柳,那這便是一個微縮的江南了。

歲月爲經,空間作緯,他把時間與空間織成一幅美景,就定在這碧水山莊裡。從來沒有這麼美的圖景。

在手機響起的這一刻,他從輪椅上站了起來,用高低不平的腳步遁着鈴聲走去。

“喂,”他擡頭,看見一個臃腫的身子立在他的對面,他的眼前。

他晃動了下身子,感覺一陣暈眩。眼睛花蓬迷糊,看不清眉眼鼻耳,他迅速地用手揩了一下眼睛,笑容不自覺地綻放如花。兩個立在雨中的人,彼此注視,彷彿這雨中的天地與世隔絕,絕世孤立,他們的眼裡只有對方(他自我感覺)。

雨越下越大,已經可以聽見打在枝椏上噼啪的聲音。他迅速地從嶽朋飛手上抓過傘,一跛一跛地朝她走來。

一個轉身,她給他的只有空留的虛影。

永不相欠,永不相見。

那個幻化的身影在他的手還未觸及就已飄然離去。他睜大眼睛看着她在雨水中艱難地走,是那麼地疼痛。

嶽朋飛跑上把傘遞給黎明遠,又盯着黎夢晨看了一眼,匆忙地跑回了冷梓君的身邊。

“回去吧。你的腿受不了了。”

“我的腿,她看見了。”

他突然陷入了一種比剛纔更頹喪的狀態。顯然他很在意他在她面前的形象。

不得不說人是矛盾的,他在嶽朋飛面前對殘腿的態度只是覺得從此行路不方便而已,但假肢本身是四肢的延續,可以代替腿的功能,所以無需耿耿於懷。但他以跛子的形象出現在黎夢晨面前時,他突然有一種身體殘缺不玩美的遺憾,這種不完美深深紮根在他過於在意的心裡,甚至在她目視下有自卑的感受。原來他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用俗的掉渣的話說,他在取悅她。

這一整天的好心情就此打住。

回到住處,他洗了澡換了衣,閉着眼靜靜地躺在平坦的睡椅上,像睡着人,安祥寧靜。

嶽朋飛卻知道,他起伏的思緒就像大海波濤撞擊礁石一樣,在進行激烈的搏鬥。他們是上下鋪的兄弟,連內庫都同穿過,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平靜的表面是虛假的外像。就像當年他追別系的校花,天天手棒玫瑰窗外彈琴,人家只說一句沒感覺就轉頭投向高富帥的懷裡。他表面說難道我不高麼?難道我不帥?難道我不富有麼?又很拽地說了句“我是超升值股中的國債”就倒頭大睡,那難過得晚飯都沒吃。

嶽朋飛等一干室友說,你有土豪老爸嗎?

他像彈簧一樣蹦了起來,“走,吃飯去。真他媽的不值。”

嘿嘿,所謂沒感覺,只是沒有黃金股票鑽石豪宅。

“梓君,你的腿還在矯正期,可不能耽擱,否則會有後遺症的。”

“等一期工程結束再回吧。陶總不在,我得把關。”

這藉口,太不高明瞭。

“對了,公司這個月的出入帳明細給我。”

“沒有多少流動資金了……你對她太好了。”

“你指這個……我是商人,對付出與收入會作精明的算計。”

“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鋒精神不是商人的品質,你尤其是。但你爲何不找流動快週期短的實業來做,那纔是你的強項。而且,你半路出家,對工程的瞭解與預期不成正比,這麼渾沌的事你是破天荒第一次……”

“你想說明什麼?”他從躺着的姿勢變成了坐姿。

“你明明就放不下,明明就是在乎的要死,明明都愛到不能自拔,還說什麼讓她選擇,給她快樂,只怕她還沒快樂,你就氣死了。如果不想看着她落入別人的懷抱,你去跟她表白,跟她道歉,去求得她的原諒,有那麼難麼?”

“我的事不要你管。”他惡狠狠地說。

“好,我不管,以後別來找我。”嶽朋飛丟下他,把門甩得乓的一聲巨響。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黎夢晨經風吹雨淋,回到住處就換上了乾燥厚實的衣裳,躺在那張窄小的**上靜臥。

意外的衝激震盪着她本就多情的心,只是世道並不能像費孝通所說的那樣,美人之美,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當我們伸出手時,得到的往往不是認可讚美,而是懷疑與指責,傷害和侮辱。

當一環扣一環的試探與真相大白之後,這樣的愛是否值得堅守?這樣的愛是否值得回頭?

對於愛,平常的我們沒法假設,沒法考驗,只有當大難來臨之時,才能見患難之中透表象於本質,但那種代價往往是慘重的。

夢晨想到這裡,滾燙的眼淚從眼眶裡溢出。

“夢晨,喝碗薑茶。”

黎明遠把薑茶擱在**頭的小桌子上。看見她未乾的淚痕,從紙盒裡抽出紙巾,爲她擦拭淚痕。

殷羽翎站在**尾,只是微笑沒有言語。

夢晨把薑茶喝了,又重新躺在**上。

“你們回去吧,我想睡會兒。”

他們出去了,把門輕輕地關上。

“羽翎,你都看見了,我……”

“明遠,我不在乎你心裡有她,我只要你心裡有我……”

“……”

“你的情感忠貞,豐富厚重,如果我能得到你的愛,將是我一生的幸福。也有可能你此生不渝,但我也願意去賭,因爲人生就是一場注搏。”

“……”沒有言語,但眼裡分明閃爍着光亮。

“爲愛而愛,是神;被愛而愛,是人。即使我不是神,但你也是一個人。我相信我能感動你。”

說到最後,她竟有一種堅決的近乎聖母般博大的愛的意志,就像是一種理論體系,來支撐她的行爲,給她勇氣,給她希望。

黎明遠一把牽過她的手。

“我已經感動了。”

嶽朋飛出現在黎夢晨的面前,黎夢晨沒有感到驚訝,意料之中。

他說來還她手機,手機還了,卻遲遲不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打量着這個狹小的空間,裡面的陳設可用簡陋來形容。沒有暖氣沒有空調,在這春夏之交尚還過得去,一到炎熱的七八月,這個小房子就像會冒熱氣的小籠子,只得靠前後的門窗來散熱。他不緊不慢地打量,黎夢晨也無可無不可地容着他這個客人的存在。

“嫂子,我真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不知如何稱呼你,但我不是你嫂子。”

“嫂子是不可亂叫的。你不知道冷梓君那**勁,什麼都做了什麼都不說……”

剛開始,嶽朋飛還是找不到很好的言語條理,他向來是直性子,但對着一個不冷不熱的女人,他滔滔不絕的口才明顯受抑。但後來說到冷梓君,他激昂得可用澎湃來形容了。他告訴她,她仍是冷梓君的合法妻子,可那個傻瓜卻說什麼爲了她的幸福,他可以等待,可以讓她選擇;甚至爲了她,他中途參與景區建設,因爲原來那個開發公司資金斷裂,他頂着集團公司那邦董事的壓力把所有的資金挪到這個景區建設項目上來,雖說都是有利可途,畢竟風險過大。而且他的腿也是因她而廢,目前還在矯正期,他卻爲了能在背後多看她幾眼卻連腿都撇下了……

“我知道他錯得離譜,可你卻不知道他對愛情和婚姻從來心中就沒譜,你是他挑戰自己極限的例外,你是他打破自己多年來心中藩籬的第一人,你得想想他的處境和難處。原諒他吧,他已經在改正了……”

黎夢晨看着他,對於他說的話一時還難以消化,但也可能是受了影響,所以說話有些遲疑。

“我……讓我想想吧。”

嶽朋飛走向門口,夢晨只是站起來目送。她的臉仍保留他剛進門時的冷淡,連一絲的感激之情也不曾露出,這讓嶽朋飛很不爽。

這種感情麻木的女人配不上冷梓君,這是他此刻鬱結在心中的怨念,不期然就吐出了口。

“你其實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好。”

“什麼是好?怎樣的好才能配上冷梓君那樣的才貌和家世,還有令人羨慕的萬貫家產?你是不是想表達這層意思?”黎夢晨從似醒非醒的境界中走了出來,語句也隨之尖刻,“冷梓君與你爲伍,也的確是個人才。”

“你這麼尖酸刻薄的人,真不知冷梓君是如何消受的。”

“你沒有愛過,至少你沒有刻骨銘心地愛過。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只是當下物質和孤寂的解碼器、金錢和利益拼湊的一個居所而已。當然,這是我對你那個階層男女的看法,希望是個錯誤。但更重得是你自己對愛情與婚姻已經打上了這樣的烙印,所以你對婚姻男女中的兩人就是抱着這樣的偏見的。那樣的婚姻有意思麼?”

真個牙尖嘴利,嶽朋飛雖是反感,但她說的又何嘗不是當下的婚姻現實?至少大部分是這樣。

不歡而散,各歸各家。

黎夢晨走在雨後的天空下,空氣中厚重的塵土氣息撲鼻而來,直入心肺。院子裡有幾個幹部家屬在忙着洗菜提水,嘩嘩的水聲擊打着她煩躁的心,有個把閒不住嘴的女人問她剛纔那個男人是誰,還挺有氣質的。

呵,氣質,在這個山旮旯頭的地方,與百姓直接面對面的一線,都只能是從土裡刨出來的泥土氣,又真有幾個見過有氣質的人。這些人中,有些人一輩子都沒走出過大山,雖然他們是鄉村幹部。

沒見過世面就代表封閉,她們的思想也是閉塞的,文明不在的地方就是野蠻,知識不在的地方就是愚昧,所以她們喜歡揪着風就是影。

沒過幾天,全鄉政aa府的人都知道黎夢晨有個很有氣質的男性朋友。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嶽朋飛仍在想“什麼是好”這個問題,特別是最後黎夢晨說的幾句話對他感觸很深。

男女結婚組成家庭是以什麼來維繫的?一方對另一方的吸引是通過什麼來讓對方死心踏地的?

金錢?權勢?相貌?氣質?才學?品德?能力?性格?

“梓君,怎樣的女人才能讓你死心踏地?”

“黎夢晨。”

“廢話,我是問你她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爲她付出?”

“什麼都好。”

“具體。”

“她愛我。”

“太泛。”

“我沒有必要把我的私生活向你彙報。”

“當然,不過今天下午我去看她時她好像有點興致,所以說了些關於對你態度定性的話。”

“?……”

“嗯哼?”

“癡情,堅強,勇敢,還有不貪婪。”

“就這些?”

嶽朋飛懷疑地問。當然不止,他想起了在高黎貢山她爲他吸毒爲他採藥給他取暖,她瑟瑟發抖全身冰涼。如果在黑夜中迷失,那她就白白爲他殉葬了。

“還有善良,”他喃喃道:“也許是用生命來堅持的愛。”

他輕煙似的嘆息更令他有一種陷入往事追憶的狀態,他的眼睛微合,但分明能看出眉眼彎彎的笑意。

這麼高難度,還是算了。

時間進入五月,黎夢晨正要去食堂吃飯,突然肚子有點難受,她就躺上**休息,連飯也沒有吃。

辦公室主任來電話,請她去食堂包廂吃飯,她說人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肚子有些脹,她輕輕地撫摸着突聳的肚子,來減緩腹脹的難受。

敲門聲響起,她問了聲誰,沒有迴應。黎夢晨上前開門,一張消瘦卻不失俊毅的臉出現在她眼前。他伸出雙手扶她,自己卻一腳高一腳低地邁着不穩的步子。

“聽說你不舒服,來看看你。”

“……”黎夢晨看見他巔跛的腳,難過的說不出話。

“預產期快到了,去醫院好嗎?”

“住在這裡很方便。”

“回家吧。老婆。”

“再讓我想想……”

這一想就想出了事,五月十二日,四川汶川大地震。那天黎夢晨肚子依舊沒有動靜,她沒事上街購置些東西,正走着,突然,感覺地面搖動,地震了,是的,持續了幾十秒的地動山搖,她像孤苦無依的流浪狗一樣,害怕驚恐又惶惶不安,天地之大卻無處可逃。房屋,絕不能進,怎麼辦?天昏地暗,乾坤倒踏,生的渴望讓她作出最本能的選擇。她儘可能快地往空曠沒有建築物沒有高大樹木的地方逃,一聲聲巨大的轟隆炸響了宇宙雲霄,一排排浪水般的煙霧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她沒有那般勇氣和多餘的心思去觀察周邊瞬間吞沒生命的悲壯,只是在天地迴旋中倒下了。

到處是殘坦斷壁,沙石瓦礫,青枝綠葉在這個最繁榮的時間被阻隔,生命在這一刻被畫休止,所有有關生的氣息都在哭泣,大地在顫抖,地獄之門已經打開,有多少人在這場災難中喪生,又有多少人在今後夜夜夢魘,現在還不知道。

黎夢晨幸運地逃出惡魔的手中,此刻她正躺在衛生院。衛生院在地震中沒有受到太大的破壞。感謝上蒼,她們遠離震源,所以得以倖免。

黎明遠在地震發生時迅速疏散了學生,他還來不及考慮黎夢晨,殷羽翎已經找上了他,她在離他老遠的地方就大喊他的名字,在一羣人往外衝時她逆向奔流涌入他的懷抱。緊緊地拉着手隨着人流往空曠的操場跑去。

冷梓君被壓在正建設中的景區服務站中。在宇宙顛覆的剎那,處於巡查施工現場的他還記掛着黎夢晨,大概就這兩天了吧。黑暗的四周給他恐懼,有如睛天中明亮的眼睛突然成了瞎子,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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