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春’季計劃生育工作收尾了,市計生委要來檢查工作。 對各鄉的軟硬件工作都要作具體的指導和仔細的驗收,這個是與幹部用人直接掛鉤的,所以在迎檢方面本鄉自然也不會馬虎。
黎夢晨‘挺’着大大的肚子,也在與資料作鬥爭。她伏在案上,仔細地比對謄抄紙質資料。
“黎夢晨,把這些資料上微機。”大齡剩‘女’魏麗昳吩咐。
“魏主任,我懷着孕,上微機不方便,你看還是讓別人上的。”
“現在不是沒人手嘛,明天敢着要,你辛苦下吧。”
“我紙質材料還沒做好,明天也敢着要;而且,還是我的本份工作。”
“你什麼意思?”魏麗昳材料狠狠地往桌上一丟,聲音高了八度,“你還蹬鼻子上臉。是誰歸定只有你才能做紙質材料的,我們就不能挑沒輻‘射’不傷眼的做?”
黎夢晨不想跟這個心理BT的‘女’人鬼扯,仍繼續做她的事,只當母狗發瘋。
隔壁的黃書記打開房‘門’,魏麗昳立馬開口告狀,說她指揮不了黎夢晨幹活,沒有大局觀念,不支持她們計生的工作。這麼大的帽子,黃書記可不能輕易替她摘。
黎夢晨解釋了她的狀況,但她措辭謹慎,她身邊已經圍了一圈計生同事,都是工作,誰不挑‘肥’減瘦?至於體諒不體諒的,那要看各人本心。如果言語中傷了一人,那就是一個小羣體,更何況她是晚輩。
她小心謹慎地解釋,希望得到同志們的諒解和關心。大家看着這個可憐巴巴的‘女’人,都沒吭聲。
“散了散了,都去做事。”黃書記把魏麗昳叫到辦公室,要單獨做她的思想工作。
怎知人家不鳥她。
“說什麼都沒用,她不做,我也不做。”
這一邦還沒散去的男‘女’站在原處,靜看事態發展,那絕對是好戲。嘿嘿,魏麗昳咬上的,那就是狗皮膏‘藥’。
“魏麗昳,你是擔了十年的計生辦主任,怎麼這麼沒有原則沒有氣度沒有大局觀念,明天都來檢查了,你們還有空在這瞎扯。”
“瞎扯?”魏麗昳把聲音揚得老高,一手指着黎夢晨,“她一新來的,沒讓她多做已經算照顧她了,你還處處護着她,她給了你什麼好處?想我們多做,沒‘門’。”
黃書記的威嚴在一大羣底下人中受到挑釁,她拿出副書記的架子,大手在桌上用力一拍:“魏麗昳,這計生辦主任你別擔了,擔着太委曲你了。我會跟書記彙報的。”
“要說就去說,有理走遍天下。”
魏麗昳把資料一推,蹺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起小說來。衆人也落得輕鬆,可以搭個邊休息休息。
過了一會兒,書記把魏麗昳叫到辦公室。大體事情他已知道,既沒責罰她也沒對剛纔發生的事進行評議,只對她作了思想教育,並用嚴肅的口‘吻’對她目無尊長進行了批評。
“好了,回去工作。發加班費。”
魏麗昳回辦公室一喧揚,全體譁然,一片歡呼。還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她一下成了全辦公室的英雄。那是,這麼多年給人做了多少白功!老說給了工薪要幹活,也不看白天還是晚上,上班還是休息(日)?
一場鬧劇成就了他人,黎夢晨更覺得人情在金錢面前是如此的虛無。看着他們歡天喜地的樣子,這泣血的丑角也算有所值,她自我安慰,只是這加班費她是領不到的。但無論如何她要謝謝書記。
這是沒有辦法的,誰都知道那個魏麗昳不好惹。她姨父是縣委常委——縣組織部部長。
檢查工作完畢,大夥就說去他們本鄉的名山勝景寶剎福地逛逛,這爬山涉水黎夢晨是不行的。
那邊正在開發,基礎設施遊步道全面完工,只還有一點剎尾工程沒好。山頂有一座古塔,據說是有千年歷史了。山的另一邊還是山,同樣巍峨高聳,只是兩邊有一峽谷穿行,奔騰的江水呼嘯而過,不時迴旋發出獅吼的叫聲,磅礴的氣勢讓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的人對她頂禮膜拜,卻又敬而遠之。兩山之間,有一繩索相連,我們從電視上看到的最美郵遞員就是從這裡走出的。這麼美麗的一塊處、‘女’地,也是他們心頭無法去除的一道障礙。
天塹通途,何時才能實現?
政aa府早就有心把南北貫通,可是工程浩大,資金不足。早前的報告一份又一份地往上級部‘門’遞送,都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一年前,不知哪個超級巨無霸公司,終於在政策之下包攬了這個工程,人們歡欣鼓舞地敲鑼打鼓了。
還在做索道,南北兩岸全面開通還要一些時間。
爲了散心,黎夢晨決定去碧水山莊釣魚看‘花’。這碧水山莊,名副其實,藍天白雲,碧水照影。一條不大不小的溪流緩緩流經山莊,通靈的主人就在溪水兩岸建起了山莊進行經營,於是假山疊起,繁‘花’似錦,玩客如織,金錢滾滾。‘交’通又很方便,是外來旅遊觀光客常住之地。只是價格嘛就貴了點。
叫上黎明遠和殷羽翎,她們包了輛車,在驕陽暖風的淋浴下直奔夢裡水鄉了。
這明媚的惷光果然沒有辜負她們的好意,坐在一地落紅的溪水邊,看着潺潺遠去的流水,別有一番意境。
物有相似,人卻不同,這讓她想起了在高黎貢山她和冷梓君在山澗中的情景。怎麼哪都有他的影子?她在心裡嘆了口氣,站起來走了。後面的黎明遠和殷羽翎沒有說話,只是無限沉靜地看着大腹便便的她,一路相跟。也不知誰是誰的誰。
她們沿着鵝卵石鋪就的園中小徑看鬧頭‘春’‘花’,看枝頭綠葉。啊,暮‘春’中殷實的桃子已經碩果累累。時間在磨歷中淬火,總是結出意外。一切的一切,都順應自然吧!火熱的陽光透過林中茂密的枝葉成了一點點發光的小圓,不時隨風移動,在她們身上油走,閃閃發光。
一個男人從對面走來,與她們擦肩而過。這個似曾相識的男人,黎夢晨正想着在哪裡見過,看着他的背影,他停下了腳步回看她,目光中的震驚明顯得可以用停滯的腳步作解。
哦,是的,在黃書記辦公室見過。
他匆匆的步伐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加速了進程,真像空襲警報中逃難的人,神‘色’都是慌慌張張的。
真是見鬼,這年頭還有人怕她?難不成她還真成了瘟神?
“有點餓了,吃飯去吧。”
“好嘞。”黎明遠和殷羽翎一同附和。
“真是心有靈犀,連說話都是一致的。”黎夢晨取笑他們。
“準備執柯?也太明顯了。”黎明遠譏笑她。
“哦,很明顯嗎?”黎夢晨難得好心情,也不把他的譏笑當回事,“連你都看出來了,那的確明顯了。”
“喂,你當我笨蛋呀。”
“你本來就笨,要不然怎麼會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黎夢晨半鬧半笑,“羽翎,你說呢?”
“嘿嘿,笨的人好,心眼實。”殷羽翎訕訕地笑。
“羽翎,你表達的太委婉了……哈哈哈……”
她發自內心的快樂把他們都感染了,這就是他們要的效果。殷羽翎暗羞地輕眼斜瞟黎明遠,他的眼睛閃着‘精’亮的光芒,定定地看着黎夢晨。她不知道在她來不及趕上的世界裡他們是如何相識相處相知的,但她想在他們應該還來不及相愛就讓那兩顆心從此不能更進一步了。
這麼毫無希望的愛,是多麼感人!
坐在包箱裡吃飯,嘻嘻哈哈的熱鬧就把這閒愁的時光打發的飛一般地快。吃飽了,菜上齊了,他們準備撤,服務員又上了一道枸杞燉鴿子湯,是甜品,老幼皆宜,孕‘婦’尤佳。
“我們沒要啊?”黎夢晨驚問,最近怪事真多。
“本店送的。”
“?”衆人齊愕看向服務員。
“孕‘婦’至上。”
“啊?真是人文關懷。”殷羽翎感動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我以後懷孕也來這。”說完,她看了看身邊的黎明遠。服務員則給了她一個賞許的微笑。
“哼哼……”黎明遠無語。
從包箱出來,黎夢晨輕緩的腳步,優美的身形慢慢地走出了大‘門’,向來時的林中園景走去,一直消失在遠處溪流的靜僻處。那一個個石墩在高大繁茂的樹影下就是很好的釣臺。
“梓君,你去見見她吧。何必這麼苦自己。”
冷梓君立在窗前看着緩緩消失的身影,目光如癡。身邊的同學兼二秘嶽朋飛忍不住多嘴。他是在冷梓君受傷之後纔來幫忙的,也算臨危受命。
“我佩不上她,又何必給她增添煩惱。”
“你不要自形慚穢。”
“你認爲我少了一條‘腿’就自形慚穢?不,事實上是她救贖了我,我卻恩將仇報……該是給她選擇的時候了……”
“她的選擇就是她仍是你妻子。”
“她仍是我妻子,可我已經不是她丈夫了。”
“你的邏輯太哲學,我不懂。我只知道在愛的時候就大聲說,不要想說的時候已經不能說了,你會遺憾一輩子。去吧,趁現在還來得及。”
冷梓君立在窗前半晌,最終沒有勇氣去見她。