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的女人是多麼幸福啊!黎夢晨跟着冷梓君在仲秋的清晨就衣冠楚楚,整裝待發。
焦急與興奮讓她的臉有些紅暈,她在鏡子前照了又照,滿滿的笑意是怎麼也關不上。
他們招搖地來到民政局,俊男美女呀。關注度總是很高的,這年頭強強聯合總是那麼和諧的理所當然。
工作人員看過他們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後,很快就把資料放在他們面前,黎夢晨握筆的手在顫顫發抖。
“小姐,你別太緊張。”工作人員看了眼她身邊的俊男微笑着對她說。
“啊……有點……”黎夢晨舒了口氣。
“傻瓜,是你的逃不掉。”冷梓君把結婚證拿在手裡觀摩了一陣,放進了衣袋。
黎夢晨看着大紅的本本,又看着同樣喜氣的冷梓君,她深情地抱了他,這真出乎他的意料,印像中的她總是矜持的。他反手相擁,就這樣在大衆恭喜的目光中迎接着一天的好心情。
結婚的喜宴就在眼前,冷梓君忙和着公司裡的事,採購之類的大小事宜都歸了黎夢晨。
這左手一袋右手一包的,黎夢晨和田佳佳把婚宴所需的從頭到腳都考慮透了。
老遠地她就看到婆婆沈雪梅和一個女人也在逛商場,可再怎麼老遠,商場只有這麼點長度,顯然沈雪梅也看到了她。
“媽媽。”黎夢晨走上前去給婆婆打招呼。田佳佳也叫了聲“阿姨”。
“雪梅,這就是梓君的未婚妻嗎?”那女人又看看立在她身後的田佳佳,“兩姐妹一樣的漂亮。”
冷雪梅聽聞驚駭的睜大眼睛,不斷在她們身上來回溜轉,猛然間發現那麼多相似的地方,眼睛,尤其是那雙眼睛,總是清澈的那麼自我,堅定又銳利。
三人都沒有出聲,因爲不知道如何開口,在冷家的朋友圈裡,沒人知道還存在一個私生女。
當晚,沈雪梅就把黎夢晨叫到冷家大宅。在房間裡她追問黎夢晨父母的生平事蹟和姓名年齡。
也許是同名同姓,沈雪梅不斷地自我安慰,最後,黎夢晨壓抑的哭泣聲澆滅了她的希望。她悲愴地大叫一聲,有如深夜裡母狼的嚎叫,悠遠持久又悲傷。
“不,我絕不充許這種事情發生。其實你早就知道了,你是蓄謀已久的報復。”
“不,我愛梓君。從來心裡只有他一人……媽媽。”她跪在沈雪梅的腳下,抱着她的雙腿,不住地哭泣。“……求您成全。”
“成全?我成全了你們一大家子,父女、姐妹、夫妻,那我的家庭誰來成全?說不定什麼時候你那個行蹤飄忽的媽就出現在青山的面前,到時你們就真的一家團圓了,而我,就是個多餘的局外人了。你別做夢,我的人生早已被吳佩如破壞的千穿百孔,哪怕她遠離這裡卻還是陰魂不散。”她抓起黎夢晨的手狠狠地一推,後者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門無聲地開了,冷青山坐在輪椅上看着這久許不曾重溫的場景,一地狼藉,面色實在難看。
“深更半夜不睡覺,要演苦情戲也得有觀衆。”
聞言,沈雪梅格格地笑了,“你不是最好的觀衆嘛?現在,你滿意了?你女兒,你情人的女兒都要進冷家了,你可以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了。”
說完又是一陣嗤笑。
“你又何必謙虛,你我始作蛹者,幹嘛要牽扯他人。”
冷青山似無奈地輕嘆一聲,目光斷留在黎夢晨的臉上。
“此刻如此深明大意,想當初是誰寧願與兒子斷絕父子關係也不讓這張臉進門,你還真雙重標準,精神分裂。只聽聞‘吳佩如’三字就立馬放行,我跟你睡了三十多年還不及她的一張名片,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麼東西?”她歇斯底里的叫喊聲充徹着這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
冷梓君加完班回到父母家接黎夢晨,纔到門口就聽到母親的尖叫了,傭人們一個個站在樓下向着那個聲源張望,看到冷梓君後,面露尷尬四處散開。
冷梓君順着階梯一步步往上走去,耳邊還不時地傳來母親的控訴,夢晨,夢晨,都是與他親愛的夢晨有關的。當他終於走到母親的房門,父親坐在輪椅上背對着他,沉靜地可怕,他是知道的,大凡他對付發怒的母親只有無視,那纔是真真的寂滅。當一個人在她所愛的人身邊被無視,無論花費多少心思都被當作不存在,那所有信念都會被時間磨成泡影,人生就是一場燃燒的煙花,寂寞又清冷。
他的母親把房裡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她喪失了一個上流社會婦女的優雅和修養,披頭散髮、嘶聲力歇。連冷梓君站在門邊都沒看見,她衝上冷青山的身旁,拽着他的衣服連聲問:“爲什麼這麼多年,你都不愛我,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當年你若不願意,我能強迫你娶我嗎?”
冷梓君輕輕地往後退卻了一步,他聽到父親這樣的回答:怎麼沒試過,怎麼沒愛過?你火爆的脾氣高傲的個性虛榮的本質還有那小心眼,沒有一項是我能接受的。以前心裡有她,婚後一比較,落差太大。對不起,這麼多年讓你生活在空虛無我的境界。但我真的努力了,雪梅,我們離婚吧……”
五雷轟頂,冷梓君聽到這個全身都打了個寒戰。他看到黎夢晨用同樣的目光看着他們,那目光越過他們的身體無言地與他對視,有愧疚有痛苦。她還跪在地上,臉色微微發白。
“那我對你的好呢?你接受了我的好處卻把我貶得一無是處,你這個堅守愛情的守望者,你能作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沈雪梅怒極之後的冷靜給予冷青山很大的震憾。他一時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亦或是有答案卻無法說出口,那個答案讓他無地自容,他陷入深深的自省中。
冷梓君同樣思索,父親也許只是不愛,愛情沒有理由,他想,父親不至於那麼卑鄙。
爆發之後的沉默更是壓抑,冷梓君走進房間打破了格局,他把母親從地上扶起,她的手鬆開了冷青山的衣服,抱着兒子全身發抖。她根本就無力行走,全身的精力都耗在無爲的爭吵發泄上,此刻她虛汗盡出,全身溼透。冷梓君把她抱上牀,又爲她整理了一下頭髮,蓋好被子。在她額上親了親,說別想太多,明天我們商量。
牽起老婆的手,用力一拉,黎夢晨一個踉嗆,差點跌倒。冷梓君無聲地看着她,那眼神她明白。
“腿麻了。”
冷梓君緊緊地側摟着她沉重的身子出了房門,就放開了。又進去推還怔在那裡的父親,一言不發。進了電梯又出了電梯,同樣無話,直到把父親送到房裡才返回。
“你知道多久了?”
“剛知道……”不久,後面倆字,她沒有吐出來。
回到了他們自己的小屋,夜深人靜,四隻眼睛在黑夜中盯着天花板,有關未來的美好計劃,都在今夜的變化中被打的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